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聲又一聲的「砰砰砰」,仿佛無數個人從樹上摔下來了,驚了樓語嫣和樓坤一跳。
文德已經不忍直視,公子哎,您能給自己留點節操不?
樓玉笙置若罔聞,盯著鄭宣,沒有一絲甜蜜和竊喜,只越發覺得這廝臉皮之厚,只能用厚顏無恥來形容了。
「你還能再不要臉點嗎?」她一頭黑線的說。
鄭宣一挑眉,「難道你覺得你在我心里還沒有我的臉重要?」
他輕輕一嘆,「笙笙,不要對自己那麼沒信心,我相信你,你可以的。」
「……」樓玉笙暴躁地快要抓狂了,惡狠狠地瞪著他,「我餓了!餓死了!」
樓語嫣咬牙切齒地看著對面秀恩愛的兩人,直把手里的兔腿當成樓玉笙凶狠地啃著。
秀恩愛,死得快!
我賭咒你們明天就分手!
只是,對面的人越恩愛,她就越不忿,越是激發了她的熊熊斗志,誓要拆散他們,抱得帥哥歸!
吃完東西,鍋碗瓢盆都被收拾了,樓語嫣忽然說道,「公子哥哥,謝謝你請我和哥哥吃晚飯,我實在無以為報,不如給你們唱個歌跳個舞吧。」
她也不用鄭宣有什麼反應,更不會給他拒絕的機會,就站了起來,很快做好起勢,開場開跳。
「歐巴剛男style……」
樓玉笙在看到她做騎馬舞那個動作時就已經驚呆了。
oh,天啊,竟然又是一個穿越妹子。
oh,地啊,妹子,你覺得幾千年前的古人能欣賞這麼潮流前衛的歌舞嗎?
文德直接閉上了眼,誰能把舞老板請過來跳一曲《心月醉嫵》啊,嗚嗚。
樓語嫣對樓玉笙驚得快要掉下下巴來渾然不覺,對其余幾個男子無語又冷沉的表情更是看不到,仍然唱啊跳啊的非常起勁。
等一首歌終于唱完了,她氣喘吁吁地,眼楮晶亮晶亮的望著鄭宣,「公子哥哥,好看嗎?」
鄭宣從她一開始出聲就閉目閉耳,免得污了自己的眼楮,自然不會回答她。
沒有回應,樓語嫣很不開心,只好在樓坤那兒找自信,「哥,我跳的不好嗎?」
樓坤極為干澀地擠出一抹笑,「好,好看,不過妹妹,以後還是不要再跳這樣的舞了……」
樓語嫣雖然天真,卻不笨,自然明白樓坤的言外之意,哼了哼,「老土!」
不過,她的斗志沒有因為這樣而澆滅,她坐下來休息了一會兒,又來了興致,「那我另外唱一首吧,咳咳……」
她清了清嗓子,「我種下一顆種子,終于長出了果實……」
樓玉笙開始還沒听出來,心想著這是什麼歌啊,直到樓語嫣唱道,「你是我的小呀小隻果/怎麼愛你都不嫌多/紅紅的小臉兒溫暖我的心窩/點亮我生命的火/火火火火火……」
樓玉笙頓時無力吐槽,妹子啊,你能不能唱點古風歌啊?哪怕來首被穿越女唱爛了的《明月幾時有》也好啊!
真的!別再唱這麼潮的歌了,她都快接受無能了!
即使鄭宣早已閉耳閉目也終于受夠了,睜眸厲喝,「閉嘴!」
「呃……」樓語嫣生生地卡住了喉嚨,可憐兮兮地看著終于跟她說了第一句話的鄭宣,「怎麼了?不好听嗎?」
怎麼會這樣?穿越妹子不是無論唱什麼跳什麼,都有一大票人贊她驚世駭俗嗎?為什麼公子哥哥不喜歡?他為什麼不喜歡清純可愛,天真善良的自己,而要喜歡那個又老又丑的老女人呢?
憑什麼穿越妹子要敗給這個老土的女人啊!
鄭宣看也沒看她一眼,對樓玉笙說,「回馬車歇息吧。////」
樓玉笙眨眨眼楮,明顯不樂意,她還想瞧瞧,這個樓語嫣究竟能奇葩到什麼程度呢。「今晚夜色這麼好,何不試試天為被,地為席?若辜負此等良辰美景,豈不遺憾。」
鄭宣皺眉看她,「你吃錯藥了?」
樓玉笙瞪他,「……狗嘴吐不出象牙」
「平時可不見你這樣文縐縐的。」鄭宣淡道。
樓玉笙撇撇嘴,沒辦法啊,意外遇到老鄉,她又不想認親,只能裝模作樣扮古人了。
「當真要在樹林里歇著?」
「嗯!」
鄭宣似乎嘆了口氣,「依你。」
見他們沒有離開,樓語嫣也松了口氣。
只是,失敗了兩次,她再也不敢隨隨便便唱唱跳跳了,想了會兒,又提議大家玩游戲,但除了樓坤,根本無人理她。
鬧騰了好一會兒,她又趕了一天的路,也累了,迷迷糊糊的就愛這樣睡著了。
因昨晚是匆匆離開,樓坤兩兄妹沒時間收拾行李,那會兒樓語嫣還睡得正沉,樓坤也沒叫醒她,拿上她的衣服,把她連鋪蓋卷一起帶走了,所以這會兒,倒不愁冷到樓語嫣。
樓坤選了個離火堆較近的地方把被子在地上鋪好,把樓語嫣放上去,又替她蓋好被子,自己則靠著旁邊的大樹,打算就這麼將就一夜。
樓玉笙看得有些心酸,無論樓語嫣多奇葩,至少這個哥哥,相當的稱職,相當地疼她,就沖這一點,她也有些于心不忍。
「文德,你去拿條毯子給語嫣他哥哥。」樓玉笙剛說完,又被鄭宣不滿地掐了一下,「你對他那麼好,合適嗎?」
「我只是很羨慕語嫣有個這麼疼她的哥哥。」她嘆著氣說,「我沒有哥哥,就更羨慕他們之間的親情。」
鄭宣有些沉默,若他在這世上真有個妹妹,他一定比樓坤更疼妹妹。
文德見鄭宣沒再反對,屁顛屁顛地跑到馬車上拿了條毛毯給樓坤,樓坤的心情很矛盾,他們昨晚才生死相斗,今天又對他這麼好,他很不願意接受他們施舍的好心,可如果不接受,如果他病了,誰來照顧妹妹?
