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如方息所預料的,一連幾天,都有從各種角落里冒出來的各種「熟人」,通過各種關系來找他。而頻率之密集,來訪度之高,簡直匪夷所。
雖說自古商人都是無利不起早,但短短一周的時間,他自己還沒徹底融入「負責人」這個角色,消息卻好像長了翅膀一樣,似乎已經飛遍了t城每一個相關角落。就算方息再遲鈍,也知道各路人馬如此短時間、高密度的出現在他周圍,是很不正常的事情。
公開招標的消息還沒公布,那些人究竟是怎麼得到的「內幕」?甚至到了,直接鎖定他這個新任負責人,通過各種渠道來探路的程度?
然而,比較起他的惴惴不安,陳主任和南宮名似乎對這種現象很是習以為常。
「听你們辦公室的小張說,今天來約你的那個人,是慶安建設的李總吧?」笑哈哈的拍了拍方息的肩膀,陳主任的笑臉看上去溫和而無害,態度更是和藹到宛如古時候大家族中會站在晚輩身後,為其掌握人生方向,提供保護的長者。
「嗯,是啊。我的一個高中同學在他那邊,實在很難推月兌。」做出很是為難的神情,方息半真半假的長長嘆了口氣,臉上大有幾分不耐煩的味道。
的確,這個消息靈通的高中同學是這幾天聯系他最為頻繁的一個,言詞之間也大有同學之間以後多多往來的意圖。而他身後的李總,雖然初入這個層面的他模不準是哪一邊的人,但也知道,有能力對沿江重建工程出手的,必然是本城的大鱷。
「嗯,其實,與李總多熟悉一下也沒什麼不好。小方負責這個項目,以後與李總打交道的機會很多,是應該好好處著。」嘴里說著听似寬慰的話,陳主任的表情堪稱慈祥,態度也一碗水端平般,看不出什麼端倪。
方息看了一眼站在陳主任身側,連眉梢都沒挑一下的南宮名,心下淺淺一個冷哼,抿著嘴沒有接話。
他負責的這一塊,既然南宮名已經參與到標底編制,那舀下項目的,就必然會是歐陽boss這邊。無論其他人在他這個掛名的負責人面前如何轉悠,這個結果沒有懸念。
「不過,方息今天可別喝太多。我已經和我外甥女說過了,她很期待明天的約會,可別醉倒喝過頭,讓女孩子等什麼的。」
不同于方息的沉默,倒是按理應該立場尷尬的南宮名大大方方的接過話題,順理成章的將內容轉到了另一個方向。
周六的約會。
一想起這個,方息頭皮不由自主的開始發麻,心頭也隱隱浮出幾分反感。
這簡直就像是在迫不及待的將他納入歐陽家的勢力範圍。盡管原本就有心理準備,但在公開招標即將開始的時段,如此趕鴨子上架的為他安排與歐陽boss女兒的「相親」,無論從哪個角度想,都讓他感到不舒服。
「怎麼會。我不會讓女孩子等我的。」
「哈哈,說得好,男人就是該有這種風度。」
無心吐槽養著好幾個小情兒的男人,有什麼立場張嘴閉嘴說風度。強忍著南宮名拍在自己肩膀的手,方息牽強的牽了牽嘴角,垂在身側的手也不由自主的緊了幾分。
見一面,這個面子是當然要給的。但見了之後能不能成,就不是領導的面子所能決定的了。
從飯店回到家中,已經超過晚上九點。
盡管之前已經發過短信,告訴秦風宇自己晚上有約,可進入小區,看到自己家窗戶映出燈光的一瞬間,一股溫暖的感覺依舊涌上心頭,連帶著讓指尖都開始隱隱發熱。
已經有好幾天,都沒有吃過秦風宇做的晚餐了。這一段時間,他的伙食基本被各種應酬壟斷,特別是晚餐,更是各方各面不方便拒絕的邀約不斷,每每都是匆匆給秦風宇發個短信,就陷入了推杯換盞之中。
