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根還沾著酒館爐膛爐灰的火鏟造成的地震在赫頓瑪爾城內蕩起了一片狂風驟雨,然而坐在桌子邊上的柳蘇並沒有察覺。此時的他臉色一片慘白,嘴唇都止不住的哆嗦。在他的脖頸下方,赫然是一片鮮血淋灕。三把桌子上的劍不知道受到了什麼刺激,在地震的一剎那,齊齊長吟一聲,發狂一般地前後捅進了柳蘇的胸膛!
有經驗的屠夫在殺羊的時候,習慣放完血後在後腿劃一個小口子,然後鼓起一口氣吹,「啵」地一聲,羊皮就從軀體上清脆地剝離下來——這樣的羊皮完好無損,可以賣個好價錢。
柳蘇在三柄劍隔開袍子刺入**的時候,就隱約間听到了那清脆的一聲「啵」!
不,是三聲!
他欲哭無淚,面如死灰,差一點以為這好不容易得來的第二次生命就要交待在這里。不過過了半響,那血依舊流著,那劍在血肉間微微輕顫。柳蘇沒有感覺到疼痛,但是他依舊僵坐在那里不敢動,心想是不是暫時沒有生命危險啊。
在他不敢低頭查看的傷口處,無數的女敕肉在瘋狂地生長,又有無數的組織在迅速地崩壞——
就在柳蘇抱著一絲的僥幸心理想抬抬手的時候,猛然間體內三股寒冷的力量橫沖直撞,體內的魔力在這凌厲的劍意面前就好似敗絮,一瞬間就被吞噬驅趕;而在身體的最深處,一股更加狂暴的能量宛如睡獅睜眼,不甘示弱地沖出來和那三股寒冷踫撞在了一起!
柳蘇的身體好似變成了疆場,兩幫力量沒有絲毫的顧忌,各逞凶威,斗得酣暢淋灕。這可苦了柳蘇,他只覺體內忽冷忽熱,臉色很快就發青了起來,神經傳來的宛如劃玻璃般的戰栗疼痛感,讓柳蘇痛不欲生!
在他的體外,鮮血如同不要錢一樣地往外流,周身的毛孔仿佛被吹漲了起來,點點血跡滲出,透在白色的衣服上,宛如雪中寒梅。
世間一等一磅礡的偉力在柳蘇體內交戰,他的身體孱弱的就像一張紙,輕松就會被撕碎!
柳蘇眼前一黑,失去了意識就倒在了地上,他此時的樣貌非常淒慘,鮮血橫流不說,瞳孔翻白,臉色發青,身子還在不由自主地顫抖,就像是前世那些**嗑多了的頹廢男一樣,哪有之前半分翩翩少年的影子?
而隨著他放棄了身體的自主權,粉紅色和紫色的光芒****而起,剎那間把個破舊酒館映照得恍如酒吧歌廳。在迷蒙的霞光中,少年的臉越來越白,越來越白!
命在旦夕!
