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寶華殿的燈火亮徹,懸掛在牆壁上的琉璃燈下的流蘇微微垂動著,直到窗外偶然傳來一陣輕微的貓叫聲,我吹滅了內室的燈火。
從窗戶中翻來一個身穿著黑衣的侍從,他輕手輕腳的進了室內,跪在地上,向我遞上了一個竹筒,我接過去,他便再次翻身出了窗外。
我從竹筒中抽出內里的紙條,就著月光細看了起來,白紙黑字上寫了派往梁王府邸的人已經得手,信中的末尾寫到梁王的去向,整夜他都不在府中,行蹤可疑,望我當心!
抬起頭,我將手中的紙片團成一團,掏出火折子燃盡。
我望向了身旁案桌上被掩藏的密實的兵符,看著幾案上朱少卿連夜上書的幾道密折。
密折上清清楚楚寫著從元貞三十六到五十四年間,當朝宋太師謀權*,利用手中權力勾結黨羽,謀害忠良,元貞四十三年,宋太師私自扣留朝廷貢品,虛報賬目,蘇北大堤修繕工程同當地州府的府台大人暗中勾結,偷梁換柱,以碎石沙子為基,七月,蘇北洪水大發,淹死百姓百姓數十人,宋太師以錢銀為誘攔住了消息;元貞四十六年,因為當朝戶部侍郎林正大人拒絕與其同流合污,宋太師便假造貪污罪證,污蔑林大人受賄白銀子十二萬兩,被斬法場。元貞四十八年……
一樁樁,一件件,居無遺漏,附上朱少卿搜刮而來的罪證,直直指向宋圭這個老匹夫。
我蜷了蜷手,最終下定了決心,拿起了竹架上的筆模仿著趙寧佑的筆跡寫下了一份旨意。
「宋太師為官多年,不謀其政,以權謀私,殘害忠良,肆意斂財以皇家威嚴為無物,今已查明,鐵證如山,即刻起宋家滿門立即壓入刑部大牢,等候親審!」
落了筆,我凝神細讀了一遍,而片刻,在跳動的燭光中,窗外忽然劈開了一道驚雷,瞬間風雨大作,颶風將木窗吹得吱吱作響,案幾上的宣紙被鎮石壓著邊角飛揚,如龍蛇般游走的閃電一下子撕裂了黑夜,隨即,又是一道驚雷在耳邊轟隆炸開,雨聲、風聲齊齊作響。
我攏了攏袖子,將手中的帛書慢慢卷起,撐起了一把紙傘往著趙寧佑的書房走去。
朱紅色的玉璽蓋了下去,這道旨意連夜被送往了宋家。
禁衛軍出動在夜雨中連夜出發,京城的夜難得如此的熱鬧,操著倒戈淋著傾盆大雨,朱少卿穿著一身白衣,駕著馬帶領著軍隊趕制了宋家的府邸。
坐在馬車上,挑開了面前的帷幔,連成珠簾的雨水從天空中傾瀉著往下墜落,眼前的禁衛軍整裝肅顏,銀色的長刀在冰冷的雨夜中泛著森冷的光芒,宋府的府邸燈火通明,珠少卿下了馬,命令身旁的一隊侍從敲響宋府石獅子中央的銅色大門。
雨聲不絕于耳,落在地上,迸濺出水花,在宋府門廊的兩盞燈籠下閃著彩色的光芒。
那劇烈的敲門聲停止後,宋府的大門打開了,走出了一個大傘的門房,甚至詫異的望著面前宮里的人馬,直到滿身是雨的朱少卿冷著臉舉著手中明黃的詔書,大聲道︰「聖旨到!」門房這才察覺出不對,哆哆嗦嗦的打開了大門。
然而,門一旦被打開,在朱少卿身後的幾對人馬立即從他的身後井然有序的沖了進去,刀劍被緊緊的橫掛在腰間,以一股凌然的氣勢圍上了宋府。
頓時,我的耳邊出現了宋府府內女眷的尖叫聲,一聲聲,一下子刺破喧囂的雨夜,宋圭被兩個侍從緊緊的禁錮著拖出了門外。
宋圭站在門口,對著走在他面前的朱少卿道︰「我宋圭縱橫官場多年,從不受過此辱,你不過是一個乳臭未干的毛小子,竟然如此囂張的舉著聖上的旨意捉拿我,實在太過可笑!」
朱少卿頓住了腳步,舉著手中的詔書,臉色不變,「宋太師作惡多端,如此報應乃是天理倫常,聖上已經查明一切,宋太師很快就是階下囚,若要說些什麼,等到大獄再同聖山言明吧!」
宋圭一听,立馬掙扎起來狡辯,「哼?查明一切?我宋圭無困于心,從不做奸惡之事!你這大膽小兒,偽造假證,謀害忠臣!!」
我听著都笑了,宋太師真是舍得豁出去老臉之人,做了甚多愧于我趙家的事情還能如此的義正言辭,實在是不容小覷!
