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這邊柔情蜜意,那邊卻是暴雨連天。
喬老太爺見自己的話被喬國華當成了空氣,老臉馬上就變了色,握著拐杖的手背青筋暴起,忍了又忍終是沒有忍住,猛然起身,舉起拐杖用力朝著喬國華扔了過去。
「你個畜生,老子打死你!」
誰也沒有料到喬老太爺會失態到這般地步,眼巴巴看著拐杖飛向喬國華的腦袋,膽小的下人直接閉上了眼楮。
‘踫’物體踫撞的聲音清晰響起,再看喬國華,正一手抓著拐杖一手捂著頭,鮮紅的血絲順著手指縫間滴落,不一會兒就在褲子上打出了濕乎乎的痕跡。
這一刻的寂靜比前幾次都甚,沒有人說話,無形的壓抑感充斥著整間大廳。
手掌在隱隱顫抖著,喬立邦愣愣看了對面的喬國華許久,怒氣漸消,緩緩坐回到沙發里再沒有說話。
而喬立杰、喬立勇、喬春梅則被兩父子之間驟然迸發出來的‘激情’給打了個措手不及,怎麼說喬國華都是當代家主,在喬家老宅把家主打破了頭,這比喬立杰摔斷了牙還要嚴重得多。
最起碼,在他們動不了喬國華的時候,並沒有打算讓喬國華和喬老太爺翻臉,喬老太爺畢竟老了爭不動了,余威尤在卻到底比不得正當壯年的喬國華,若真內斗起來,連他們都得跟著吃瓜落。
想著,喬立杰趁人不注意惡狠狠瞪了眼喬立勇,都是這個蠢東西,早說了疼受女兒要有分寸,那丫頭找喬斯楠麻煩可以,但不能太過份,為了那麼個不上進的東西和喬國華叫板,他到底長沒長腦子?
喬立勇也很冤,鬼才知道喬國華抽什麼瘋,以前自己為了女兒下喬斯楠面子時,也沒見喬國華吭過半聲,怎麼今天卻像條瘋狗似的見人就咬?還一咬咬四個,他確定他沒生病?
喬春梅在哭,一想到事情的起因是她,她就渾身直打哆嗦,她有種直覺,自己以後的日子怕是不好過了。
唯有角落里看戲的喬斯楠最淡然,竟還有心思借著喬國華挨打的機會給自家男人上課。
「看懂了沒?這就是裝B的下場,家主若是能用更穩妥的辦法解決今天的事情,也不會遭這份罪了,不過……」仰起頭百思不得其解的看著喬慕楠,「你說他為什麼要為我出頭?離間我和爺爺的關系?那也用不著演苦肉計吧?」下這麼大的血本,弄得他都不好意思了。
模鼻子,喬慕楠再次為喬國華默哀,歪脖父親的形象經過二十年的打磨早已經在斯楠的心里扎了根,想讓他對父親改觀?再等二十年吧。
不管廳內眾人是震驚還是意外,誰的目光也沒有映進喬國華的心里,他只是默默看著手中的拐杖,玉質的把手處被一抹紅破壞了美感,靜靜的也不知道在嘲諷著誰?
是啊,它在嘲諷著誰?昨天斯楠被自己一杯熱水燙傷了手,今天自己就被親生父親打破了頭,這就是報應,活該應得的報應。
心口悶悶的,絲絲縷縷的苦澀和心酸齊齊涌上了喉嚨口,越是感同身受了斯楠曾經受過的傷害,他就越是痛恨自己的所做所為,自己犯下的罪,真的值得原諒嗎?
「老爺,三爺、五爺帶著國誠少爺和國輝少爺還有楠楠小姐過來看您來了。」早見事情不妙就打電話催人的田伯,正小跑著由門外走進來,跟在他身後的正是喬老太爺的兩個兄弟,喬立軍、喬立民,還有喬立軍的兒子,喬國誠、喬國輝,以及喬國誠的女兒,喬家第三代里唯一的女孩兒喬楠楠。
小姑娘長的漂亮極了,小巧的嘴巴大大的眼楮挺翹可愛的小鼻子再加上一頭柔軟的黑發,跟擺放在商店里的洋女圭女圭似的,誰看了都想掐一掐她白女敕女敕的臉。
「大伯公、二伯公、四叔公、大伯、小姑姑、大哥、二哥好,楠楠好想你們啊。」還沒等進門,小姑娘輕脆的聲音就響了起來,一溜水的伯叔哥的叫喚,輕而易舉般驅散了廳內緊張的氣氛,讓所有人都暗暗松了一大口氣。
看著蹦蹦跳跳的小姑娘,喬斯楠也忍不住笑眯了眼楮,喬楠楠並不是喬家最小的孩子,她比他和阿慕都大一歲,今年二十一了,可看起來卻更像是十八歲,性格也像,想讓她老老實實坐下來,比讓她干一天活都難。
「啊,大伯公,你的臉怎麼了?還有大伯,你的額頭怎麼流血了?快點找醫生。」風風火火的來,沒等人說話又風風火火的往外跑,還好站在門口的田伯攔住了她,不然還得費力把人找回來。
「楠楠小姐不用擔心,醫生就在大廳里,馬上就能給家主醫治。」干笑,楠楠小姐什麼都好,就是這說風就是雨的毛病總也改不了,實在讓人捉急。
「醫生在大廳里?那他怎麼……」
「楠楠。」隨後進門的喬立軍幾人可不像楠楠這麼沒心眼兒,喬國華額頭上的傷明顯是被人打出來的,打人的東西正被他握在手心里,可不就是喬老太爺的拐杖?
