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的時候,鄭宣醒過來,洗漱後去用晚膳,問了句,笙笙可有送信過來?
文德說,丁乙送了信過來,一切順利。////
鄭宣正夾了一筷子青菜,抬眸看他,「笙笙呢?」
文德嘿嘿干笑,「樓姑娘大概很忙。」
鄭宣眸子眯了眯,一笑,像是無奈,又像是在嘲諷什麼,「真沒良心,我不在,她肯定樂不思蜀。」
文德不敢插話,反正他是突然醒悟了,公子和樓姑娘的關系絕不是表面上看到的那樣簡單……
呃,簡單的互相喜歡。
「靜翕可好些了?」鄭宣淡聲問。
「已經醒了,不過身子還很弱,不能下床。」
鄭宣嗯了聲,「一會兒去看她。」
文德囁喏了一瞬,輕聲說,「公子,已經查不出來了,是碧雲前些日子進城被收買了,把消息告訴給了柳小姐,至于是誰收買的她,查不到,線索突然就斷了。」
鄭宣眼皮也沒抬一下,漠然地說,「等靜翕身子好一些,把那丫頭給處理了。」
「是,公子。」
用過晚膳,鄭宣去看柳靜翕,她閉著眼躺在榻上,呼吸極輕,像是睡著了。
鄭宣看了眼旁邊的碧雲,壓低了聲音,「睡了?」
碧雲剛點頭,柳靜翕輕輕一咳,悠悠轉醒,還有些憔悴的眸子在看到鄭宣的瞬間明亮了許多,「公子,你過來了?」
她掙扎著要起,鄭宣一步跨過去阻止了她,替她蓋好被子,「我吵醒你了?」
柳靜翕搖搖頭,笑容溫柔,眸光柔和似水,「本就睡得淺,迷迷糊糊的,能听到說話的聲音。」
「現在好些了?」鄭宣語氣柔緩地問,神情也柔和地很。
柳靜翕淺淺一笑,蒼白的臉色有了生氣,「好是好些了,可因為靜翕這點小事耽誤了公子的正事,靜翕實在過意不去。」
「沒什麼要緊事,不必內疚,好好養身子才是正事。」鄭宣淡笑著說,「不然你的嫁衣要繡到何年何月?」
柳靜翕記得他說過的話,雖然激動無比,但也鬧了個大紅臉,嬌羞無比地說,「公子就愛取笑靜翕。」
鄭宣努力不去想樓玉笙,仍柔聲說,「以後別再叫我公子了,顯得生疏。你若不願直呼我名字,就叫我宣哥好了。////」
「宣……」柳靜翕有些驚異,雖很多年前,他就已經說過不必尊稱他為公子,可也從未說可以叫的這麼親切,她實在是太受寵若驚了。
鄭宣看她一時接受無法接受,笑說,「慢慢適應吧。」
柳靜翕羞得已經不敢再抬眼看她,聲如蚊吶地「嗯」了聲。
「那你好好休息,我明天再來看你。」
說著,他起身就要走了,柳靜翕忽然拉住他,因動作太急,不免又咳嗽起來,咳得臉都紅了。
「還有事?」鄭宣把她手放進被窩里,碧雲已經端了水過來,扶著柳靜翕喝了兩口,又給她順順氣,體貼細心的很。
柳靜翕緩了緩,總算不咳了,她對碧雲說,「這水有些涼,換點熱的吧。」
碧雲一愣,水挺暖的啊,是她喜歡的溫度啊,不過很快就反應過來,帶著點偷笑的意味乖乖地提著水壺離開了。
「有話要說?」鄭宣淡聲問。
柳靜翕輕輕抿了抿唇,有些憂慮地開口,「公子知道是碧雲了,對不對?」
鄭宣目光淡了下來,「想替她求情?」
「嗯。」柳靜翕眼里噙了點水光,「我知道碧雲這事做得不對,但她的出發點都是為了我好,而且剛才您也看到了,她很照顧我,若不是她的悉心照顧,我現在的身體狀況也沒那麼好。」
她頓了頓,目光似乎飄到了很遠的地方,「我性子好靜,從記事起,除了公子以外,也沒旁的人能說說話,那年公子離開後,姑姑又找了碧雲來照顧我,雖然初始的時候她也只是六七歲的丫頭,又總是一副膽小驚懼的樣子,但好歹我們也是同齡女孩,很快便能玩到一起,大多的時候我都是听她講她老家的故事,听她講和家人的相處,靜翕才知道家是什麼感覺。您離開那幾年,我們也算相依為命,對靜翕而言,碧雲不止是伺候我的丫鬟,更是照顧靜翕的大姐姐,所以,靜翕斗膽求公子一次,就算要罰她引以為戒,別要她性命,以後還是讓她來照顧靜翕吧。十年了,靜翕已經離不得碧雲了。」
鄭宣一會兒後才說話,「我知你心軟,你說的也有道理,于情于理,都不該罰碧雲,但你要知道一件事,奴大欺主。」
柳靜翕微微搖頭,「公子,在您的心里,碧雲是奴,靜翕是主,但在靜翕的心里,碧雲是長姐,靜翕是小妹,您有見過一心為妹的姐姐欺負妹妹的嗎?」
她這麼一說,鄭宣忽然想起樓坤樓語嫣那對兄妹,樓坤是個憨厚老實的山里人,但愛妹如命,即使明知妹妹心思不正,會害了自己,也義無反顧,毫無怨言地去幫樓語嫣。