朱少卿听他此言,半響不言語,隨即對著他道︰「宋太師可還記得當年御史台的朱鴻大人?」
雨夜中,驚雷不斷,天空更是不斷有閃電滑落,將是令這黑夜黑白閃爍,雨簾變疏,宋府的台階上,昏黃的燈籠融了了一層朦朧的光暈,朱少卿立在雨簾中,言語剛正,「當年朱鴻大人收集宋太師的罪證,從三十四的貪污案到四十八年的鹽糧案,樁樁證據確鑿,宋太師買通殺手一夜之間,將上蒼州赴任的朱家滿門殺盡,無奈,當時幼年的我重兵纏身留在靈雲寺這才免過一劫,宋大人敢捫心自問,自己無愧于天嗎!」
驚雷炸落,我睜大了眼楮望著前面對峙的情形,這是我第一次听言朱少卿談及他的身世。宋圭不甘的臉色突然劇變,不可置信的望著眼前之人,咬著牙突然切齒道︰「你竟然是那朱鴻的兒子,你竟然沒死!」
「押走!」朱少卿對著人群大聲的喊道,侍從冰冷著一張臉將宋圭押解下來,接著,驚怕的哭泣聲在雨聲慢慢飄出,緊隨著的是哭的快昏厥出去的宋家女眷,宋夫人挺直了背脊大聲呵斥道︰「哭什麼!皇上自有聖明,老爺會平安的!」
可惜她的聲音再嚴厲,這些女眷們總是不能接受這般滅頂之災,在風雨中抖著身子哀嚎著。
宋家的人一個接著一個被押解了出來。宋凡軒在雨中臉色甚是驚懼,他有些失魂落魄的看著宋圭,哆嗦著嘴唇道︰「爹,剛剛那位朱大人說的可是實話,你真的做過如此傷天害理的事!」
宋圭一個氣氛,抽出了自己的手,一個巴掌甩了過去,「混賬東西,這個時候你還計較著這個,如果不是我,哪里來的榮華富貴衣錦之食!」
宋夫人倒是心疼的一把掙月兌著靠了過來,「老爺,這是您的嫡子啊,你也舍得下手!」
「快走!少嗦!」禁衛軍動了武力將他們分制了開來,重新束縛了手腳,宋凡成在隊伍中的最後一個,他神色淡然,似乎對這場巨變絲毫不在意,在冰冷的雨水中他目無斜視的像前面走著,忽然他的腳步停住了。
遠處的宋府的人被趕至了前方,他定在原地,朝著不遠處我的方向看去。
雨水打在他的身上濕透了他那身藏青色的錦袍,這是我遇見宋凡成一來第一次見到他這般狼狽的模樣。
我抬起了頭,絲毫不畏懼的對上他的視線,從第一次見到這個人起,我就知道宋凡成不是一個好對付的人,就連要押入大牢也是這般的氣定神閑。
我在心中冷笑著,再淡定又如何,宋家的人遲早不會放過。
忽然,面前的宋凡成同著押解他的侍從說了些什麼,他身邊的侍從躊躇了片刻,小跑著向前向我走了過來。
「大長公主,宋大……囚犯說是有要是要稟報大長公主!」
我示了意,微微抬了下巴等著他去回報,哼,我倒要看看如今的階下囚要同我說些什麼!
宋凡成被押解著向我走來,步伐穩健絲毫不紊亂,雨簾中,他的發髻被雨水澆灌的濕透,面龐的雨水也順著鬢角滑落下下巴之處滴落了下來。
我正襟危坐,微微眯了眼楮望著他。
「大長公主果然沒有讓我失望,如此迅猛的動作,就算栽在公主的手里,宋某也實感欣慰,若是他日有幸再遇公主,倒希望不是這般敵對姿態!」
宋凡成的話剛落,我勾著嘴角不屑一顧的笑著,對他的話不加認同。再見面?還是等下輩子吧!