不想自家丫頭無意間踩到地雷,喬國誠只好匆匆打斷她的話,將人拉到身邊站好。
「大哥,二哥,你們這是演的哪一出?」喬立軍性子直,大概因為當過兵的關系,眼楮里從來不揉沙子,想到什麼說什麼,這一點喬楠楠很像他。
「演什麼?大逆不道唄!」冷哼一聲,喬立邦的臉色仍舊不太好,邊說還邊瞪了眼喬國華。
反觀喬國華,任憑醫生給自己包扎,不言也不動,似乎還沉浸在某種情緒當中沒有徹底走出來,連喬老太爺說他大逆不道也沒見他挑過一下眼皮,仿佛剛剛那位舌辨四方的男人不是他似的,安靜的像塊石頭。
「大哥,你話說的太重了。」听了話的喬立軍直皺眉頭,在喬家被說成大逆不道可不是鬧著玩的,喬國華又是當代家主,真擰上了,誰有權利把一家之主罰去跪祠堂?
「是啊大哥,國華一直很孝順,你是不是誤會了什麼?」一旁的喬立民也跟著勸導著,說話之前還悄悄看了眼喬立杰,見他點頭,臉上的笑意就越發濃了些,「我不管大哥誤會國華什麼了,都不準再追究,不然我可跟你急。」
「不用兩位叔叔解圍。」包好了傷,喬國華總算開口了,不成想一開口不是服軟卻反而說的比喬老太爺還要無情得多,只見他抬頭看著再次怒目而視的父親,又看了看表里不一的其他人,突然笑了,笑的特別猖狂,也特別的恣意,這才是真正的男人霸氣。
「我今天把話放在這,斯楠也好,懷慕也罷,都是我喬國華的眼珠子,誰欺了他們辱了他們就是和我過不去,到時候別怪我不講情面。」最後掃視一圈眾人的臉色,喬國華站起身頭也不回的走出了大廳。
多少年了,他從沒有這般揚眉吐氣過,還是□□說的好,槍桿子里出政權,目前喬家的槍在他的手心里,他就是當之無愧的王。
至于那些叔叔伯伯們,也該歇一歇了,特別是父親。
「逆子啊……逆子!」手指著喬國華的背影,完全下不來台的喬老太爺一口氣沒上來,直接歪在了沙發里,嘴巴大口大口的喘氣,像條月兌了水的魚。
「二哥你怎麼樣了?」因為離的近,喬立勇第一個趕到了喬立邦跟前,二哥可不能死啊,他死了他們就翻不了身了,看喬國華那樣子,根本是想讓他們所有人都退休養老去,最好再也別摻合公司的事,那怎麼行?
「天吶,二伯翻白眼了。」第二個趕到喬立邦跟前的是喬春梅,可一見到喬立邦又是抽搐又是翻白眼的,馬上尖叫著又退了回去,淚水掉的更凶了。
「快點備車上醫院。」田伯也傻了,轉身就往外跑。
「來個人,我抱不動二哥,快點幫我抬起他。」喬立軍是個行動派,腰彎先一步抬起了喬立邦的頭。
場面一時之間各種亂各種慌,等喬斯楠和喬慕楠跑過來時,喬老太爺已經被喬立軍和喬立民合力抬了起來,正要往外走。
「那個……能先等一下嗎?我想給喬老爺子看看再說。」斯斯文文的青年扯著臉皮干干的揚起笑,他特麼招誰惹誰了?不過出個診而已,踫上的病人沒有一個省心的就不說了,怎麼連家里人都這麼不著調?你說你們不著調也就罷了,連眼神都不太好使就說不過去了吧?沒看到這里站著個大活人嗎!
烏鴉一排排飛過……貌似他們真忘了大廳里還有位醫生來著……
「快點把爺爺抬回去,劉醫師,你給爺爺瞧瞧,他怎麼好像一直在抽搐?」也顧不得長輩不長輩了,喬斯楠指揮完這個指揮那個,好一番折騰才又把喬老爺子安置好。
安靜站在一旁看著劉醫師為喬立邦診治,眼簾里倒映著喬老太爺蒼白的臉和一道道細細的皺紋,喬斯楠突然間發現,原來爺爺真的老了,也對,他都六十七歲了,眼看著快七十的人了,怎麼能夠不老?
