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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 往事如夢

公子昭決定在相府中住下,莫離自然也沒有什麼意見,當然他也不能有意見。

相府中的人知道他是公子昭的貼身侍衛,對他都很恭敬。恍惚之下,他似乎又回到了從前錦衣玉食,公子哥兒般的生活。

那時候……

他還沒來得及深想,就被柳管家那張圓臉,卻打破了所有的念想。

「莫侍衛,我們家公子說今夜你就不必守在門外了,早點回房休息吧。」

莫離抬眼,冷冷望了他一眼,公子昭何時成了你們家的了?

柳管家渾然不在意他的冷漠,他在柳相府上幾十年了,什麼樣的人沒見過,況且他又是小姐身邊上的。

說到柳管家,別看他長得圓滾,這府上的上下事情,事無巨細全部都得經他之手,尤其是柳絮絮的事情。

當初柳絮絮還小,夫人去世之後,與女乃娘也不親,柳相又不能時時照顧在她身邊。所以,她這吃喝拉撒的事情,自然就落在了任重而遠道的柳大管家身上。

如果說柳志是柳絮絮的親爹,那這柳肖就是柳絮絮的半個親爹。

打從公子昭第一次大搖大招登門拜訪的時候,他就有些懷疑了。當日,相爺收到公子昭為義子,柳肖就已經能夠確認公子昭,就是他們家小姐。

今日她再來,柳肖看到她一張陌生的臉,不由想到那些夜靜更深的夜晚,她躲在院子里悄悄練習夫人留下的遺本。

這幻術精深得很,當年夫人也只學了個差強人意,想不到到了小姐這里,居然大成。

雖說不知道相爺與小姐在打什麼啞謎,但柳肖決對不會做出傷害他視如親生的自家小姐的事情來。

從進了柳相府之後,莫離就沒有再見到柳絮絮了。眼下夜已深,長期的習慣讓他想在睡前確認一下她是否安全。

只是,這才剛踏進院子,就被攔住。

她既然不需要他保護,他做什麼還要舌忝著臉自找沒趣。

冷冷一哼,莫離轉身就走。

看他負氣離開,柳肖眯著眼笑眯眯回頭看了一眼緊閉的寢門,也隨之離去。

柳相府守備森嚴,事關長久不見的小姐,柳肖自然是很上心的,所以又加派了一些人守。

再加上跟在小姐身邊的那位莫侍衛就住在隔壁的院子,這些安排是萬無一失的。

他想得越是美好,偏偏有人卻不美好。

把她安排在柳絮絮的院子,又住進她的閨房是幾個意思?現在是柳相家的公子,可不是小姐啊!

這肥碩的柳管家,是不是想他們家小姐想瘋了。

算了算了,事以至此,多想無用。都是自家兄妹,你的就是我,我的就是你的,一個意思。

夜已深,外面靜悄悄的,她讓柳肖去打發向來準時踩點的莫離,自己卻坐在梳妝台?妝台前。

想了片刻便催動心法,眼也不眨地盯著鏡中之人。

那鏡中原本的公子昭,好似水中月,霧中花一樣漸漸模糊,淡淡的雲煙覆他的臉上盤旋不去。再一看,那雲煙又似被吹風動的波浪一樣,微微抖了起來。

待雲煙退盡,鏡中赫然一張傾城之色。

那女子雙眸似水,眸中有著淡淡的冷意,似乎可以透過鏡子看穿所有,就好似世間一切都過于飄渺,與她無干。

她膚如凝脂,似能一觸即破,許是長久未被放出來一樣,帶著一絲蒼白。秀挺的鼻梁下,紅唇不點而朱。

好一張如花似玉的小臉蛋兒。

柳絮絮好奇的模模臉,自言自語道︰「真是太奇怪了,這麼久沒有見,居然沒有半點的違合感。」

雖說她前世那張公子昭的臉也生得不錯,但與這樣的一臉比起來,還是差了一點。

「可惜你現在見不得光啊,不然頂著這張小臉蛋出去招搖,指不定能煽動大隅的男人們拿起武器來滅國呢。」

真是紅顏禍水!

「看你也可憐,這都兩年不見光了,今晚就頂著你睡啦。」

這個世間真的有一種說出來的緣分,她前世叫柳絮絮,穿到這里來還叫柳絮絮,說不定這前世今生就是同一個人。

來到這里,她非但沒有半點排斥,甚至很愉快地接受了她留下來所有信息。

如果說,她陰差陽錯來到這里了,那這里的那個她呢?是不是穿回現代,她們彼此都一樣,都在替對方活著?

真奇怪!

