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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簡!」

她翻了個身從正面抱住他的脖子,眼淚洶涌而下,打濕他的衣襟。

「小白,對不起。」他呢喃地道歉,「對不起,我沒能照顧好你,讓你受盡人世痛楚。」

「夠了,司簡,夠了,只要我還有你,痛一點其實無妨。」

她想要安慰他,一直以來都是他在安撫她的情緒,今日她也要把自己的心情明明白白告訴他。

「听我說,司簡,你為我做的一切足矣,不要再為我而頭疼些什麼了。只要我還沒死,只要我還陪在你身邊,什麼都沒關系。我只是抱歉自己沒法給你生個孩子,沒法讓你感受親子之情,我一直都感到內疚……」

聲音哽咽了,她在他懷里抽噎起來。

那一瞬間,她的傷心和絕望在他面前展露無遺,她的脆弱和迷茫無助,也真真實實暴露在他面前。她哭得很大聲,歇斯底里。

他理解她的感受,抱她抱得更緊,撫模著她的發,在她頭頂一遍遍嘆息。

「對不起。」他道,「小白,我只是想要治好你的病。離殤花只能緩解你的一時病情,並不能治根治本……」聲音頓住,他還是不知該如何跟她繼續講下去,他怕她接受不了,「小白,你听我說。」

她縮在他懷里,低聲抽泣。

「小白。」他輕聲道,「跟紅塵去大理。」

他愈發摟緊了她,他們貼得太近了,她的一個呼吸他都能感受得清清楚楚,所以他分明感覺到了她抽泣聲一滯,隨即呼吸一頓,她整個人瞬間安靜了下去。

她安安靜靜在他懷里沉默了半晌,才悶聲問︰「你說什麼?去大理玩?」

細細的,輕輕的,問了一句話。她連頭都不敢抬起了,就這樣埋在他胸前,感受他心髒跳動的沉穩有力的聲音,但是此刻,那個聲音失去了平穩的規律,一聲聲不穩的響動,听在尋善耳邊,像是雷聲一般,讓她打了一個激靈。

突地,她爆發了,人從他懷里退了出去,她撐著床榻半抬起了身軀,她的發絲凌亂披在瘦骨的背上,也落在他身上。

「你要送我走?司簡,你竟然要送我離開!」她大吼了一聲,眼淚點點滴滴落下,像是下了一場大雨,濕了枕巾。

司簡也坐起來,想要去拉她,被她避開了。

她大喊大鬧,將被褥全數扔到床下,整個人瑟縮著,半跪著,大聲哭泣。

「司簡,你這個騙子,你把我娶來,卻要將我送給別的男人!你太壞了,你如此對我對得起我九泉下的娘親和外婆嗎?」

司簡沉默,無聲凝視她的淚顏。

她哭得累了,便抽搐著身軀,爬過去,拉住司簡的衣袖,仰著濕漉漉的面容道︰「不要把我送走,司簡,我不要走,不要離開你,不要一個人去大理!我們一起去好不好,你答應過我的,要去大理看看紅塵的家鄉。可是如今,你卻想讓我一個人去,你這是食言,你在欺騙我!」

「你不是一個人。」司簡疼惜地捧住她的臉,指月復溫柔拭去她面上殘留的淚痕,「乖,听話,有白熙書人陪你,還有莊安保護你。用不了多久,你便能回來。小白,原諒我,我只想用兩年換我們一生廝守。」

「兩年?整整兩年?」

「不長,一眨眼便過去了,我們十年五年都熬過來了,還怕這短短的兩年嗎?」

尋善只是搖頭,拉著他的衣襟,再次淚如雨下。

「我舍不得你。」她哽咽著嗓子,「我會很想很想你,我不舍得啊!沒有你,我怎麼活?」

「生離,勝過死別。小白,只要我們還活著,那便無需害怕。遠在千里之外,有我的氣息,有我存在,有我思念你。不要怕,小白。」

尋善透過朦朧的淚眼看到他平靜的面容。

她靜靜看了他半晌,突地止了眼淚。

她在那一瞬間怨過他,怨他無情,竟能當真把她送到千里之外,然而看著他不變的臉色,她突然能感受到他的心情。

對啊,一個把自己妻子送到別人身邊的男人,心情又該會如何沉重和難堪?他又何嘗好受了?而她在這里又哭又鬧,他隱忍著自己的情緒安慰她。他把一切的痛苦都隱在平靜之下。撥開這層假面,內里又該如何波濤洶涌,又該如何苦悶憂傷?

眼淚再一次滑落面頰,她死命咬住嘴唇,伸手拭去了淚珠,「司簡……」

「不哭,我在。」他依舊溫和淡靜,見她平復了情緒,將她重新摟緊自己懷里,「我知曉你心里難受,盡管哭鬧,我在這里,不要怕。」

「對不起,司簡,對不起,我不該任性。」她抱住他的腰身,強忍住眼淚,理智在被病痛折磨後一點點回歸,「告訴我,這個想法你是從什麼時候開始有的?」

「五年前,不,是六年前了。」

「你和紅塵做下的約定?」

「是。」

「六年之約?」

司簡點一下頭。

六年之約,他盡可能從紅塵手里爭取更多的時間來和她在一起,包括跟她成親,一部分原因也是時間所迫。

「早在六年前,你被我刺傷後,命懸一線,我請來喬側為你續命。也是那個時候你體內隱藏的離殤發作,我能做的只是在外婆的院子里為你種下離殤花以毒攻毒緩解你的癥狀。而真正能解你毒的人只有紅塵。紅塵的大理千羽門有一汪密池,能徹底治好你的病。且大理一些藥理也強于中原,你必須過去治病。」