十幾分鐘之後,劉醫師總算檢查完了,思量了一小會兒才溫聲說道︰「老爺子沒什麼大礙,就是被氣得狠了有點岔氣,養一養就能好,不過要注意別再惹他生氣,看老爺子的樣子有點中風的前兆,這樣的人最怕的就是情緒大起大落。」
中風?竟然這麼嚴重?那病嘴歪眼斜的活著還不如死了好。
想到一處的喬立杰四兄弟都皺起了眉頭,心地純良的喬楠楠更是紅了一雙眼楮,「我去找大伯,讓他回來給二伯公道歉。」轉身,還沒等抬腿就被她爹給提了回來。
「老實站著,別添亂。」
「爸!」喬楠楠不樂意了,小嘴噘的老高,大有你再攔著我就哭給你看的架式。
到底心疼女兒,喬國誠無奈的揉了揉她的頭頂,放緩了語氣,「楠楠乖,你現在找你大伯也沒用,我們得先把你二伯公送到醫院去,知道嗎?」
「……我知道了。」不甘不願的點頭,喬楠楠賭著氣湊到了喬立邦跟前,「二伯公放心,等你住進了醫院,楠楠就去把大伯抓回來,到時候二伯公狠狠打他的**就不生氣了對不對?」
喬立邦無力的笑,想伸手拍拍喬楠楠的頭卻沒有成功,轉而又將目光放到了喬斯楠的身上,向來慈祥的眼眸變的森冷而可怕,「你……真的……沒有……暗算你……大伯公?」
耳听著喬立邦一字一頓艱難的質問,喬斯楠眼底深處最後的一絲暖意悄然逝去,這就是他的爺爺,永遠用上位者思考問題,在他的眼里誰都是危險品,哪怕是他從小看到大的長孫,該懷疑的時候也照樣不留余地。
其實爺爺也並沒有冤枉他不是?喬立杰的確是他弄倒的,可那是現在,曾經的自己對喬家的長輩們半點異心都沒有,最終還不是被他們弄成了殘廢賣掉了?就算賣給阿慕,那也是他一生都洗月兌不掉的恥辱。
「爺爺想知道什麼?我故意摔倒大伯公好為自己□□的第一步鋪路?我和阿慕兄弟聯手是我鋪下的第二條路?今天晚上父親的突然發難也是我最重要的一步棋?爺爺,你未免太看得起我了,這樣的連環計,我可使不出來。」
「你只要回答我有或者沒有就好。」呼吸喘的均勻了話自然也就說的順了,喬立邦看著喬斯楠的目光並沒有因為喬斯楠的反駁而改變,有喬國華的前車之鑒在,他沒有信心相信喬斯楠是無辜的。
這個孫子變化太大,倉庫里的出手,算計劉永濤的陰毒,還有與鄭重的交鋒,再再都說明他明修棧道暗渡陳倉的本事有多強,連自認為最了解他的自己都被他蒙住了雙眼,誰知道他還有多少秘密是自己不知道的?
瞞他,就是防著他,而防著他就是想要算計他,難道阿楠和他父親一樣,都嫌棄他年歲大了還貪戀權勢?喬家是由他推到頂峰的,憑什麼讓他放權?
「沒有。」說謊對于現在的喬斯楠來說,跟玩兒似的,面不改色心不跳。
「那你的晚到呢?真的只是打電話?」緊追不舍,喬立邦不給喬斯楠任何喘息的機會,這一刻,他們不是爺孫,是敵人。
「是。」
「你打給誰了?用了多長時間?」
「打給林涵,讓他去接大伯公的專人醫生,林涵的車壞了,我就讓阿慕打電話給張政,讓張政接了人過來,此時應該快到了。」
果然,喬斯楠話音才落下,田伯又急匆匆跑了進來,「老爺,醫院的車到了,還有,林涵帶了個醫生過來,說是給大爺看病的。」
不去看田伯,喬斯楠斜挑著眉毛淡淡的笑,笑意里充斥著濃濃的嘲諷意味,「爺爺這回相信了?由打電話到走進來,我不過晚了十分鐘而已,能干什麼?埋炸彈嗎?好吧,您現在不能生氣,我也不煩著您了,等您安頓好了我再去醫院看您吧,再見。」
待不下去就走,他且學喬國華一回,只是這一走,他知道自己和爺爺之間,大概就真的只能維持表面的平和了。
這樣也好,看清楚彼此的真面目,也省的演戲太惡心。
手掌被輕輕握住,抬頭,映入眼簾的是一雙擔憂的眼楮,再次揚起笑,喬斯楠加快了腳步。
自己只要擁有阿慕就好,他是唯一一個死也不能放手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