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半晌過去了,什麼精華的沒吸收到,脖子倒變得酸痛,而且大蛇兄很嫌棄地瞅了瞅她,似乎在嘲笑她資質這麼平庸,怎麼可能懂得吐納精華。////
樓玉笙揉著脖子,低頭看著水中倒影,輕輕一嘆,從初來時的新月到如今的滿月,原來她已經「死」了半個月了。
「大蛇兄,除了南歌前輩,你曾經是否也有過朋友,有過家人呢?」樓玉笙雙手托腮,悵惘地看著水中圓月。
又快到團圓時,她能否和家人團聚?
還有阿宣,他知不知道自己出事了,可有找自己,知道她「死」了,是不是很傷心難過?
大蛇兄扭了扭頭看她,沒什麼反應。
「哎……」樓玉笙嘆著氣,「雖然這里很好,我也很喜歡和大蛇兄作伴,可我的家人,一定擔心地不得了,真想回去看看他們。」
大蛇兄又扭頭看了看她,紅彤彤的眸子里似乎有些糾結的情緒。
翌日清晨,天剛蒙蒙亮,樓玉笙是被大蛇兄給弄醒的,沒睡醒的她呵欠連天的,「大蛇兄,這還早著呢,叫醒我干嘛?」
大蛇兄扭了扭頭,觸踫著地面,樓玉笙一看,原來他已經替她摘好果子,弄了條白魚了,這是叫她早起早鍛煉的節奏麼?樓玉笙哭笑不得,但她已經見識過大蛇兄的執著了,只好乖乖地去洗臉吃早餐。
用完早餐後,樓玉笙就準備進洞了,意外的是,大蛇兄竟然咬住他的裙子不讓她走,她詫異地看他,「大蛇兄,有事嗎?」
大蛇兄頭一扭,頭指了指自己長長粗粗的身子,再一扭,碩大的腦袋直至雲霄。
樓玉笙看著他的眼楮,忽然就明白了他的用意,一時間不知是驚是喜,只覺得整個人都懵了,手指顫顫地指著自己的鼻尖,激動地說話都有些結巴,「大,大蛇兄,你是說,說你送我上去嗎?」
大蛇兄似乎眨了下眼楮。
「啊——!」樓玉笙興奮地直尖叫,開心地原地轉圈,直轉的頭暈眼花了才停下來,還有些暈暈乎乎,「大蛇兄,謝謝你!我實在是太開心了!你的大恩大德,我實在無以為報,只能……」
呃……她頓住,這話似乎有些熟悉啊!
她好像曾經跟易大哥也說過這話哦,只是,這後面的話該如何說?
樓玉笙思考的時候,竟然發現大蛇兄竟然默默地看著她,似乎在嚴肅認真地等待她後面的話呢。////
她嘿嘿干笑,「只能時不時地給你送點吃的下來了。」
大蛇兄非常嫌棄地扭頭,等著她爬上來。
能回家了,樓玉笙也不在意大蛇兄的嫌棄,很開心地小跑過去,帶著點糾結的小情緒,小心翼翼地爬上他軟軟厚厚粗粗壯壯的身子,小心地握住兩片厚厚的鱗甲,抑制不住內心的激蕩,「大蛇兄,我好了,可以走了。」
這個時候,樓玉笙才知道以前大蛇兄對她到底有多溫柔,因為她剛才一說好,大蛇兄就出發的那速度,驚得樓玉笙連喘個氣的機會都沒有,一直尖叫不斷,那感覺,真像坐過山車啊,耳畔只有烈烈呼嘯的風。
大蛇兄听到她的尖叫,以為她害怕,又有些嫌棄,但也同時放慢了速度,樓玉笙劇烈的心跳這才緩和了些,低著頭往下看,生活了半個月的山谷已經離她越來越遠,她曾吃過的果子也已經看不到了,漸漸地,穿過厚厚的雲煙,什麼都看不到了。
在她惆悵著就要離開這個美麗的山谷,離開大蛇兄的陪伴,離開那些鮮美而極富營養價值的野果和白魚時,大蛇兄已經馱著她來到山頂,停下了。
樓玉笙再看到這山頂景象,看著那有些年頭的石桌,不禁生出恍如隔世的感慨,其實也是,她都是死過兩次的人了。
她從大蛇兄背後跳了下來,站在大蛇兄面前,笑眯眯的,「大蛇兄,你放心,我以後一定會再來看你的!你也要相信我,我答應過南歌前輩,不會把這里的秘密說出去的!」
大蛇兄扭了扭頭,似乎不耐煩,但眼珠子里,又似乎透露出一點點不舍的情緒。
離別之苦,樓玉笙自然明白,又何況大蛇兄在山谷里孤寂幾十年,才被陪伴了十幾天,又失去了朋友,又要回到寂寂一蛇的日子,想必心里難過的很。
樓玉笙定了定心神,非常勇敢地上前抱住大蛇兄,輕聲道,「大蛇兄,樓玉笙雖只是一介小女子,卻也是言出必行之人,我說會來看你,就一定會回來的。」
她松開大蛇兄後,大蛇兄也沒什麼反應,扭頭就下山了,但樓玉笙似乎看到,陽光閃爍間,大蛇兄的眼楮里有一點水珠的光。
樓玉笙輕輕嘆了口氣,轉回身,又看著她之前掉下山崖的地方,干淨如許,塵埃遮去了所有的痕跡。
既然她能活著回來,就絕不能讓那些想要她命的人活得痛快!