他轉念一想,不,對他好的不是那個氣度不凡的公子,而是那位仙女姑娘!
他拿著毛毯,漲紅著臉對樓玉笙說,「多,多謝姑娘,樓坤一定會報答姑娘的!」
樓玉笙笑著點點頭。
夜,漸漸深了,鄭宣還在對妹妹的事耿耿于懷,睡不著,而樓玉笙還糾結著絲綢之路,也是輾轉反側。
「睡不著?」
樓玉笙悶悶地嗯了聲,「白天睡多了。」
鄭宣低低一笑,糾纏著她烏黑的秀發,說,「唱首歌給我听吧。」
「……還沒听夠啊?」
「淨化心靈!」
樓玉笙汗,「萬一我唱的不好听呢?不但不能淨化你的心靈,還只會讓你更煩躁呢。」
鄭宣默了默,「正常的歌就好。」
「……」這要求,可真低啊!真是被樓語嫣給刺激慘了!
樓玉笙頭枕在他的大腿上,望著滿空繁星,緩緩啟口,
「悲歌可以當泣,
遠望可以當歸。
思念故鄉,
郁郁累累。
欲歸家無人,
欲渡河無船。
心思不能言,
腸中車輪轉。」【漢樂府詩《悲歌》】
她嗓音空靈清澈,純淨如若天泉之水,叮咚叮咚的,又帶了絲絲沁脾清涼,歌聲婉轉間仿佛有些許的哀涼。
只是,她美妙清靈的歌聲似乎沒有感染到鄭宣,他仍然把玩著樓玉笙的發絲,手背卻繃得很緊,那跟跟青筋仿佛下一瞬就能跳出來。
他聲音溫柔,目光卻冷如玄冰,「為何唱這首歌?」
為什麼會唱這首歌?
因為身邊已有同類,她並不想暴露自己,自然不敢唱前世的古風曲。
「因為我會唱的曲子很少,而這首,算是唱的好的了。」
因為這首歌是在她娘的高壓之下而熟練的,她後來想,大概這首曲子是娘親和生父的定情曲吧,所以娘親對這首曲子要求極高。
「 ——」鄭宣笑了聲,但只有他自己知道這笑聲,有多冰冷無情,「這曲子不好听,往後別唱了,就唱《關雎》《蒹葭》吧。」
樓玉笙咯咯地笑,「可是我覺得不好听噯。」
也不知是哪個坑爹的樂人譜的曲子,明明那麼優美浪漫的詩句,卻生生唱的那麼雄壯。
鄭宣緩緩松開手,淡然道,「你可以自己譜曲,滿意為止。」
樓玉笙撅撅嘴,「可是我沒那麼有才華啊……」她眼珠一轉,笑嘻嘻地說,「你這麼厲害,想必譜曲也難不倒你吧?不如就交給你了。」
「我不會。」鄭宣想也沒想就拒絕了,語氣近乎冷硬。
樓玉笙奇怪地看他,「你怎麼了?」
鄭宣看著遠方,沒有答她,過了會兒才說,「不早了,睡吧。」
樓玉笙抬眸看著他寂寥冷漠的表情,輕聲說,「你不高興?」
鄭宣頓了頓才垂下眼眸看她,笑意清冷,「睡吧。」
樓玉笙抿了抿唇,既然不想說,她也不想逼他。
她一笑,閉上眼楮。
鄭宣抬起眼睫,看著濃如墨的夜色,看著遠處無底的黑暗深淵,仿佛思緒都被那漫無邊際的黑暗給吸引了進去。
很遠的遠方,仿佛有一處燈火輝煌的大殿,大殿之上的少年英姿勃發,頭戴十二旒冕冠,赫然便是那少年帝王。大殿之中,一排清一色綠衫少女,各個清麗貌美,她們弄琴歌唱,那歌聲婉轉空靈,沁著絲絲柔情與憂傷。
那歌聲仿佛自很遠很遠的地方傳來,由遠及近,好似就響在鄭宣耳畔。
「悲歌可以當泣,
遠望可以當歸。
思念故鄉,
郁郁累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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