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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夜 工地上的餛飩攤【孟婆湯】

我從來不記得這里還有一個餛飩攤,我餓了,又想吃餛飩,這里雖然簡單了點,但是有的吃就很不錯了。

這個餛飩攤就是一個鐵皮房的外面立了幾個桌子和凳子,我看到一個六十歲左右的阿姨就守著這個攤子,攤子上沒有人。

我找了一個位置,坐了下來,問阿姨要了一碗鮮肉餛飩,只等著餛飩上來,祭祭肚子里面的饞蟲。

這個餛飩阿姨穿了一身古舊的花衣服,身上圍著一個圍裙,她進去鐵皮屋的時候,餛飩的香味就從里面竄出來,這說明餛飩快好了,我的口水在嘴里打了好幾個轉,正好證明餛飩很香。

但是等她把餛飩端出來的時候,卻正好是我最沒有食欲的時候。

因為我看到了一個人,他叫韓風,他居然也來這里吃餛飩,他剛找地方坐下,就看到了我。

「我覺得有點像你,沒敢認,還真是你,早知道是你我就不過來了。」

這小王八蛋,我沒罵他他倒是這樣說上我了,我看到他就來氣,冷笑了一下,對他說︰「那你有能耐別吃啊,來都來了,你倒是別吃啊。」

他並沒有看我,沖著餛飩阿姨要了一碗三鮮餛飩,然後居然和我坐在了一張桌子上跟我大眼瞪小眼,然後兩個四十多歲的男人就在一張桌子上眼對眼。

對眼究竟是不能解決問題的,我站了起來,問他說︰「你還給不給我錢了,你要是不給,今天我就一碗餛飩湯倒你臉上,你別以為不吱聲就沒事。」

「我憑什麼給你錢啊?人家那樓盤是讓我設計出來的,你動手了嗎?你動腦了嗎?你知道那是啥嗎?你知道個屁啊!」他居然朝我嚷嚷。

「你跟我喊,你別忘了,是你冒著我的名字,才有機會有這個項目的,你冒我的名字的時候,你有跟我商量過嗎?現在人家要給錢,給的是我,可不是你韓風。」我當然有理,沖他喊了回去。

「吵什麼吵啊,你看你們,也不年輕了,也都有家有業的人了,還在這兒吵嘴,因為啥啊?」餛飩阿姨從屋里端出來了韓風的那碗餛飩,端到了我們的桌子上。

「跟您講您也不明白,反正就是他偷了我的名字去設計樓盤,結果得了錢自己用的心安理得,你說我能饒他嗎?」

「你也說是我設計的,你還問我要錢,你還要不要臉?」

「你要臉不要臉,信不信我揍你!」

「你打,來,你打。」他伸出臉來給我打,這個時候餛飩阿姨早就放下了餛飩走了,我和韓風還在吵,就差一點動了手,就在我的手差點打在韓風臉上的時候,一個女人叫了住手。

不是餛飩阿姨,而是一個三十歲左右的女人。

我看到這個女人在我們的桌子坐下,一下子就認出來她是誰了。

「妹,你來干嘛?」韓風問女人。

「廢話,當然是吃餛飩,我餓了,正好看到這兒有餛飩,誰知道踫上你這個混蛋。」女人回絕他。

我覺得奇怪,女人明明是韓風的妹妹韓雨,她為什麼會對韓風這麼抵觸。

「你跟誰說話呢?韓雨你能不能給我點面子?」

「我給你面子?哼,我可沒有面子。」韓雨翻了一個白眼,看著我說︰「你也知道,我是妓女,妓女有什麼面子,我哥又是個廢物,不過是你的一個助手,有這麼沒用的一個哥哥,我不去賣,還能干嗎?我當然要為哥哥犧牲了。」

