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家那邊倒沒什麼,他們人多,我看分工也好。大表嫂又能干,什麼事都安排得妥妥貼貼的。」李大同帶著兒子回到家,都是吃晚飯的時間了。
邊吃飯,袁氏邊打听那邊的情況,李大同給她細細說了。「我只是擔心阿咪,這眼淚水都沒斷過,這幾天下來,怎麼受得住?」
「唉,阿咪和大姨姐妹情深,這好好的人,毫無征兆的走了,是有點丟不下。」袁氏想著,這無論是誰,都會傷心,當下表示理解。
「東西準備得怎麼樣了?」李大同知道袁氏是個能干的,就詢問著下祭的情況。
「我問過阿咪,說是三生三素,這家里有雞、有鴨,明天上街買個刀頭就行了。這三素,就買三包糖吧。」袁氏盤算了一下,這樣的祭禮,也不算薄了。
「嗯,明天上街,買了刀頭,再買祭彩,寫挽聯。」李大同也在盤算著︰祭彩布顏色必須是素的青藍白三色,長至少得五尺,寬也得二尺五,家里袁氏織的麻布,做不了一張,只得上街買了。
「行,到時,你們早早的吃了中午就去吧,這才正月十六,地里的活兒也沒動工。就等看完墳再回來,省得跑上跑下的。」袁氏吃完飯,放下碗筷,說道。
「噢,阿咪的意思,是家里留一人守屋就行,都去送送大姨!」李大同想著,袁氏不去,那小的兩個孩子肯定就去不成了。
「我還想著,讓你倆爺子和安妹子你們三人去,我帶著上學堂的寬哥兒、學姐兒在家守屋?」袁氏听了李大同的話,犯難了。這小的倆孩子,也就只能留在家里了。照這樣說來,送大姨的人,就少了好幾個。
「阿咪,你帶著弟弟妹妹們去吧。年前我娘給我算了一個八字,說我今年犯沖,不宜到孝家。我一人在家守屋就行了。」一直埋頭吃飯,想把自己隱到塵埃里的的安氏這會兒卻低聲開口了。
這可是正月初三她從娘家回來後,第一次在飯桌上和家人說話。強哥兒都有一種太陽從西邊出來的感覺。
這女人,留家里也好。她又沒見過大姨婆,也沒什麼感情,阿咪和弟弟妹妹去了,也算是合了阿甲的心意。
安氏一直尖著耳朵听著,當知道袁氏安排準備的祭禮都這麼豐厚後,心下,又有幾分怨言,死人都比活人重要。自己娘家的人,連吃飯都快吃不起了,這家人倒好,為個面子,又是雞又是鴨的,真正是飽漢不知饑漢肚。自己那個快揭不開鍋的家,哪有余錢去算八字,只不過,是不想去那些與她無關的人家罷了。
「這樣也行,阿咪,寬哥兒學堂也沒課,學姐兒又離不了你,你一起去,讓她留家里。」強哥兒想的是,到時,老的和小的都在那邊留到看墳後回來,自己就等姨婆上山後就回來。
袁氏本想再說點什麼,抬頭看了一眼李大同,見他默默點頭。
「那好吧,家里吃食上都不缺,米缸里的米還有一小半,等我們回來,再舂米也來得及。這楊柳沖,歷來還沒什麼惡齪事,也算安全。」袁氏看了看媳婦,交待道。
「嗯」安氏恢復了她的冷漠,從鼻孔里應答道。
強哥兒听了,心里,又不是滋味了。還以為脾氣改過來了,結果,空歡喜一場,一樣的臭毛病。今晚,多半又沒戲唱了。不過,想著大姨婆的事,自己,也沒那心情,算了,懶得理她。
這一夜,依舊是背對背,各睡各。
「看看,都準備齊了沒?」袁氏把所有的祭禮放進了兩個籮 里,招呼李大同再檢查一下。
「我看一下︰雞鴨魚糖,三葷三素有了;錢紙十刀;祭彩一匹;火炮一掛,齊了。」李大同轉身,又看一下一旁收拾得清爽素淨的袁氏,同樣素色衣服的一對兒女。再轉身,看著大兒子,卻是雙眼的血絲。這孩子,都不知道有個度了,這樣子,一看就是沒睡好。
「那就走吧,這麼遠,拖著兩個小家伙,得走些時辰了。」袁氏確認沒有遺漏後,就準備出門了。堂屋里,沒有安氏的影子,想必,又是窩在房間里了吧,兩三步走到門口,對坐在床邊上的人道「那你就在家守屋了啊,我們估計在周家大房子呆幾天,看完墳後就回來。」
「好。」安氏不得不站起身,走出來,把這一家人送到家門口。
「唉,當真,強哥兒,快去砍一節小的竹子,到了周家時,要把祭彩掛起來的。」才走兩步路,李大同想起了這麼個重要的事。
強哥兒回屋,拿了刀,在房角的竹林里,砍了一根小的竹子,剃了竹枝葉葉,砍了六尺長,轉身把刀放進屋里。
「我走了啊。」門口,安氏依舊保持沉默佇立,對強哥兒的招呼,仿佛沒听見。
一家人,挑了祭禮,強哥兒三兩步的走上前,手中的竹竿遞給阿咪,把學姐兒抱了反手丟在背上背了,就向周家大房子走去。
「這是去哪家坐大夜?」看人挑了活家禽出門,還拿了竹竿,楊氏等人一走,悄無聲息的就竄到了安氏面前問道。
「說是周家大房子的,喊什麼大姨婆的。」安氏對楊氏,倒沒有往日對李家人的冰冷,反而,多了一份親切。
「怎麼獨獨留下你?這也太排外了吧,你就不是她家的人?」楊氏皺眉。
「是我主動守屋的,他那邊的親戚,我又不熟,也沒感情,沒個熟人去了當木頭,還不如呆在家里自在。」安氏不以為然。
「那倒也是,坐大夜不比紅喜事,這吃不好睡不好的,也沒人安排過問,不去也好。」楊氏笑道「一個人在家,當家作主,想干什麼就干什麼,吃吃喝喝的也隨便你。」說完,還用手捅了捅發神的安氏,「有什麼需要幫忙的告訴二娘一聲就行,我一個女人挑不動抬不了的,我大兒子還可以幫忙的。」
「想干什麼就干什麼」「挑不動抬不動,我大兒子還可以幫忙」這兩句話,一直在安氏的腦海里回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