鄭宣手下的人兵分數路,四處尋找著鄭宣所形容的山谷,他們也找到幾處相似的地方,但都沒有樓玉笙的尸首,連一根白骨都沒有,他們心里想,樓玉笙大概早已葬身魚月復,半個月過去了,估計骨頭渣都沒可能剩下,又怎麼可能找到尸骨?要真見到了,大概也是鬼魂了。
只是公子執念太深,他們做屬下的也沒辦法勸,只好賣命地去找。
這日,其中一人剛身心疲憊地從一處湖底回來,累得不成人樣,就想找個地方吃點東西再繼續去找,誰想半路遇到個衣衫襤褸的姑娘,那身形瘦弱的很,弱不禁風惹人憐惜,也不知這姑娘是否遭遇過什麼不堪的經歷,他一時腦熱,一時沖動,一時心軟就過去詢問是否需要幫助。
「姑娘……」一抬臉,看到對方慘白幽淡濕漉漉的臉,再看那腳下,沒有影子,鄭家堡的精英頓時嚇得魂都沒了,大叫著跑開了。
樓玉笙听到他一聲「鬼啊……」就跑了,無語地低下頭,腳下的確沒影子,再抬頭,正是正午時候,有你妹的影子啊!
老人說,沒文化真可怕,這有文化了,也挺可怕啊!
她抬起手,擦了擦臉上的汗,她這才離開半個月,怎麼就這麼熱了!
看了看前邊不遠處的一檔面館,想起自己身無分文,還是嘆著氣進去了。
小二見她衣衫破爛就像趕她走,樓玉笙豪氣地從耳朵上取下一只綴著小珍珠的耳墜子拍在桌上,「一碗陽春面,夠了吧?」
吃了半個月的野果和白魚,真想念面食。
小二瞥了瞥她破爛的衣衫,最後又看了看她美得驚人的容顏,終于相信這是個落難的大家小姐,收了耳墜子,臉上立刻笑眯眯的,「姑娘您稍等,馬上就來。」
那被樓玉笙嚇得跳腳的鄭家堡精英夏山很快就從驚魂當中回過神來,雖說那女子沒有影子,臉上也如掉進水里一般濕漉漉的,但若真是鬼,哪敢青天白日里就出來下人的。
既然不是鬼,那,那就是……人了?
夏山頓時被自己的念頭唬的眼楮都瞪圓了,那樓姑娘她,竟然真的還活著?
天啊!竟然叫他找到樓姑娘了!
夏山頓時也不餓不渴不累了,風風火火地直往客棧跑,一看到鄭宣就大叫,「公子,屬下找到樓姑娘了……」
*
文德眼看著自家公子一听到消息後,腳底生風地就走了,一陣肝疼,這該死的夏山,不會先跟他稟報一聲嗎?也好讓他緩緩地跟公子透氣,讓公子有個心理準備也好啊。公子一直覺得樓姑娘還活著,這突然跑過去看到樓姑娘的尸骨,還不知得怎麼傷心呢!
真想一巴掌把夏山腦子里的水給拍出來!
這麼毛毛躁躁的,當初他是怎麼做了鄭家堡的暗衛啊!
可走著走著,文德就覺得這路不對啊,不是出城,也不是去什麼山什麼湖的,這到底是去哪兒啊?
等公子腳下一停,文德差點沒撞上去,一看眼前是個面館,有點傻眼,再一看公子痴痴地看著的地方,眼珠子都快掉下來了,那,那衣服破破的,毫無形象地在那大吃特吃的女子,不是樓姑娘是誰?
他的小心肝顫啊顫的,這樓姑娘,是死而復生了麼?
樓玉笙雖然吃的很忘我,但現在她的感官越來越敏感,很快就察覺到有人在看她,她捧著面碗轉頭一看,卻見她日思夜想的人就立在光影中,眉目淺淡,如隔著千山萬水一樣靜靜地看著她。
那深刻幽黑的眸,仿佛有萬種情緒在噴涌,又仿似深幽古潭,毫無波瀾,沉如山,淡如大海。
時光,仿佛停駐在這一刻,他們兩兩相望,似隔著斗轉星移,時空穿梭,隔著生死,隔著訣別,誰也不敢動一下,誰也不敢出氣,仿佛一個小小的呼吸,都能打破這似夢般的場景,仿佛會將最後的一絲奢念、妄念打碎。
樓玉笙看著他,看著他淡如遠山的沉靜,心頭微微一酸,也不知在別扭什麼,頭一扭,大喊一聲,「小二,再來一碗油潑辣子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