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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日下了朝,薛儀陽的轎子正從宮門出來就被一聲輕喚給喊住了,薛儀陽掀了簾一看,竟然是蘇息。而且不僅蘇息在,顧相檀也在,薛儀陽忙下轎招呼。

顧相檀笑道︰「我剛自釋門寺回來,薛大人要回府嗎?」

薛儀陽道︰「不,我要去神武軍營。」

顧相檀說︰「我正好也有些事要尋侯將軍。」

「哦?既然如此,靈佛要不同去?」

顧相檀想了想,頷首,于是兩人結伴往神武軍營而去。

侯炳臣此次入京,只帶了三千兵馬,近衛一百隨扈,王副將和商副將不放心,勸他要多提防,但侯炳臣拒絕了,他知曉宗政帝憂心什麼,回來的人不能多,要不看著這麼多軍裝齊整的兵士浩浩蕩蕩軍臨城下,皇上必是要心生警惕,然而回來的人也不能過少,否則主帥都歸京了為何大部分兵馬還駐留那邊,難道是有旁的居心?皇帝也要起疑。

所以,進一步錯,退一步也錯,于此功高震主之時還是要處處小心,以免落人口實引人多心,所以侯炳臣讓跟著一同回來的那神武軍的九成兵力都駐扎在城外遠郊,京中有親眷的準許回去看看,沒有的則七天一假,平日便如在陳州一般練兵,作息吃喝毫無變化。

顧相檀遠遠就得見軍營那頭旌旗蔽日,壁壘森嚴的模樣,一眼望去竟不見盡頭,而走得近了更是被那雄赳赳氣昂昂的軍容給震得心中一蕩。

他沒有讓人通報,只悄悄地入了營,可是即便有薛儀陽在,顧相檀還是經受了些盤查,他倒是好耐心,若不是薛儀陽最終給制止了,怕是那守營的兵士要搜身顧相檀也不會反對,還用一派親和地欽佩目光看得人家反倒不好意思了起來。

然而到了營中卻不見侯炳臣的身影,薛儀陽問了王副將,得到的回答卻是不知曉。

副將不知曉將軍去了哪兒?哪怕如今不在戰場上,但軍貌未散,這軍紀自然也該在,種種一切都應猶如在陳州一般照辦,將軍跑沒了,這可不是一句話便能揭過去的小事兒。

況且,顧相檀瞧著薛儀陽那眉峰緊蹙,卻隱現無奈的表情就可知,這情況該不是第一次發生了。

他只有笑道︰「眼下還早,不急,薛大人,我們一起等等吧。」

薛儀陽眸色一閃,眼中掠過仿似為難的神色,不過仍是點了頭。

兩人于營中對坐,喝了三四杯茶後,眼看著已到晌午,顧相檀依舊淡定,但薛儀陽的臉色卻不怎麼好了。

顧相檀看著他,主動起了話題。

「薛大人,近日朝中可還好?」

顧相檀到京城一段時日了,但宗政帝顯然並沒有讓靈佛干預政事的打算,顧相檀自己也是清新寡思,不是看書就是念經,基本不問世事,如今忽的問起這個,當然不會是對朝政有興趣,能讓他關心的無非也就一樁事。

果然,薛儀陽轉了神思。

「關于那案子,小臣近日的確獲悉了不少眉目。」

顧相檀穩了穩心緒,盡量讓自己的神情順著所思量的方向走。

「哦?有何進展?」

見薛儀陽斟酌,顧相檀又道︰「若是不便,薛大人也可不說。」

薛儀陽卻道︰「不,小臣還想請靈佛評斷一二。」案子未結,理當的確需要保密,但是眼前之人身份特殊,加之薛儀陽一直不忍于顧相檀年少便遭此大劫,心里難免偏頗。

于是,便一五一十地說道予顧相檀听了。

「仵作查驗之後,傷口的確如三世子之前所言一般,兩頭淺中段深,的確是南蠻人所使的彎刀所為,而據當晚那些目睹賊人逃離時的百姓供述,那些人身形高大健碩,非大鄴人之貌。」

「所以,真的是南蠻人干的?」顧相檀問。

薛儀陽頓了下︰「那些證人是如此咬定的,而再往下細問,他們卻說天色 黑,賊人逃得又快,他們都沒瞧清了。」這也是宗政帝頭疼的地方,尋不到證物,證人又被人先下手買通,無論怎麼盤查,皆只能得到這些消息,若是按此來看,這案子已是能結了,就是南蠻人潛入敵國,殺害大鄴官員滿門。

但是,這絕不是宗政帝要的結果。

顧相檀不語,只目不轉楮地看著薛儀陽,想是知道他還有話未說一樣,果然,薛儀陽又道︰「但是小臣又私下著人去到顧府周圍探看了一番,雖然那些百姓都說什麼也不知道,但是這點便已是奇怪之處。」