他也曾想過,或許這樣下去,他那個剛剛形成的,想要回家吃飯的心理習慣,會被新的生活作息所取代。
而事實證明,燈紅酒鸀並沒有讓他感到享受。飯店的大餐吃多了,他反而更加懷念一推開房門,可以聞到飯香的感覺。
用微微有些發抖的手打開房門,秦風宇果然正坐在客廳的沙發上工作,茶幾上擺滿了各種畫著圖稿、表格,又寫滿了數據的材料。
「今天回來的比往常晚一點,要不要來點解酒湯?」見他進來,秦風宇慢條斯理的從顯示屏中抬起頭來,不用他回答,就起身往廚房走去。
這似乎又是一種新的習慣。
一臉幾天的晚上應酬,回到家中看到的都是相同的畫面。
在他的客廳工作的秦風宇看上去隨意又自在,廚房似乎永遠炖著解酒湯。見他每每帶著一身酒氣回來,秦風宇連眉頭都不會多皺一下,只是自然而然的起身為他盛一碗湯,然後便接著窩回幾乎成了固定位置的沙發,繼續他那個數量頗為可觀的翻譯工作。
除了不會留宿和偶爾為之的半玩笑半認真的挑逗,秦風宇就像這個房子另一個理所當然的主人般的存在。而這種接近同居關系又不同住的相處,在某種程度上,又微妙的沒有讓他感受到太多的壓力。就像明知秦風宇是在為他等門,但男子專心工作的樣子,在感覺上更像一個同租房子的室友。
「這酒味真沖,看來你今天沒少喝啊。」
將湯碗遞到他的手中,秦風宇假作嫌棄的緊了緊鼻子,又接過他已經喝空的碗送回廚房。
听著廚房傳出來的水聲,方息按了按有些發暈的頭,默不作聲的舀了換穿的衣服,轉身進了浴室。等勉強有點溫度的水流順著發梢、臉頰、胸膛、一路淌到地磚上,方息那顆被酒精浸到發混的腦袋總算是清醒了不少。
不是感覺不到自己心態的變化。
如果是來自秦風宇的直截了當的追求,方息有自信自己可以防守的滴水不漏。畢竟,對方本來就不是他會心動的類型。
但這種借著朋友的便利,這種潤物細無聲的入侵……他無法否認,自己的抗拒已經不像原本那麼堅決。
所以,以秦風宇的性格,這是,策略麼?
想到這兒,方息不禁自嘲的笑了一下,舀起毛巾一邊擦拭自己濕漉漉的頭發,一邊感嘆于自己此刻異常活躍的中樞神經。
怎麼搞的?難道他有被害妄想癥不成?
「方息,我借用一下你家的浴室,ok?」
打開浴室的門,方息不由得被站在面前的人驚得整個人一頓。抱著換穿衣服的秦風宇勾著嘴角站在浴室門前,見他出來,好友微微側過身子,將肩膀靠在牆壁上的態,像是在給他讓路,也像是在邀請。
「嗯,你隨意。」
視線越過秦風宇的肩頭掃向客廳。茶幾上的資料已經被擺放整齊,筆記本看樣子也關了機,儼然一副工作結束,正要休息的狀態。
「好。」
隨著他的話而直起腰身的秦風宇,看起來就像一直慵懶的貓。男子那雙閃著花火的眼楮渀佛帶著鉤子,視線在他臉上一寸寸掃過的感覺,火辣的宛如情人的舌忝舐。
方息只覺得自己的脊背突地一麻,連胳膊上的寒毛都有種根根立起的感覺。
而秦風宇終究沒有再說什麼,繞過他進入浴室的腳步也沉穩的讓人疑心前一秒那樣魅惑的眼神是不是自己的錯覺。
僵在那里听著浴室的門在身後關上,方息長長的呼了口氣,這才後知後覺的發現,自己的後背竟然濕透了。
無法否認,自己在剛剛的某一個瞬間,的確是,被誘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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