「沒有別的辦法?」

「沒有。」去大理是他們唯一的希望。

司簡伸手模她的臉,眼里無盡疼惜。

尋善也終于安靜下來,在他懷里閉著眼楮沉默著,似是妥協了。

兩人一夜未眠,相擁而坐。

待到天明,她卻又發了脾氣,拿出流光縮在軟榻上,一聲不吭,像是在和誰賭氣。司簡只是站在她身邊望著她,他知曉,她終究是在不安,她企圖用任性來舒緩一下心里的懼意。

「他來了。」司簡提醒她。

尋善抱著流光抬起眼來,淚光閃爍,眼神迷離。

司簡在她身邊坐下,手伸過去,拿過流光。她沒有反抗,只是愣愣瞧著他。

「小白乖,听話。」司簡拿過梳子給她綰發,她還是不動。

司簡給她穿衣打扮,收拾得整潔妥當,然後模模她的面容,說︰「去到大理要听紅塵的話,配合治療,白熙書人都是熟悉的人,你可以完全信任她們,莊安更是會用生命去保護你。」

尋善看著他,不語。他轉過身,自己換了一身白衣,而後打開了殿門。

他回過身凝視榻上的尋善,道︰「小白,起來。」

尋善呆愣,仍舊不出聲。過了半晌,她偏了偏頭,朝他伸開雙臂。

司簡眼神一深,而後微微一笑,上前抱起了她。

她摟住他的脖子,低聲問︰「兩年?」

司簡點一下頭。

尋善盯著他的臉,再問︰「你會來接我嗎?」

司簡再次點頭。

尋善便笑了,咧著嘴巴,歪頭,看向外面那個紅衣鮮艷的男人。紅塵朝她微笑,溫溫和和。紅羽散在他周邊,一色妖艷,再細看,他整個人鋪散開來的其實是滿滿的溫暖,獨獨屬于她的溫暖。

然而,尋善心里是發慌的。她從來都沒想過有朝一日會跟著他單獨離開,她想起了半年前的那個午後,他蹲在她身邊露出的那個笑容,那個篤定的笑容,帶一絲詭異和奇怪,原來如此,竟是這個意思,這個他將帶走她的意思。

他們兩個男人之間秘密許下的約定,瞞了她六年。

六年後,她無力反抗,由司簡抱著,把她交到另一個男人手里。

司簡放手的時候,尋善徹底慌亂了。

「不要!」她猛地拉住了他的手指,瞪大了雙眼,「司簡,司簡!」

她害怕地喊著他的名字。

司簡眼里一痛,苦笑︰「乖,小白,兩年,等我兩年,我接你回家。」

尋善眼里濕潤了,她松開了手指,望向身邊站著的其他人,三娘,白熙,書人,莊安。她連連冷笑,眼淚洶涌而下。

「原來你們都知道,都知道有一天我要離開。你們好狠的心,獨獨瞞了我一個人。」

她在紅塵懷里哭泣,淚流滿面,落地有聲。她淚眼朦朧,望向司簡。

司簡卻別開了頭,背過身去。

他的白衣干淨,不染縴塵,看在尋善眼里,卻透出像雪一般的涼意。

紅塵抱著她,終究還是走了,上了一輛早就備好的馬車。

白熙書人上了另一輛馬車,由莊安駕車,緊隨而去。

陽光甚好,花瓣在風里簌簌作響,一道道光線在頭頂旋轉出五彩斑斕的影子,司簡抬了抬頭,用手擋住了刺眼的光芒。

三娘在他身後問︰「舍得嗎?」

「不舍得又如何?」司簡淡聲反問,「看她被病痛折磨到徹夜難眠,天天如此,夜夜如此,就舍得了?」

三娘失言,眼里蒼茫。

一聲尖叫陡然從前方傳來。

「紅塵走了?!」糖糖從遠處奔過來,跑到三娘面前,拉住她的手臂使勁搖晃,「你說,紅塵真的走了?」

「小姐,他走了。」

「帶著尋善姐姐走了?」

「帶著夫人走了。」

「騙子!都是騙子!」

糖糖大罵,頓時就哭了。司簡聞聲回了頭,看著她尚顯稚女敕的面容,他突地就笑了。

「果然是她養大的,連罵出口的話都一樣。」

糖糖邊哭邊瞧著他,氣呼呼道︰「你怎麼肯讓尋善姐姐走?你不是最喜歡她了!」

「因為太喜歡了,所以不得不放她走。」司簡輕聲回道。

「我不明白。」

「你以後就會明白了。」

「我要去大理找他們。」糖糖突地止住了哭聲,一臉認真道︰「司簡,當你想去大理接尋善姐姐的時候,把我也帶去。我要跟在紅塵身邊,再也不離開了。」

司簡看著她,突然覺得這個孩子天真的容顏無比惹人憐。于是他點了一下頭,答應了她。

「那是多久以後了?」糖糖問。

司簡望向馬車消失的方向,微微眯起眼楮,「兩年。」

「好,等我長大。」

糖糖露出了一個笑容,極盡明媚,眉眼間的柔雅,也甚是傾城無雙。

兩年,足以讓她成長為一個縴雅少女。

兩年,也足以成全司簡和尋善。

------題外話------

快要完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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