然而,在兩道光華赫赫 天之時,一道金色的清輝悄悄地出現,恍如一位幽靜的處子。她小心翼翼地綻放開來,紫光粉霞竟似完全束縛不住一般,眼睜睜地看著她一步步地擴大,擴大,最後化作一片漫天的咒文,將整個房間都籠罩了起來。
下一刻,金輝陡然綻放,將所有的光芒凝聚,化作一個拳頭大的彩色光球,緩緩地從柳蘇的眉心印了進去,湮滅不見。
少年的身體靜止了下來,臉色也漸漸地回轉如常,胸膛的傷口還沒有愈合。
那三把劍透過柳蘇的胸口,直接把少年釘在了地上。
金光聚成了一個圖騰樣的圖案,懸在柳蘇的上方,仿佛注視著他一般,最後光華散去,一個印章掉在了他的手心里。酒館里靜謐得仿佛剛才什麼都沒有發生——
而十里外的大聖堂,負責看守靈堂的一個年輕聖職者臉色一變,匆匆忙忙地小跑回正殿。一路上周圍盡皆是臉色凝重的同僚,他不明所以,找到紅衣主教拜倒︰「主教大人,不好了,神風聖者的靈牌剛剛突然發出了一陣誦唱——」
「知道了,你,你,還有你,快點帶幾組人去配合城建司維持市區的秩序,切記,少說話多做事!」紅衣主教並沒有看這位年輕聖職者一眼,一一點著在場的各個青年才俊吩咐下去,眾人領命離開,他喝了口水,轉頭就要出門,突然又轉回頭來對那個一直拱伏在地的人說︰「出了大亂子,你先別管靈堂了,跟著師兄弟們做事。」
說完他就頭也不回地離開了正殿,這次的事情非同小可,大聖堂方面無論如何要有個態度。想到這里紅衣主教苦笑一聲,而他身後的年輕聖職者有些難以置信地張了張嘴,暗道有什麼比沃夫甘大人顯聖更重要的——
這一天幾乎所有的政府部門都立刻高速運轉起來,城建司手下的城管們走街串巷焦頭爛額;律法司緊急修繕國徽亂成一團;安保司的番子們對著滿街的尸體滿街的罪證滿街的線索面面相覷;更深處的朝堂里女王臉色蒼白地望著一臉慎重卻擺明了要和稀泥的三位議員。
相比之下,風暴中心的泰達,反而是最淡定的一個,他一把火燒掉了兄弟的尸體,置大宴敬骨灰酒十斤,往常送豆腐的老人照送不誤。即便那些居心莫測的人們巴不得他樓塌了,卻依舊要豎起拇指來贊一聲,好一個人物。
更讓圍觀的人跌眼鏡的是,門前冷落車馬稀的定遠將軍府,竟然還來了客人!不是別人,正是那個與歌蘭蒂斯並稱赫頓瑪爾雙姝,無數宅男心中的女神——莎蘭!
據有親眼見的人說,那莎蘭臉色憔悴,但是目光卻決絕無比,衣衫也不似往日那般精致,步行著就走進了定遠將軍府的大門。
無數的眼神對準著政府大街這間不算顯眼的府邸,另一邊,老頭悠哉悠哉地挖著耳朵回到酒館,一開門看到眼前的情景,淡定地說了兩個字︰「我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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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蘇醒來了。
他滿以為自己睜開眼會是白色的牆白色的被子,旁邊有青春靚麗的小護士拿著針筒淺笑著安撫;至不濟也是一個鶴發童顏仙骨嶙峋的老人撫模著自己的脈搏,一邊撫著胡須一邊落筆如飛寫著方子……
但是當他睜開眼的時候,第一眼看到的是屋頂上密集厚實的蜘蛛網,爛的沒幾個完整的條縷的紗帳,以及旁邊一只碩大的,正在扭動的腳丫子!
「我操!」
柳蘇是氣不打一處來,這死老頭子,留下的劍這麼坑爹,把我扎了個對穿也就罷了,你好歹送我去醫館啊!不去醫館就在家也罷了,你好歹給我包扎一下清洗一下放在一個干淨的地方啊!衣服上的血跡都沒洗是怎麼回事?這床怎麼這麼破?還有,你在病人的頭前面摳腳真的好嗎?
老頭絲毫沒有注意到柳蘇眼中熊熊的怒火,見他醒了,咧嘴一笑︰「醒啦?吃花生不?」
柳蘇看著他用腳把那碟子黑灰色的花生米推了過來,接著又換了一只腳來摳。他深吸一口氣,這下感覺到胸腔有力無比,不由得扒開衣服一看,這一看不要緊,柳蘇差點都以為剛剛那個被劍洞穿的場面是一個夢!
只見自己的胸膛白淨光滑,哪里有半分受傷的樣子!
想到這里柳蘇頓時心情好了起來,不過衣服上的血做不得假,如此想來,一定是這老頭給弄好的。
既然是這樣的話,他也就不好意思對老人發火了,訕訕地一笑,問道︰「老爺子,這是怎麼一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