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房里回蕩著喬國華的怒吼聲,眼前的男人顯然被喬斯楠‘忤逆不孝’的樣子氣壞了,臉色漲的通紅,字里行間的煞氣毫不掩飾,似乎只要喬斯楠敢點頭他就能大義滅親一般,為父的尊嚴容不得半點侵犯。
喬斯楠沒有作聲,只拿越發冷淡的眼神默默看著自己血緣上的親人,越看喬斯楠越覺得自己不是親生的,他當然不是懷疑母親的忠貞,他只是無法接受自己的父親竟然是這麼腦殘的一個人,忒丟臉了。
喬國華被喬斯楠的眼神看得渾身不自在,想移開目光卻不小心看到了喬斯楠紅腫的手背,盛怒的氣勢猛然一頓,不自在的咳了聲,緩緩坐回椅子,卻半點沒有叫醫生進來給喬斯楠瞧一瞧的意思。
在他的心里,喬斯楠的手背和當前要處理的事情完全沒法比,反正燙傷看起來並不太嚴重,忍一忍就過去了。
當然,喬斯楠也沒把手背上的傷放在心上,不過是紅一些腫一些再多幾個小水泡罷了,回去上點藥沒幾天就能好,最主要的是,自己還沒來得及全面反擊,有人打擾恐會敗了興致。
想到喬國華被自己氣得暴跳如雷的模樣,喬斯楠勾起唇角重新揚起輕淺的笑意,「父親說的對,爺爺的教養的確不怎麼樣,這一點看您就知道了。」言下之意為,你喬國華也不是個好東西。
「喬斯楠!」再一次拍了桌子,喬國華雙手撐著桌面怒視向對面老神在在的兒子,後牙槽都快磨爛了。
這就是他的好兒子,平時那些乖知禮全tm都是假的,他骨子里就是頭狼,白眼狼!
怒急而笑,喬國華挑起大姆指朝喬斯楠左右搖晃,「好,好一個喬大公子,不愧是我喬國華的兒子,有魄力不說,連舌頭都利的像刀,我真的很好奇,你怎麼突然不再裝了呢?是覺得擊退了三家聯手有資格和我叫板了?還是自以為拿捏住了我的軟肋,認定控制住懷慕我就拿你沒有辦法?」
「拿捏?」挑起眉毛,喬斯楠滿臉不贊同的搖頭,「父親可真是冤枉死我了,我怎麼會利用自己的弟弟來打擊您呢?在您的眼里千好萬好的弟弟在我的眼里不敢說也千好萬好,但招人喜歡總有的吧?我就不能是真心實意的喜歡他?還是說,你認為他不值得我喜歡?」
好一著將軍,喬國華自然不會說喬慕楠不好,但贊同喬斯楠更讓他難堪,于是這個氣啊,眼楮都氣充血了。
倒是另一間屋子里的男人,在听到喬斯楠的話之後露出了寵溺至極的微笑,眼楮里溢滿了痴迷。
他的斯楠果然是個不願意吃虧的主兒,這幅亮出爪子不停往人心窩子撓的模樣愛死個人,叫人見了就恨不能把他擁進懷里好好疼愛一番,再也不放開。
不過……
眼神盯著喬斯楠紅腫起泡的手背,喬慕楠臉上的笑意一點點淡去,取而代之的是壓得人喘不過氣來的陰沉。
他從不知道,原來在父親的心中,斯楠竟然是這麼不堪的一個人,而私下里父親在和斯楠見面的時候,甚至連掩飾都不屑為,不問不審就能定斯楠一個勾引親弟的罪名,他到底將斯楠看成了什麼?毫無廉恥的妓嗎?別忘了,就算是最下等的妓,也是因為沒有錢才會把自己賣了的,斯楠他差那點賣身費嗎?
由此而推,二十年來父親給予斯楠的傷害大概罄竹都難書得清吧?偏偏自己卻是這些傷害當中最大的受益者。
該死的自己還自以為是的認為,自己對斯楠已經很好很好了,哪里好了?他受過的傷曾有過的痛哪一樣自己幫他扛下來過?就連本應該由自己一力承擔的風雨,也是斯楠一個人在面對,看看他的手,那就是證據,證明自己連心愛的人都保護不好的證據。
可是怎麼辦?哪怕心里把自己罵上一萬遍,哪怕清清楚楚知道自己配不上斯楠,這手,卻就是放不開。
只因為早在愛上斯楠的那一刻起,他就不再屬于自己了,一個人要怎麼做才能把自己丟掉還能好好活著?連自己都沒有了還活什麼活?
