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斗早已結束,康納德與黑火教徒的暗神官一起巡視布滿尸體的戰場,余燼的白煙從戰場上裊裊升起,到處都是死人,穿著黑袍的教徒,惡魔與雇佣兵的尸首,不到片刻之前他們還是鮮活的存在于這個世界上,此刻血液在軀體中冷了下來,皮膚變成膠一樣的東西,仿佛一堆模具,他走了幾步,翻開一具穿著皮甲的雇佣兵的尸體,後者申吟了一聲——這位惡魔團長皺了皺眉頭,補了一劍,了結了對方的性命。
康納德抬起頭來,有些不耐煩的說道︰「沒有,盧恩大公唯一的子嗣不在這里,馬卡羅這家伙——」
「既然你如此熟悉他,又何必追上來打這一仗。」暗神官用陰沉的聲音答了一句︰「我們損失了不少人,都是馬卡羅身邊那個高個子造成的。」
「沒有投入,哪來的收獲?」康納德抬起頭嘿嘿一笑,嗜血的舌忝了舌忝嘴唇,他從尸體上抽出沾滿鮮血的劍,指著不遠處的幾個手下喊道︰「把剩下的幾個俘虜帶上來!」
幾個戰戰兢兢的灰狼佣兵很快被押了上來,在之前的戰斗中這些人曾如同最英勇的戰士一樣戰斗。但在戰斗之外,被稱之為勇氣的光環被剝奪了。他們發現自己毫無反抗之力,尤其是看到自己的同伴被惡魔生吞活剝血淋淋的場面之後,他們才意識到自己的力量根本就無法主宰命運。
明白了這一點,對于未知的遭遇的恐懼就攫住了他們的心靈。
五個人當中就有布蘭多所熟悉的那個白發青年,他鄙夷的看著自己被嚇得面無人色的同伴,他是為了掩護尤拉幾人逃跑才留下來的,因此被抓也是預料之中的事情,他抬起頭看到那個叫做康納德的家伙——之前他們還以為他的身份不過是紙牌佣兵團的團長,他們的死對頭——但沒想到那個叫布蘭多的家伙竟然說對了,他們不但與黑火教徒勾結,而且本身就是牧樹人的爪牙與走狗。
那個叫做康納德的家伙,與那個布蘭多也差不多的年紀,他一想到那家伙就牙癢癢,從小到大出了父親以外還沒有誰敢那麼教訓他,這簡直是一種恥辱,讓他咬牙切齒,而此刻雷迪已經把眼前這家伙和布蘭多看成了一類人,都是那麼的面目可憎,他用嘴輕蔑的眼神看著對方,試圖激起對方的怒火。
「只要他來找我麻煩的話,我就能好好羞辱他一番,好讓那些不成器的家伙看看灰狼佣兵的勇氣。」
他心中打著這樣的算盤,可沒想到康納德看到他的眼神,微微一怔,然後只是一笑,徑自移開目光,落到另一個雇佣兵身上。
「看不起我?」
雷迪大怒,他掙扎著像沖去,不過肩膀被黑暗佣兵緊緊按住,根本動彈不得,想要破口大罵也不可能,因為還被捆了東西,只能發出嗚嗚的聲音,他看到康納德走到最右邊的一個佣兵身邊,和那個佣兵小聲說了一句什麼,那個佣兵呆了一下,然後艱難的搖搖頭。
他本來以為康納德至少應該要拷問一下,沒想到那個惡魔居然直接搖搖頭,然後他的那個同伴就被拖走了,雷迪看不到身後有什麼,不過從那個佣兵發出的淒厲的慘叫聲也能想出那絕不是什麼好去處,然後他听到一陣稀里嘩啦的聲音,仿佛骨頭從血肉中被抽離,內髒滑出體外發出的聲音——淒厲的參加逐漸沒了力氣,然後變成了哀嚎,最後變成了卡卡的、沙啞的聲音——隨後伴著一陣低沉的咆哮。
聲音最後消失了,但剩下幾個佣兵忍不住齊齊的打了一個冷戰。、
然後康納德又走到了一個佣兵身邊,開口問了一句什麼。那個佣兵居然被直接嚇傻了,跪坐在地上一句話說不出來,年輕的佣兵團長一臉遺憾的搖搖頭,直起身,看著一個勁後退的佣兵,一劍刺入他的眼眶,然後一腳將他踹出去。
他拍了拍手,然後讓首相將這句尸體拖走
還剩下3個佣兵,包括雷迪在內
白發的青年看到自己的兩個同伴已經嚇得幾乎神志不清了,似乎他們這時候才想起自己不過是為了混一口飯吃才來干這一行的,以前的榮耀、信念以及因為灰狼佣兵團光輝的戰績而建立起的驕傲在這一刻都土崩瓦解了,他們瑟瑟發抖,臉色慘白,意識到自己不過是想活下去而已。
雷迪看著自己昔日里自豪無比、即便面對生死的險境也談笑自若的同伴現在表現的肝膽俱裂,忍不住在心中大罵這些不爭氣的家伙,但他也在罵康納德。「有本事來找我,你這混蛋——」他說不出話,這些聲音只能從心里發出,雷迪從沒有一刻著想要表現自己,不就是一死而已嗎,他要讓自己這些全被恐懼所控制的同伴看一看,死也沒有什麼好怕的。
嘴讓人的恥辱應當是向敵人屈服。
可是康納德似乎听不到他的話,他只是將一個個雇佣兵帶走,甚至好像這家伙壓根不想得到任何情報,他甚至都不再提問,哪怕是最後那個雇佣兵跪地求饒,發誓要加入他們,願意說出一切他知道的,但他的結果也只是被拖下去而已。
很快就只剩下雷迪一個人而已。
康納德停在他面前——
白發青年一開始還沒反應過來,只是下意識的像一條瘋狗一樣撲上去,但他胸口立刻遭到重擊,果真像喪家之犬一樣被踹了回來,滾了幾圈,然後他灰頭土臉的爬起來才清醒過來——這里只剩下他一個了。
意識到這一點之後他的心不可抑制的沉了下去,已經沒有人可以欣賞他的英勇了?他的表現給誰看呢?敵人嗎?