想不穿想不透的東西,她決定不要糾結了,然後對著空氣說了「晚安」,就滾進被子里了。

這樣沉靜的夜晚,淡月籠紗,娉娉而婷婷,可同一片夜空之下,有人卻睡不著,一如蕭崢。

公子昭去了柳相府,而且還在相府里頭歇下了。

柳丞相是何等深沉之人,哪怕一絲半毫的情緒也絕對不會讓人抓到把柄,滴水不露得讓人難于窺測。

這樣的人卻突然收了公子昭為義子,這一舉動讓朝中眾巨議論紛紛,各執一詞,就連太子也對他更加忌諱。

公子昭的財富,足以顛覆整個大隅,有他一助如虎添翼。從前各方勢力爭先將他拉到自己的陣營,他都不為所動,也正因此,皇上才留他到現在。

他若靜各方平衡,他若一動各方便亂。

眼下,他竟與柳相走到一起,更讓人模不清頭腦了。可是蕭崢卻清楚的知道公子昭有反太子之心,他到底是誰的幕僚?

皇上生有七子,太子雖是嫡子,卻並非嫡長子。大皇子英勇善戰,卻死在馬背上,二皇子從小抱著藥罐,卻沒能活過十五歲。

四皇子與七皇子同為貴妃所出,先皇後已經不在了,貴妃執撐後宮,雖未正式冊封,實質上卻已坐實皇後之位。

五皇子天質聰明,為人和善,有著一眾擁護者。

至于六皇子從小失母,生得孤僻,卻與太子惺惺相惜,儼然成了太子的跟班。

太子身份尊重,卻無後盾,先皇後母族的勢力雖厚實,可他們卻故意疏遠了太子,太子能依仗的也不過是他的父皇。

只是皇上年歲已高,又能庇護太子幾年?

每個人都盯著那個張皇椅,為此付出不少心力。

而他蕭氏一脈,保得也不過是皇室正統,若名不正言不順,便不是蕭家之主。

柳相若與公子昭同流合污,亂大隅朝綱,他們必然會站在對立的一面,各為其主。

這是蕭崢最不願意見到的,那畢竟是他妻子的父親。

公子昭!你禍害大隅百姓還不夠,竟還想拉朝中重臣下水,該死!雙拳緊緊一握,他的眼里已有殺意。

想到自己最終還是要與公子昭動手,他的心底就莫名失落起來。

那樣一個風華絕代的人,不被世間俗禮束縛人,恣意得讓他羨慕。

還有他不經意總會流露在外的慵懶與痞氣,醉酒之後的嫵媚……總是叫他不由自主地心跳加速。

該死的!公子昭是死是活都他自己的命!

意識到自己想歪,蕭崢連忙回神。壓下心里莫名的騷動,他氣急敗壞的回到床榻上躺平。

只是已經絮亂的心神,讓他無法平靜下來,最終只能挫敗的重重捶了床板一拳,方才解恨。

閉眼,睡覺!

這一晚,蕭崢做了一個夢。

夢中有個小姑娘,頭上扎著小辮子,穿著一身水粉色的輕衫裙。

她在路邊撿了一個人,那人一看便知是個少年郎。只是滿身是血,面容模糊不清。

那小姑娘試了幾下,搬不動少年,便丟開他。

他心想那少年這回怕是真的要沒命了。

才這樣想著,突然就能感應到少年身上的痛楚,小姑娘下手不知輕重,剛好按在了他的傷口上,不想竟把他痛醒。

夢里迷迷茫茫,一片霧色,分不清東南西北,也分不清哪年哪月。

面畫一轉,少年睜開眼,看到的是一位盈盈而笑的婦人。那婦人面善,想必是她救了他。

少年想開口,卻問出不話來。

直到婦人擰起眉頭,若有所思地打量他,他這才想起那個把他丟在路邊的小姑娘,也用這樣的眼神看過他。

他才想起她,就見那小姑娘打外頭走進來,翁聲翁氣地叫了一聲︰娘親。

然後才向他這邊看來。

她看過來時,臉上竟模糊成一團,不知怎麼的突然就長出了一朵含苞待放的桃花來。

少年等啊等,終于等到桃花開了,他想摘了這人面桃花,定能看清她的臉了。

于是他吃力地抬起手,用盡了全身的力氣,總算是如願以償。

他終于滿意地看到了小姑娘的臉。

一張美得風華絕代的臉,一張痞里痞氣掛著慵懶的笑容的臉。

看著看著,他便覺得有些眼熟,像是在哪里見過一樣,可是卻怎麼也想不起來。

直到那張好看的臉,突然抹上了脂紅,雙目微眯,朝著他嫵媚一樣,嬌聲叫道︰「將軍美人~」

「公子昭!」蕭崢大吼一聲,猛得從床上坐了起來。

黑暗里,沒有一絲光亮,有的只是急促的喘息。蕭崢大口大口的喘息著,一時之間竟分不清身在何處。

「將軍,可是有事?」

外面的侍衛被驚動,突然出聲問了一句。

他這才驚覺是做了惡夢,抬手擦掉額頭上的冷汗,面無表情回道︰「無事!」

夜還很長,蕭崢卻再無睡意,翻了個身便下了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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