不是他求可憐沒事喜歡尋死覓的鬧,實在是……這輩子除了擁有喬斯楠,他想不出來自己還能為了什麼而奮斗,他的人生從來就是這麼簡單,也永遠都會這麼簡單,簡簡單單的幸福,簡簡單單的愛。
所以斯楠,我這麼乖,你一定不舍得離開我的對不對?我知道,你舍不得的。
分立在喬慕楠左右的大漢不自覺往兩邊挪了挪,眼楮先是小心翼翼瞧一眼緊緊扣著喬慕楠手臂的兩道鋼扣,然後才長松一大口氣的邊擦額頭上的冷汗邊相視著苦笑不已。
從剛剛二少的反應上來看,大少在二少心里的地位比家主高了何止一個等級?簡直是唯一了有木有?家主只是燙傷了大少,二少就不要錢似的往外彪冷氣,這要是打成重傷……
家主,您這輩子都沒有人送終了,絕對的!
外間,喬國華听到喬斯楠說喜歡,當時就笑了,笑的嘲諷意味實足。
「你會喜歡懷慕?他是你弟弟,是從出生起就注定會搶走你一切的敵人,老爺子教導你這麼多年,我不信他老人家沒有跟你說過懷慕的危險性,也許打從我帶著懷慕走進喬家的那一天起,老爺子就已經把他看成了你踏上家主之位的踮腳石,更是磨礪你的刀吧?如果不是因為這些,老爺子又怎麼肯讓懷慕頂著喬家二少的名頭安然長大?在他的眼里,只有你才是喬家的準繼承人,唯一的繼承人。」
身子向前,喬國華居高臨下的看著喬斯楠,眼楮里嘲諷的笑越來越濃,似乎在說,喬斯楠你不用再演戲了,我早就看清了你險惡的用心。
「你說,我怎麼可能相信你喜歡懷慕?你對他只有利用,他存在的價值就是幫助你坐穩喬家家主之位,然後你就會親手殺掉他,絕不留情。」話音微頓,喬國華壓低了身子陡然揚高聲音,「是我小看了你,以為你是只溫順的兔子,誰知道你卻是匹六親不認的狼,喬斯楠,對自己的親弟弟無所不用其極,你就不覺得臉紅嗎?!」
你說謊!!
喬慕楠猛烈的掙動手臂,椅子被他掙的吱嘎吱嘎亂響,很快,道道血紅的勒痕映在了喬慕楠的胳膊上,可他一點都不知道痛,還在不停的掙扎,試圖讓自己掙月兌眼前的牢籠,沖出去保護只有一牆之隔的愛人。
看著殺氣凜然的喬二少,兩個大漢連勸慰的話都不敢說,只是縮著肩膀站在牆腳處當壁紙,心里多多少少也在暗嘆著家主的心偏的還真重,這屎盆子扣的又快又準,都不帶手軟的。
喬慕楠是真的被氣壞了,父親怎麼敢,怎麼能這麼侮蔑斯楠?無所不用其極的人是他,狼子野心妄圖將對方牢牢控制在手心里的人,也是他,斯楠的確用面具騙過了所有人,可他不是個唯利是圖的小人,他不會為了區區家主之位就搭上自己的身體,更不會下賤到把身體當交易賣給親生弟弟,如果不是自己用了鄙視的手段強行得到斯楠,也許這一輩子斯楠都只會是他的哥哥,就算一敗涂地,就算一無所有,他也會挺著一身傲骨坦然立于天地間。
父親,你再這樣說下去,我真的會忍不住……殺了你的。
「呵呵……」沙啞的笑低低沉沉響起,自己才是匹狼,狼心狗肺沒有人情味的野狼,除了喬斯楠,對誰都是冷血的,這樣的自己,會不會嚇到斯楠?「你們,怕我嗎?」緩緩抬頭,腥紅若血的眼眸陰森森盯著兩個努力當壁紙的大漢。
兩大漢齊齊搖頭,臉白的像紙。
他們不明白喬二少的眼楮怎麼變得這麼恐怖,直覺告訴他們,喬二少現在的精神不太正常,最好順毛模。
他們做的很對,喬慕楠的確不正常了,早在去倉庫之前丫就飛奔著跑出了正常人的範圍之內,這一點鄭重鄭大少最清楚,這世上要說誰還能讓喬慕楠變得正常一點,那就非喬斯楠莫屬了,可成也蕭何敗也蕭何,都說龍有逆鱗觸之必死,喬斯楠于喬慕楠來說比這個更甚。
