眼前的莎蘭,整個人都散發著一股絕望的氣息,她的眼神低垂而哀傷,精致的白發隨意地扎著,有些凌亂。這在以往的赫頓瑪爾女神身上是不可能出現的,也證明了她這段時間是有多麼焦慮,為了泰達的事情奔走。
帝都四大公會,三個會長都和泰達有著良好而密切的關系。但是在這波浪潮中,風振雖然沉默,卻暗地里支持風動背後的賽利亞做了許多;歌蘭蒂斯則是在大聖堂的嚴令禁止下悲傷地看著泰達身陷囹圄。
唯獨莎蘭,從一開始就堅定地站在了泰達的身邊,旗幟鮮明。她完全不計較自己利益地做出各種犧牲,連帶著魔法師公會的許多教授都被安保司的番子請去喝茶,公會內部完全變成了一個空殼。
柳蘇雖然不了解事情始末,也不好對兩人的關系做太多揣測,但還是由衷地佩服她。
說到底,他也是泰達一脈的人,雖然說和沃夫甘的師徒關系沒有暴露,但是他和風動,酒館老頭都交往甚密,如果牽連起來,這場即將開始的大清算也有他一份。
「不能再壞了……」
莎蘭自語道︰「家主如今人事不省,毓秀家族已經變成了一個即將等待別人佔領的空殼子。泰達大嫡系部隊被分化囚禁了起來,賽利亞那里也很不好過,如今我們是彈盡糧絕,全盤潰敗了……」
她閉上了眼楮,肩膀不住地顫抖著。
********都多麼殘酷?
柳蘇不知道,但是他知道如果泰達失敗了,等待他的絕對是死亡。沒有人會容忍一個二十四歲就晉升神之手的敵人留在世上。他望著強自忍住眼淚的莎蘭默然不語,心中宛如翻江倒海——師傅死了,難道師傅的後代也要英年早逝?
他感到一陣無能為力,雖然被拉克絲贊為天才,但是按照他現在二級戰斗法師的實力,在這場博弈之中毫無用處。
「好了,我就是和你說一聲。」莎蘭振作了一下精神,看著柳蘇道︰「听說老劍神想收你為徒,結果你拒絕了?」
柳蘇有些詫異,不過隨即反應過來老劍神指的是酒館老頭,他點點頭,說︰「是的,我覺得我不適合當鬼劍士。」
莎蘭勉強一笑,揮揮手道︰「好了,你回去繼續訓練吧,記住謹言慎行,不要太張揚。雖然局勢不大好,但是還沒有到山窮水盡的地步。別做傻事,必要的時候,該屈服就屈服,這段時間大家都很忙,你也得抓緊時間盡快提高實力才行。」
她最後幾句話意有所指,柳蘇沉默地離開了會長辦公室。
這一天的訓練,他表現得就像一個鐵人,每次被琳娜放倒就立馬翻身起來,面無表情地繼續上前,仿佛不知疲倦和疼痛。
他這副架勢把伊吹雪和琳娜都嚇了一跳,不過同樣是戰斗狂人的後者驚訝過後就是喜悅。兩人把沒有人修繕的訓練場再一次摧毀的面目全非。
「柳蘇……哥哥!」
下午放學的時候,柳蘇一個人走在路上,只听後面傳來一個怯怯的聲音。他停下來回過頭,腫脹的臉和鮮血讓他渾身有一股剽悍的氣息,讓人見了就繞道。
伊吹雪攥著潔白的手帕,有些小害怕地看著好像不認識的柳蘇,她嚅囁道︰「我看你……嗯,滿臉是血,先擦擦吧……」
後面的幾個字已經微不可聞,她眼角的余光看到柳蘇的眼神漠然,臉色也十分僵硬,就好像看著一個陌生人一樣。
伊吹雪的心里很難過很難過,是那種從來沒有過的失去了什麼的難過。
她低著頭,心中的惶恐,委屈醞釀起來,就好似翻了染缸一般打濕了嬌女敕的心,眼前已經模糊——
突然手中一松,她抬起頭,見柳蘇拿著自己的手帕毫不在意地在臉上擦來擦去,接著把手帕還給自己,口中咕噥著︰「多謝小雪啊,媽的舌頭被打破了,話都說不出來……」
伊吹雪望著柳蘇遞過來的手帕,心中的郁結一瞬間舒緩了開來,而積蓄在眼中轉了很多圈的淚珠兒也潸潸而下。
原來柳蘇哥哥並沒有不理我呀!