在外人眼里,或許覺得樓坤不辨是非,但于樓語嫣來講,那卻是世上最好的事。
笙笙說過,她很羨慕樓語嫣有這樣一個哥哥,他也曾想過,若他也有個妹妹,哪怕傾盡天下換她一笑,他也是願意的。
那靜翕呢?若碧雲當真只是一心為她,于她而言,也的確是好事。
「好,我答應你。但鄭家堡有鄭家堡的規矩,她若再犯,無論是什麼理由,我絕不饒她。」鄭宣有些淡漠地說,「還有,等你身子好些了,把她交給姑姑教,懂事了之後再回來照顧你。」
能得到鄭宣這樣的答復,柳靜翕已經很高興了,「謝謝公子,靜翕帶碧雲多謝您的大恩。」
鄭宣表情淡淡的,已不如之前那般柔和體貼,「往後,你也要注意點,鄭家堡的當家主母要有自己的決斷,絕不能被一個奴婢左右。」
「嗯,靜翕明白,靜翕會改進的。」
鄭宣點了點頭,「早點歇著吧。」
月光如水,鄭宣走在夜風之中,有些煩躁。
柳靜翕的那點小心思,他不是不知道,再賢良大度的女子,多少都會有點爭風吃醋的心思,何況她現在還沒名沒分。後院之中,他也有好幾個侍妾,都是為他解毒用的,柳靜翕從不介意,這次為笙笙而算計,大概也是感覺到了危機,他也不是不能理解,所以也沒怪她,只讓她好好養病,甚至為了安她的心,承諾娶她。
可她千不該萬不該,不該為了替碧雲那麼個丫頭求情而把姑姑牽扯進來。
姑姑當年雖然只是宮中一介奴婢,但卻是為了照顧他才忍辱負重活了下來,甚至為了他終身不嫁,說句越矩的話,姑姑于他算是半個養母,他敬重她孝順她都覺得不夠彌補她在他身上耗費的心血,可柳靜翕卻把姑姑抬出來做擋箭牌。
柳靜翕不是不知道他有多敬重姑姑,都敢這麼做,可想而知,平日不在他跟前時,柳靜翕有多不敬重姑姑。
鄭宣在湖畔的石凳上坐下,沉眸看著湖面上的皎皎明月。
一晃眼,當年只會睜著一雙水汪汪的眸子,怯怯懦懦地跟在他**後的小姑娘已經長大了,有了自己的心思。
即使他將她護在雙翼之下,不讓她沾惹上塵埃,她終究也變成一個工于心計的女子。
再看看吧,若柳靜翕還這麼不識抬舉,也只好只是普普通通地照料她一輩子。
他沉沉地吁了口氣,那一汪明月在波光粼粼的湖面上褶褶皺皺。
時間過的真快,又快到月圓之夜了。
——
自被錢盈盈推下山崖後,樓玉笙一直覺得自己在做夢,原因無他,只因她一直在這雲中霧里下墜,墜啊墜,墜啊墜,仿佛都已經地老天荒了,她還在往下墜,沒有著陸,就好像漂浮到宇宙太空之中,無邊無際,一直漫游。
她都擔心,這樣一直夢下去,她遲早得餓死!
咦?不對,不對不對,劇情完全不對!
她不是被錢盈盈推下千仞深淵了麼?
啊——!
太恐怖了,她會不會被摔死了啊?
她不會這麼慘吧,死了一次還不夠,穿越過來居然摔死了……
太悲催了有木有!
咦?
好像哪兒有點疼,好像全身都在疼哎。
听說,人死之後是沒有感覺的,听說那些孤魂野鬼,那些魂魄啥的也不會感覺到疼的。
那就是說……
她沒死?
哇哈哈!果然穿越女還是有穿越女的福氣,沒那麼容易死的!
咦,不對,怎麼臉上有滑膩膩的感覺,好像有什麼東西在舌忝自己的臉,難道這就是傳說中的掉下懸崖有奇遇?
樓玉笙終于艱難地睜開了眼,入眼就是一雙睜得大大的褐色眸子,一條時不時吐出來的紅色蛇信子朝自己臉上招呼來!
她怔了一秒,才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啊——蛇!——救命啊!」
那小蛇像是不滿意她的反應,眸子里似乎帶了怒意,凶狠地朝她吐著蛇信子。
樓玉笙嚇得都快尿了,一聲聲地尖叫,見那小蛇像要咬自己下意識地揮出手去擋。
一陣軟綿綿的觸感,再睜眼沒了那小蛇的影子,她知道她把蛇劈飛了。
可又因她剛才動作太猛,身形有什麼東西一陣搖晃,她整個人忽然騰空又要摔了下去。
也只是潛意識的反應,她伸手抓住了什麼東西,人吊在半空中,也總算松了口氣。
可很快,那口還沒吐出的氣就生生憋在喉嚨里。
她看到眼前那龐然大物,連大叫的膽兒都沒有,兩眼一翻差點就嚇暈過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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