喬斯楠不是喬慕楠的逆鱗,他是安裝在喬慕楠身上的訂時炸彈,踫不得惹不得,等這顆炸彈的時針走到頭,喬慕楠的人生也會跟著走到盡頭,其間誰想動這顆炸彈喬慕楠都會把對方轟成渣,不對,是連渣都不剩,管你有沒有血緣關系,這大概就是瘋子的愛情觀了吧?轟轟烈烈只為對方而存在。
其實要說氣,喬斯楠該是最生氣的那一個,被自己的親生父親當面潑髒水,還一盆盆不停的潑,脾氣再好也繃不住臉吧?可喬斯楠繃住了,不止繃住了還笑的特別燦爛。
‘啪啪啪’不顧手上的傷痛,喬斯楠大力拍手,「好犀利的審評,好一幅你什麼都知道的萬能嘴臉,我敢問家主,你有證據嗎?連小孩子都知道審判犯人是要講究證據的,你憑什麼只憑著猜測就定我的罪?你是家主,不是神棍,何況那玩意兒你也玩不來。」高昂起下巴輕蔑的笑,喬斯楠連父親都懶得叫,直接用家主來稱呼對方,可見得他對喬國華的感觀正以火箭般的速度下滑,直至冰點跌為復數,此生很難再有上升的可能。
喬國華也不在意喬斯楠怎麼稱呼他,父親和家主在他的眼里都一樣,他在意的只是喬斯楠的態度,敢挑釁他就要有被打壓的準備。
「我猜測?難道你勾引懷慕是假的?難道你想利用懷慕坐穩家主之位是我在冤枉你?喬斯楠,敢做就要敢當,別讓我看不起你。」一步步緊逼,喬國華早就認定了喬斯楠是罪魁禍首,況且喬慕楠此時正在另一個房間里看著他們,不在這個時候狠狠撕下喬斯楠的面具,喬慕楠早晚會折在喬斯楠的手里,而這,是他永遠都不想看到的。
他了解自己的小兒子,那個人霸道專/制對感情向來淡漠,可一旦動情就是一輩子,想要讓他由喬斯楠撒下的情網當中清醒過來,只能用狠招,打得他越痛,他醒的才會越徹底。
「是啊是啊,我勾引他愛上我,我想當家主很久了,我和他在一起確確實實抱有著不可告人的秘密。」交疊起雙腿,喬斯楠大大方方點頭,那爽快認錯的樣子,讓喬國華一時之間還真不知道該怎麼反應了。
「你……承認了?」不止是他,密室里的兩個大漢加外喬慕楠,都用不敢置信的目光死死看向翹著二郎腿亂晃當的喬斯楠,前三個的臉上是措愕,後一個的臉上,卻是傷。
斯楠……真的是在利用他?不會!斯楠愛他,雖然斯楠從沒有說出口,但他能從斯楠的眼楮里看出來,他對自己的是愛,全心全意的愛。
想著,揪痛成一團的心慢慢舒展,喬慕楠緊緊盯著喬斯楠的嘴唇不放,他要听斯楠接下來怎麼說,他堅信斯楠不會讓他失望,絕不會。
而喬斯楠,果真沒有讓喬慕楠失望,只見他在喬國華盡乎狂喜的目光中又點了點頭,半眯起眼楮笑的純良無害極了。
「對,我承認了,我承認如果不是因為我長的太迷人,阿慕就不會愛上我,所以你說是我先勾引了他,這一點我沒有辦法否認,還有,身為喬家的長子嫡孫,我不認為我想當家主有什麼錯,打從出生起我就有資格繼承喬家,家主大人,這一點你同樣沒有辦法否認對吧?至于不可告人的秘密……」眨巴眨巴眼楮,喬斯楠掩唇做不好意思狀,「和自家弟弟談戀愛當然不能隨便告訴別人,我又不傻。」
兩大漢︰……
喬慕楠︰眼眸里腥紅的血色飛一般轉換成閃亮閃亮的黑水晶,晃得人眼暈,他就知道斯楠最可愛了∼
喬國華︰哆嗦著找桌上還有沒有另一杯更熱的茶水。
「你放屁!」半天沒找到熱茶水的喬國華失態的張口就罵出句髒話來。
本來嘛,他想听的是的‘真話’,可喬斯楠老拿‘假話’胡弄他,更可恨的是,他還大不要臉的說什麼自己太迷人?迷人個屁!