可看看一臉冷漠的康納德,以及它身邊同樣看不清表情的暗神官,他們顯然不會因為他的英雄行徑欣賞他的,一股刺骨的冷意包裹住他全身,雷迪忽然哆最快*手手}打嗦了一下,他想到一個問題,自己就這麼不明不白的死在這里,和那些不堪入目的家伙一個下場?
但這怎麼可以,他是雷迪啊。是團里出了艾柯之外最優秀的年輕人。
如果他死在這里,與那些冷冰冰的尸體一樣,誰又能知道他曾經英勇過呢?
不,他不能這麼無能的死掉。
可這里已經沒有任何人能夠記錄這一切了,他多麼希望森林里還有一個潛藏著得自己人,或是戰場上還有人在裝死,號可以記錄下他死前慷慨就義的一幕,雷迪潛意識里告訴自己,他並不怕死,死算什麼,他只是不想死的和那些沒有意義的家伙一樣,可他知道這一切注定是個奢望,在黑火教徒面前,團里除了團長和布加之外根本就沒有任何人可以在這片森林里藏得住。
想到這一點,他忍不住內心糾結起來,在死亡和更有意義的死亡之間徘徊不定,面色也變幻不定。
而康納德冷冷的看著這個年輕人,至始至終也沒有說一句話,然後他錚的一聲從暗神官腰間抽出了匕首——雷迪忽然打了一個激靈,終于意識到死亡的逼近,可他沒料到康納德竟然沒有問一句話,真混蛋,他可是天定一族,騎士馬科的後人,埃魯因真正傳承悠久的貴族之後,他掙扎起來,可立刻就在脖子上感到了匕首刃鋒的冰冷。
不,他不想死。
雷迪在最後一刻心中終于流露出絕望的神色,眼中抗爭的意志也自然而然的消失了,這一切都逃不過那個年輕的團長的眼楮,康納德馬上收起匕首,扯下這個白發年輕人的口罩,問道︰「你想不想死?」
雷迪張了張口,想要說幾句狠話,可他竟然發現自己哆嗦起來一句話也說不出口,最後只能默默的點了點頭+——但他又忽然反應過來,趕緊搖搖頭,然後他感到自己的臉上都臊熱起來,並不是因為自己的軟弱,而是因為竟被嚇得臉對方的話都沒有听清。
真實一個恥辱。
「那我問你一個問題。」康納德直起身,居高臨下的看著這個年輕人︰「與你們同行的另一對人,他們一共有多少人,往什麼方向去了。」
雷迪一呆,如果這個惡魔要讓他透露了灰狼佣兵團一些核心的信息,他認為自己一時可能還真抹不開情面,可既然提到那一行人,那就是同仇敵愾了,一時間這個白發的年輕人下意識的與對方拉近了距離,隱隱把這些人看成了一伙的,他認為自己不算投降,頂多是大家互相合作而已。
那家伙竟敢教訓他。
他咬牙切齒的想到。
「他們往東北方離開了,在你們進攻之前,一共有15個人,領頭的是個年輕人,和團長你差不多,和他一起的還有兩個女人,他有12個護衛」雷迪停了停︰「他們好像至少都是白銀實力,這一點我是偷听團長與布加大人交談才知道的。」
他事無巨細的說道,甚至不需要康納德提醒,就有條有理的將布蘭多出賣了個干淨。要是布蘭多在這里,估計會被氣得笑出來,他不過是揍了這家伙一拳而已,而相比起來康納德還像是踹一條狗一樣踹了他一腳,這家伙這會兒好像自動忘記了個干淨。
康納德與他身邊的暗神官互相看了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