少女的胸懷此時就好像綻放開的花朵兒,慢慢的都是喜悅。
她紅潤的臉上洋溢著興奮,上面幾滴珠淚晶瑩。看著少女這副喜極而泣的樣貌,柳蘇的心底也柔軟了許多,他捏了捏伊吹雪玉盛明珠,花凝曉露的小臉,含糊不清地說道︰「哭什麼……」
然而柳蘇這一句話仿佛變成了導火索,一瞬間少女的淚好似決了堤一般,這幾天父母不在的害怕,對于家里面事情的擔憂,還有柳蘇有意無意的疏遠,一瞬間所有委屈都化作了無邊的淚水。
于是公會巷的巷口就出現了這麼一副場景,一個鼻青臉腫一看就不是好人的男的拉著一個嚎啕大哭的小女孩,有好事者甚至準備去安保司檢舉這里有人販子了。
柳蘇被這麼多人注視著,也有些尷尬,無奈之下只好裝作凶狠,把伊吹雪抱了起來,隨後對周圍的人怒吼道︰「看什麼看,沒見過哥哥訓妹妹啊!」落荒而逃。
待到周圍沒人注意的時候,伊吹雪的眼淚也止住了,柳蘇拍拍她的背,道︰「小雪,我放你下來了。」
「嗯……不要……」
少女的聲音有著這個年紀特有的甜和糯,緊緊地抱住柳蘇的脖子,撒嬌著說道。
柳蘇有些無奈,也不好把她強拉下來,剛才伊吹雪那一聲女乃聲女乃氣的「不要」讓他有一種抱著的仿佛是自己的妹妹一般的錯覺。這種感覺留在心底,他也舍不得撒手,于是就抱著伊吹雪回到了自己的小院。
而脖子都有些紅的少女,深深地把自己的頭埋進了柳蘇的懷里,喜孜孜地輕聲道︰「柳蘇哥哥最好了。」
某人听到了這句話,僵硬的臉抽搐了兩下,心中很是舒服。他下定決心,要保護好少女的這份純真。
隨後的日子里,伊吹雪就住到了柳蘇的小院。
原本她父母回族里處理事情,自己一個人住在自己家里,莎蘭有空會去看她;不過隨著局勢的惡化,莎蘭整天忙得焦頭爛額,哪里能分神照顧她。難怪那天傍晚小姑娘會一個人打著燈籠來找柳蘇。
對于這件事情,少女表現出了異乎尋常的嬌蠻和固執,柳蘇拗不過她,只好答應了下來。不過這帶來的好處也是顯而易見的,首先就是柳蘇的小院干淨了許多,女孩子對于衛生總是特別地在意;其次,兩人放學之後回來相互交流魔法,柳蘇的理論水平提升得很快,而伊吹雪的實戰能力也強了不少。
要知道伊吹雪能夠拿下年終考第一名,那可是實打實的實力!
她家學淵源,是號稱魔法之族的毓秀族的外圍子弟;本身天賦又是極高,不管多麼繁復的魔法都能信手拈來。這一點柳蘇就要差了許多,對于魔法的底蘊,他自然比不上舉族都是魔法師的伊吹雪,這樣在學習過程中,理解和體悟就要困難些。
不過柳蘇勝在體內有封印著的能量,魔力之深厚無人能及。兩人使用同一個法術,柳蘇威力要小很多,但是持續性就要長很多。
柳蘇曾經問過伊吹雪,魔力要如何增長?畢竟像他這樣有奇遇的人太少,其他魔法師的魔力要怎麼才能夠在天賦的基礎上提升呢?
「冥想呀!」
伊吹雪眼楮瞪著大大的,似乎不相信柳蘇連這麼基礎的東西都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