「咦∼你說髒話。」撇嘴,手指不滿的指向怒火狂發的男人,喬斯楠一臉的‘你怎麼這麼沒素質’的表情,把個看戲的喬慕楠逗得直發笑,覺得自家愛人全身上下連根頭發絲都那麼耀眼奪目,神仙也比不上他一分好。
眉心踫踫直跳,喬國華又想拍桌子了,可實在手疼,忍了又忍,終于決定不再和喬斯楠胡攪蠻纏,直接轉回正題。
「我不管你怎麼說,只一句話,馬上離開懷慕,做為交換,我會把和姜、鄭、王三家談判的機會讓給你,讓你代表喬家以喬家繼承人的身份與三家家主平起平坐,並且還保證在一年之內支持你所有的決定,喬斯楠,和這些相比,懷慕不過是你打擊我的工具而已,可有可無,聰明如你應該知道怎麼選擇吧?」
真是好大的手筆,喬國華他真舍得在這種時候放權?要知道自己整二十歲了,正是在喬氏大展身手的好時候,放權一年,又讓自己代表喬家談判,他就不怕自己把他趕下台養老去?有爺爺在背後撐腰,想早一點讓喬國華退休,並非不可能。
只是可惜再可惜,讓自己離開阿慕根本不可能,那小子要知道自己答應了離開他,還不得鬧翻了天去?即使是假意答應他也照樣能鬧得自己頭疼,呃……或者說,**疼?
不自在的動動腰,有關于自家弟弟在那方面的強悍,他是真的怕了,想起來就冷汗直流。
擦擦微不可見的冷汗,喬斯楠收斂起心神對著喬國華緩緩搖頭,「很抱歉,你的要求我沒有辦法答應。」
「你不答應?難道嫌我給的利益少?」
「不是利益的問題,這麼說吧,你給我多少利益,我都不會離開阿慕。」邊回答喬斯楠邊忍著笑,自己這算不算當著‘老丈人’的面寫保證書?保證對‘媳婦’好什麼的,感覺還不錯,「還有話要審問沒有?要是沒有了我就出去上藥了。」晃晃手,手背上一溜的小水泡在白晰的肌膚間顯現,看著就覺得疼。
「在沒有解決你和懷慕的事情之前,你別想離開書房半步,喬斯楠,我最後問你一遍,你離不離開懷慕?你可不要逼著我……」下面的話沒有說,但誰都听得出來那里面的威脅意味有多濃。
想來也是,喬國華幾次三番的被喬斯楠奚落,本身又不是個和緩人,能忍到此時才放出狠話來,也不容易了。
喬慕楠心頭猛然一沉,卻沒有再試圖掙扎,而是轉頭看著兩個默不作聲的大漢,用比喬國華還要陰寒三分的聲音說道︰「兩個選擇,一,放開我,二,我殺了你們全家。」
外間
喬斯楠慢慢站起身,一步步走到桌案前,學著喬國華剛剛的樣子用雙手支著桌面,揚眉,笑意淺淺的問,「我就是逼你了,又待如何?」
不等喬國華回答,喬斯楠直起身體接著又道︰「我其實挺理解你的,如果換位思考,把你換成阿慕,把我換成阿慕的母親,想必阿慕一定也會為了我的孩子而拼盡一切去守護吧?哪怕,要守護那個孩子就得對不起自己的親骨肉,哪怕,那個孩子和他半—點—關—系—也—沒—有。」
恍如驚雷,炸響在耳邊,喬國華當時就慌了,「你知道些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