「犧牲?」我問她,「什麼意思?」

「他為了要討好開發商,居然要我去陪那個家伙酒,故意設計讓那個油膩膩的肥老頭**我,你說,這樣的哥哥,我是不是沒有臉認?」韓雨把眉頭一皺,干脆連我也不看。

我只是知道韓風這個家伙無恥,但是沒有想到他無恥到這個地步,我正要揮起拳頭去打他,餛飩阿姨又上來端了一碗香菇餛飩給韓雨,說︰「姑娘,我估模你能愛吃,你看咋樣?」

韓雨看著餛飩阿姨,愣了一下,「我……我還沒點呢……不過我愛吃……」韓雨樂了,微笑著看著阿姨,阿姨也微笑著看著她,然後轉過身回到了鐵皮房里。

韓風見餛飩阿姨走了,把臉轉向韓雨罵道︰「你這個賤人,讓我幫我辦點事咋啦?反正你也是賣,賣誰不是賣?」

「你還是不是人?」韓雨一巴掌打在了韓風臉上,又要打第二巴掌,韓風拿住了韓雨的手,「你還打我,你忘了你為了偷家里的錢出去把媽的肋骨都踢斷了,是誰幫你在爸面前求情才讓你留在家里的,你這個婊子!」

突然靜了,我,韓風,韓雨都不再說話,然後韓雨哭著坐了下來,開始默默的吃餛飩,我和韓風也不再說話,一直到韓雨吃到最後一個餛飩。

我和韓風也開始吃餛飩,我們人人都有心事,所以吃的很快,韓雨吃到最後一個餛飩的時候,我和韓風也吃到了最後一個。

這里的餛飩很好吃,我吃了一個就想吃第二個,吃到了最後,我居然想要把餛飩湯也喝了,我以前從來沒有喝餛飩湯的習慣,當我正要喝湯的時候,韓雨已經把餛飩湯喝光了。

這時候我和韓風都呆住了,因為在韓雨喝完最後一口餛飩湯的時候,韓雨消失了。

消失的意思就是慢慢變成透明然後消失了,只剩下餛飩碗放在桌子上,假如不是看到了餛飩碗,我甚至想象不到剛才韓雨就在我的旁邊吃餛飩。

我和韓風對視了一下,感覺不對,想要趕緊跑,但是我們發現身上一分錢也沒有,腳也根本挪不動。

這時候餛飩阿姨從鐵皮房里走了出來,笑嘻嘻的看著我們,她看著我們我們也看著她,我們都沒有說話,我實在是不知道說什麼。

餛飩阿姨說,你們看看那邊,說完她就用自己的手指指向一個方向,我們順著那個方向看去,發現在一個工地的廢墟上,幾個人在挖著什麼。就在這一刻我突然發現這個餛飩攤居然就在韓風設計的樓盤施工工地上,這里我來過,這里並沒有餛飩攤的。

我只來過一次,但是我清楚的記得這里沒有餛飩攤,我來是為了找韓風算賬,他私自用我的名字牟利,我當然要找他算賬,就在那時候,韓雨也怒氣沖沖的找韓風算賬,我們三個人在一起爭吵,而這一刻,是我來這個餛飩攤之前的最後印象。

因為這一刻之後,工地上的腳手架就塌了下來,砸到了我們三個人。

我看到挖東西的那些人從廢墟里挖出了兩具尸體,就是我和韓風,還有一只正在挖的胳膊,是韓雨的。

我們已經死了。

當我意識到了這些的時候我回頭看韓風,韓風也看著我,我們倆吃驚的望著對方,然後吃驚的望著餛飩阿姨,她微笑著看看我們,「現在,誰用了誰的名字,誰逼迫誰做什麼,還重要嗎?」她說完之後拿起了韓雨喝過餛飩湯的碗,說︰「喝了這碗餛飩湯,什麼都會忘,一切都重頭開始,你們倆本來是好朋友,又何必現在這樣劍拔弩張呢?為了錢嗎?錢又有什麼用呢?韓風你和韓雨是兄妹,你們為什麼要互相厭惡呢?現在還重要嗎?」她說完這些,就把餛飩湯推到我們的面前,微笑著說︰「喝吧。」

「阿姨,你是誰?」我問她。

「叫我孟婆婆。」

我和韓風相對微笑了一下,又一起對著孟婆婆微笑了一下,喝了餛飩湯,在喝湯的的那一刻我仿佛看到我和韓風在一起畫圖紙的日子,還有韓風和韓雨一起和我吃飯的日子,但是這些都不重要了,更重要的是我看到了我們三個的尸體都在一個面包車里,躺在一排,我知道我們終究也會化成同樣的一堆灰燼,而我們的靈魂,在同一個工地上的餛飩攤上喝著同樣的一碗餛飩湯,區別不過是餛飩的味道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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