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你去了哪兒？」
剛推開門便瞧見陸謙一手端著酒壇子，放蕩不羈的斜靠在柱子上。
「今日是乞巧節，與其一個人喝著悶酒不如出去走走瞧瞧？興許還能遇上你的良緣。」凝嫣輕快地略過陸謙，手指不停捋著放置胸前的一縷長發，儼然一副小女兒姿態。
「你要出去？」陸謙淺笑，提起酒壇又往嘴里灌。千金難得的百花凝香露就這般肆意糟蹋，要是喚作平日，指不定凝嫣要多心疼。今日似乎沒這份閑情……
陸謙細細看著凝嫣，與平日很是不同，繁瑣的白裙，清麗的妝容，如同誤入凡間的仙子。
「不好看麼？」
她不過是換上了花解語送的那套雲錦琉璃縵紗裙，換上了一具尋常的人皮面具。
不過如此而已。不想對著陸謙，忽地生出一絲心虛。
「嫣兒怎會不好看？」陸謙嗤笑著，身影一閃，便無了蹤跡。
他猜到了，煙雨樓平靜得異常。在看嫣兒今日的表現，他便知曉是他來了。那麼，他還需擔心什麼？
自出了天下第七樓，凝嫣還是第一次不用遮掩容顏如此輕松愉快地在京都漫步。京都依舊繁華不減，凝嫣的心里衍生出一絲悲涼。
三年前，她扮作白衣公子，有花顏相伴。
——小姐小姐，你看你看，這泥人捏得真好！
凝嫣抿嘴一笑，拿起一個泥人，正是白娘子，有七分像了。
那個跟麻雀一樣的花顏，不在了。
「我要一串糖葫蘆。」凝嫣遞過銅錢，接過紅彤彤的玩意兒，張嘴咬了一口。
酸酸甜甜，原來是這般滋味兒。
——我才不要吃冰糖葫蘆，那是小孩子才喜歡的玩意兒！
——芸姐姐不哭，等嫣兒有錢了，把全京都的糖葫蘆都買下來，好不好？
今兒是怎麼了？
「姑娘，怎麼哭了？莫不是老爹的糖葫蘆不好吃？」
「很好吃。」凝嫣笑著拭淚。
「姑娘怎麼一個人出來逛？」
「不是趁著今天熱鬧麼？」
凝嫣不禁打自己的腦袋，怎的忘了與風息約定相見的時間？
不知不覺走進了一家茶樓。叫了一壺茶跟幾盤點心，凝嫣就安心的坐下了。
「客官，您這身衣服可真漂亮。」店小二涎皮著臉，湊到了凝嫣身邊。
若是尋常女子听了這夸贊，定會接口道出這衣服的由來。可惜，他問的偏偏是凝嫣。
「哦，是麼？」凝嫣抬眼，心想著，這花解語的衣服還不錯。
「真不知天底下哪里的布莊能做出這樣的衣服。」小二訕訕的笑著。
「嗯。」凝嫣低頭應允，花解語不是說過這是天衣麼？
小二討了個沒趣，灰溜溜地走了。
不一會兒，一個婢女氣勢洶洶的過來了。
「我家公…小姐讓你過去！」
「公主？」
「你听錯了。」意識到自己說錯話的婢女有些失措，公主的身份泄露不得萬一又遇上那個瘋女人？
「既然不是公主，又何能差使民女？」
婢女氣敗而歸。
一個帶刀的魁梧男子前來。
「公主有請。」
原來還真是那個小公主，喚作靈芝來著。看上她的衣裙？
凝嫣巍然不動，懶得去理會，只顧喝著茶。
「公主那里自然會好茶招待。」
倒是不卑不亢。
「只是賤民只喝得慣這粗茶，公主的好茶莫要被我糟蹋了才是。」
「何必與她多費唇舌，直接把她擄過來！」適才的婢女叫囂著。
「既然她不願過來，本宮過去也無妨。」
「公主，你這樣有**份！」
在一陣嘈雜聲之中，一群人浩浩蕩蕩走了過來。
同為雅間，凝嫣的這間雅間可小了許多。那幾個人一進來，便擁擠了許多。
「你們幾個在外面候著，洛洛跟著我便可。」
「公主，我等奉命誓死保衛公主！」
轟——
十幾個漢子抱拳一跪。
「莫不是本宮不得寵了，你們都敢違抗命令？」
「屬下知罪……」
這不得寵一詞何來？靈芝公主不是最受寵的一位小公主麼？
「知罪還不退下？！」
凝嫣皺眉，這公主的架子愈發大了，這是做給她看的？
將二兩銀子放置桌上，凝嫣起了身，忽視這一屋子的人邁開步子。
「姑娘且留步。」靈芝急切喚著。
「何事？」凝嫣耐著性子淡然問著。
靈芝臉色慘白，這女子對她的不屑她不是看不出來。曾幾何時，她受萬千寵愛，多少人討好著巴結著。若不是，若不是……
「不知好歹，你們還愣著做什麼？還不把這刁民抓起來？！」洛洛自是氣不過公主受如此蔑視。
「洛洛，本宮無礙。」
凝嫣詫異，不過三年，這公主竟變得如此穩重？
——讓開！本宮倒想看看是誰傷了本宮的表哥？
——喂，你也太惡毒了吧。
——我要回去，我要回去。
「公主請說。」凝嫣的語氣終究是軟了下來。
「姑娘先坐下，我們慢慢說。」靈芝保持著公主風範，緩緩落座。
凝嫣頷首，這公主與記憶中大不相同。
「來人，上一壺雨後龍井。洛洛，你把我們帶來的糕點也拿上來。」
「公主，不必了。」
「本宮看著你格外親切，就忍不住想要來結識。姐姐莫要嫌棄才是。」
呵，似乎有了一些拉攏人的手段，凝嫣但笑不語。
說著，靈芝從發髻上抽出一直金釵︰「你我有緣，初次見面，也只能送這俗物了。」
這倒是令凝嫣推月兌不得，卻也一時不明白這靈芝公主打的是什麼主意。
「姐姐這身打扮，似乎也是待嫁閨中。今兒出來，是為了尋覓良緣吧。」說著，靈芝不由得嘆了口氣。
凝嫣這才注意到，這公主也是待嫁女子發式。皇室之中，也未曾听聞公主的婚事。算算年歲，也有十七了，在皇室中也是大齡了。怕是，看到了她這身打扮，誤以為她們同是天涯淪落人。
「公主有心上人？」
「……」只是她再也配不上他了。
婢女洛洛忍不住插嘴︰「還不是那個瘋婆子，她……」
「洛洛。」不怒而威。
靈芝轉頭，看著凝嫣淡然的模樣，忽而安下心來。這女子莫不是極少出門，連她的丑事也未曾听聞？還是，她是外地的？
「我也不欺瞞姐姐了。在本宮十四歲那年，本宮在大街上」，靈芝忽的頓了頓聲，「被一個紅衣女子**了衣服……」
「哦。」凝嫣的面上波瀾不興，心中卻是翻江倒海。那女子是她，她毀了這公主的清白之身。
「若不是那女子，我們公主也不會淪落為皇室的笑柄，也不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