宋凡成似乎早就料到我的反應,只是微微彎著唇由著他身旁侍從的動作,又邁入了大雨中,遠方宋家人的背影很快消失在了厚沉的雨簾中。
等宋家的人都被押解上了路,從宋家搜查而來的財物一一點清後,朱少卿在雨中走到我的面前。
雨水還在傾盆而落,我放下了雨簾,馬車咕嚕嚕的駛動著,我抬頭朝著車窗外靜靜的望去。
原來,天快亮了。
宋太師徹夜被查的消息在早朝未上之前,很快傳遍了整個京城,宋圭的倒台就像巨樹被拔起一般,一下子令攀附著他的群臣個個收斂了起來。
趙寧佑根據朱少卿的證據,立馬趁機清理著同宋圭一道的黨派,京城的朝堂一下子風聲鶴唳,同宋圭有來往的大臣更是在此風頭上夾起了尾巴,甚是小心謹慎的形式。
刑部關押宋圭的大牢日夜派著重兵把守,等大理寺整理的罪證一旦審理,便處于刑罰。
想著之前百般隱忍,終于將宋圭親手送進了大牢,我的心情格外的舒暢。沒有宋圭這樣的大手操縱挖空趙家的江山,君主的行事再也不用如此受束縛。
從宋圭府邸查抄而來的物品皆皆上繳了國庫,朱少卿命人送到宮中的時候,又將目錄交給我查點了一番。
寧霜在我身邊看著那箱壟中的銀錢,眼中寫滿了驚愕,她震驚的望著我對著我道︰「姑姑,宋太師的家真的被抄了!」
從銀兩到玉器財物,再到土地屋宅地契,宋圭的確斂了一手好財,我合上了數目,將它交還給朱少卿。
朱少卿卻是不接,彎著腰道︰「皇上吩咐,日後國庫的清單皆由大長公主來保管。」
我遞過去的動作一頓,裝作不在意的將它收回,趙寧佑是真的去意已決。
等朱少卿走後,收了那厚厚的清單,我對著寧霜道︰「寧霜瞧好了,有喜歡的都記下來,等你成親,姑姑就用這些給你添妝!」
寧霜的臉色並沒有多大的喜悅,听見我的話,她有些擔憂的問道︰「姑姑的啞疾要瞞多久,寧紀近日總是念叨著,我總忍不住要同他說!」
我站起了身子,低頭翻看著這些箱壟,撫模著上面繁密的刻紋,輕聲道︰「等是時候收拾趙宸恭,我便不用如此辛苦了!」
抬起頭,琉璃色的橫梁下垂著飄動的帷幔,悠悠的,將我思緒拉倒了四年前,我都快恍然忘記了,四年前的冬日,母後躺在病榻上同我回憶著往常的舊事。
她的面容一日一日的枯槁,可她仍然強撐著精神靜靜的側著頭望著我。
她總是在不停的對我說,「宸安,娘對不起你。」
我也是後來才知道,當年母後誤食的麝香是萬貴妃動的手腳。我想母後真正對父皇心痛的事情不是他納了美人,封了妃子,而是看到她被他心愛的女人傷了身子後,這般偏袒的態度而心寒的吧。
凡人越是渴求一樣東西,越會入魔怔。
母後永遠看不透,父皇不配她如此傾盡一生。
可凡人越是重視一樣東西,越會迷失心智。
就像母後的死,塵封在我記憶的深處,我像個懦夫一般將它藏在深處,以至于這樣的四年,我都天真的以為母後死的極其安詳。
母後是萬貴妃害死的!
是她在母後病重的時候貿然闖了進來,身上攜帶著與母後藥物相沖的馬錢子粉末,萬貴妃走後,母後的呼吸越來越急促,嘴角邊很快溢出了鮮紅的鮮血,她的身上,脖子上,衣服上,到處流的是鮮紅的血跡。
漫眼的紅色,讓我受驚的跌坐了地上,身邊宮人尖叫的聲音,母後失去呼吸前那伸出的無助的手,慢慢交織成一片紅色的大網,將我緊緊的纏繞在里面。
這樣令我心驚痛苦的場景卻在我的腦海中如刻意抹去了一般,我忘記了母後身上的鮮血,我忘記了自己的身上也染上了這樣的血跡,操著匕首走向了萬貴妃住的地方。
更忘記了自己如瘋魔一般,在萬貴妃的躲閃之中,惡狠狠的刺向了趙宸恭的面頰,那血肉翻飛的聲音現在回想過來,都讓人覺得快意!
可是我還在遺憾,為什麼當年刺中的是臉,而不是心髒,而不是一擊斃命,讓他們再也折騰不出風浪來!
更忘記了耳邊那喧囂的尖叫著=聲,他們拉扯著我,制止我這樣早已經失去了理智的行為。
藥…藥…
我終于想起了,所謂的藥,那不過是讓我忘記這些最痛苦回憶的苦水罷了。
呵,我緊緊的抓著木箱木沿的橫木,心緒越來越平靜,殿外的陽光照耀在我的身上極其溫暖。
趙宸穆那個廢物,連母後的仇都報不了。
可這一次,你們休想逃過!
作者有話要說︰ヾ、這就是姑姑老是被她們灌藥的原因,大家都以為姑姑是真的深井冰╮(╯_╰)╭,姑姑不過是凶悍了一點
ゝ、黃桑下崗應該在下章節或者下下章節,=v=——
萌萌小劇場之【】——
作者君︰黃桑,以後估計就不能叫你黃桑了!
趙寧佑v︰不要說這些有的沒的,窩的戲份呢!
作者君︰黃桑,你下崗後那麼窮,有錢給姑姑當聘禮麼?
趙寧佑v︰呵呵,你不造吧,窩早就私下里整頓了一個產業基地,姑姑嫁過來直接是ceo!
作者君︰姑姑有天下,她不稀罕呢!
趙寧佑v︰那窩就帶著財產嫁給姑姑!
作者君︰
劇透君︰=v=大佷子也是有產業的人哦!離開了皇宮人參會更輝煌哦!——
【=v=感謝巫師丸子姑娘的地雷,麼麼噠麼麼噠麼麼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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