顧相檀點頭︰「一百零九口,要動手豈止是一時半刻,殺一兩個沒人發現也就罷了,殺了這麼多,怎麼可能周圍的人一點動靜也听不見,又沒有一人得以逃月兌?」

薛儀陽能听得出顧相檀語氣有些微顫,但又見對方面容透著平和,平和得近乎詭異。

「的確如此,所以我讓羿崢扮成普通兵士和我一起于夜半進了停放顧府眾人的靈堂,查驗尸體有何異常,而經他一驗,果然有些出入。」

這些細節是上一世顧相檀未能得知的,那時三王和宗政帝在此案中也如現下一般互相推諉,顧相檀雖周旋其中,但身邊沒有一個可信的人,唯一和他勉強算是一條心的趙溯卻羽翼單薄,所以那些人對他說的話沒有一句是能听的,而顧相檀為了兩頭取信,沒法對此深究,這案子最後自然了結得糊里糊涂。直到幾年後顧相檀終于大仇得報,再想回頭去查,卻早已沒了眉目,更怕擾了爹娘清淨,只有作罷,這也成了顧相檀的一大心結。

所以此刻听來,顧相檀不由手腳冰涼,心內卻如一把烈火般熊熊燃燒,偏偏他還不能表現太過。

只壓著聲道︰「是不是有人下藥?」

薛儀陽頗為吃驚的點頭,訝然于顧相檀的洞悉力︰「不錯,這種藥無色無味,下于井水中藥性可持續三個時辰,其後便自動消散,蹤跡難尋。而人喝下後則虛弱無力,昏迷不醒,哪怕面對是黃口小兒都無還手之力了,而且這算不得毒,所以用銀針也測查不得。」

「那羿崢如何得知?」

「此水遇血漿會成塊結晶,雖說時日已遠,但羿崢仍是在其中幾具尸身上尋到了此晶體粉末,由此可見,必是此藥無疑。」

「我顧府雖無甚兵力防御,但在京中為官多年也不是誰能說下藥就下藥的,更何況是對大鄴一竅不通的南蠻人,由此可見……」顧相檀咬了咬牙,說不下去了。

「……有內應。」薛儀陽替他接道,「這內應不只輕易破了顧府的看守,也破了京城的看守。」原本有三王在,京中看守又是這麼好破的嗎?所以此事是何人所為,已是十分清楚了。

顧相檀長長吸了口氣,又閉眼靜心良久才將這即將涌上的凶猛情緒勉強穩住,但唇色一時間還是褪得青白。

薛儀陽見他模樣,心中更是不忍,不由道︰「靈佛放心,小臣必會將此案徹查清楚,整理證據,將其大白于天下。」

然而,誰知顧相檀卻道︰「不,薛大人,不可!你若如此這般,就真如了皇上的意,成了這柄削刺斬棘的劍了。」

薛儀陽一愣,緊接著就明白過來︰「可是,不這樣做,難道就讓真相掩埋下去嗎?」

「真相不會被掩埋,只要你記得,我記得,未來的皇上能記得,便總有翻案的一天。」

顧相檀說得平靜,薛儀陽卻從他眼中看到了無邊的悲傷和隱忍,他不禁動容︰「是為了鳶兒嗎?」

听得趙鳶名字,顧相檀頓了下,繼而搖搖頭︰「為了我自己。」

薛儀陽不明,但他卻知曉自己該如何做,也知曉顧相檀的思量是最兩全其美的辦法。

又見對方眨了眨眼,眨去眸中的酸澀,起身從懷里掏出了一封信遞了過來。

「我近日常去釋門寺听方丈講經,前幾天踫巧遇上了一個人,又順道求了一支簽,更是窺得了些事,我將這些都寫在了信里,薛大人可以看看,看完替我交付予侯將軍手中。」

說罷,把信給了薛儀陽,也不等侯炳臣回來,徑自離了營帳。

薛儀陽看著顧相檀離開的背影,怔了下,將信拿了出來,只見上頭起先便是四句箴言︰迷人,人惑不見。龍麝薰衣,脂粉涂面。人呼牡丹,佛說花箭。射入骨髓,死而知怨。

薛儀陽大驚!

……

顧相檀出了營帳,本想坐了轎輦離開,老遠卻瞧見了一個熟悉的身影匆匆跑了過來,走近一看,竟是趙則的小太監寶慶。

「寶慶給靈佛請安!」寶慶的性子完全隨了其主子,整天樂呵呵地,嗓門也亮。

顧相檀瞧見他也笑開了︰「怎麼在這兒?」

寶慶說︰「我們七世子來尋將軍的,可是將軍還未回,現下著了我來看看。」

「七世子人呢?」

「正在校場那兒和人比武呢,六世子也在,靈佛要去麼?」

顧相檀到了校場那兒果然瞧見一片熱鬧,許多兵士圍成一團,正中不是趙則是誰。而顧相檀隨著寶慶擠到前排,就見趙則正在發脾氣。

「怕什麼怕,小爺都不怕死,你們反倒不敢動手了?我就不信神武軍營里沒一個敢出手和我打的!」

可是任他怎麼哭喊鬼叫,人群里仍是沒人應戰,反而有小兵咋呼道︰「七世子,您早些回去吧,天都黑了,餓著了怎麼辦?」說完哄堂大笑。

趙則氣得臉漲成了豬肝色,巴不得一蹦三尺高,左右看了圈依舊沒人,于是用著手中長劍一指,竟對向了趙鳶。

「六哥,你來!」

作者有話要說︰謝謝海苔的火箭炮~~~麼麼麼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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