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舞心月彼時還在自己的廂房里研究那幾份養生方子,方子雖好,但畢竟已經是好些年前的東西,而且適合年輕人的未必適合老人。

她需得研究透徹,改良房子才能獻給天子。

正冥思苦想中,外間的喧嘩惹來她的不悅,還沒提步出門一看,嘩啦一聲門就被推開了。

她抬眸欲斥責,卻看到面無表情的鄭宣,不悅的神色陡然換成嬌媚笑顏,沖門口的護院使了個眼色,他們便乖乖的退下。

舞心月嬌嬌媚媚地蓮步輕移,盈盈一禮,「奴家見過大公子。」

她見鄭宣目不斜視地朝前走,在主位上坐下,心里微微一咯 ,那笑顏便更嫵媚,「公子有事見奴家的話,一句吩咐就夠了,何勞公子親自前來?」

她微有些遲疑,「不知公子突然造訪,是有何要事嗎?」

鄭宣冷眸看她,在文德關上房門時,開口問道,「你為何非要至樓玉笙于死地?」

舞心月一訝,笑著說,「奴家不明白公子在說什麼。」

鄭宣冷笑一聲,笑得舞心月心里極沒底,「你既知道本公子是誰,還有必要遮掩?」

舞心月微微一愕,像是輕嘆了一聲,仍然嬌聲媚語,「公子當真這般喜歡樓姑娘,她在您心里就那麼重要嗎?」

「這不是你有資格問的!」

舞心月淺淺一笑,「若奴家說,奴家傾心于公子,嫉妒她得公子喜愛,所以才費盡心機要除掉她呢?」

鄭宣輕蔑地哼了一聲,「那便月兌了衣服證明給本公子看。」

舞心月柔媚的笑意漸漸消失,臉上的表情像是有些無奈。

她凝視著鄭宣那張清雋的容顏,那一雙溫軟的眉似是很讓人著迷,可那雙凌厲的眼卻又讓人膽戰心驚。

她臉上沒了笑意,也沒了那些媚態,她清清淡淡地站在那兒,仿佛一瞬間換了個人,換了個靈魂似的。

舞心月淡淡一笑,表情柔和到極致,確切的說,更像是一股嘆息,一股悲從中來的嘆息。

「公子若非要知道奴家殺她的理由,只需知道她生父是誰便可。」

鄭宣眉眼一抬,依然冷厲。

他尚未調查過樓玉笙,並不知她非樓永申親生,且,舞心月的話也未必可信。

舞心月這些年來,別的本事未必多厲害,但論察言觀色,還真能獨領**。////

自然是,只消一個眼神,便知鄭宣的懷疑。

舞心月凝視著鄭宣好一會兒,繼而一嘆,像是做了決定,用著極力壓制卻仍難掩恨意的語氣淡淡說道,「她生父是常瑞德,趙妃胞弟,想必公子是知道這個人的吧?」

雖是詢問的話,卻篤定的很。

乍一听到這名字,鄭宣的眼神倏然變得凌厲無比,仿若根根利箭要將舞心月萬箭穿心似的。

放在案桌上的手緊緊一縮,若非極力克制,那案桌早已碎成渣。

「你到底是誰?」鄭宣厲聲問道。

若當真只是夜來樓的老板娘,若當真只是為廣陵王效力,她不該問他這個問題!

舞心月听到這樣一問,好似並不意外,她凝眸看著他一晌,提了提裙擺,忽然在他面前跪下,雙手伏地,頭磕在手背上,以虔誠而恭敬的姿態跪伏,「妾,江公孫女江瑛,拜見皇曾孫殿下。」

聲音,似乎有些許顫抖,有些許哽咽。

鄭宣忽然就怔住了。

皇曾孫殿下?

有多少年沒人這樣稱呼過他了?

大概是從他有記憶起,再也沒人這樣稱他,至此世上只有大公子!

這些年,噩夢不斷,他知道那些死去的家人有多榮光,他也知道,自己本該是多麼耀眼的存在。

可他從來沒有記起過,原來他還是皇曾孫!

這個稱呼讓鄭宣有些恍惚,似乎過往的輝煌在眼前一一展現。

只是那時,他尚在襁褓中,他的一個百日宴,普天同慶,卻不過須臾間,淪為階下囚。

所有輝煌尊貴,不過剎那灰飛煙滅。

他說過,沒有什麼是永恆不變的,無論繁華富貴,又或是人心情意。

怔忪的眼眸漸漸冷凝,鄭宣再次凝視眼前匍匐在地的女子。

江公孫女,江瑛。

他雖未見過,卻知江公是誰,他是當年名震天下的大儒,是天子親自請他出山作太子的先生,教導太子三十年,直到十六年前那場禍事,江公不願受辱,自縊而亡。

鄭宣冷視著舞心月,「你如何知道本公子?」

「妾幼年時見過太子殿下,殿下和太子殿下,容顏相似,妾能斷定,您就是皇曾孫殿下。」

「你接近本公子,究竟意欲何為?」

舞心月緩緩起身,目中尤有淚光,她凝視著鄭宣,堅定地說,「屬下願為殿下效犬馬之勞,助殿下登位!」

鄭宣哧的一笑,「前幾日你還說廣陵王要將我納入麾下,事成之後,封侯拜相隨我,才不過兩天功夫,就變了。」

舞心月面色坦然,「只要能大仇得報,忍辱偷生又何妨?」

鄭宣淡道,「樓玉笙的生父,你如何知道?」

「屬下幼年時隨爺爺進宮,不但拜見過太子殿下,也曾見過趙妃,趙妃與常瑞德是孿生兄妹,而樓玉笙與趙妃肖似,不僅如此,樓玉笙的母親樓芝蘭和常瑞德本有婚約,若非常瑞德突然死亡,早已是夫妻,而且,樓玉笙生于征和二十五年二月十八,常瑞德死于征和二十四年四月二十,常瑞德死了一個月之後,樓芝蘭發現已有身孕,匆匆嫁給茶商樓永申。于情于理,樓玉笙必是常瑞德之女無疑。」

鄭宣面色平靜,面無表情,唯有他手下的案桌,已有碎屑掉在地上。

他忽然很想笑,這算是因果輪回嗎?

十六年前突如其來的災禍,他從雲端跌落,趙妃擔心他會跟六皇子搶太子之位,假借天子之怒刺殺,一計不成,再生一計,在他身上下了那般陰狠的毒。

可誰會想到,十六年後,他竟要靠仇敵之女來解毒?

呵——

真是可笑!可笑至極!

可笑他竟屢屢將樓玉笙當成妹妹而放過,而她竟是一手策劃十六年前那場禍事的元凶之女!

可笑他以為樓玉笙是他十幾年來唯一的光亮,可笑他以為樓玉笙會是他的救贖,她卻原來是將他推入深淵的惡靈!

究竟是怎麼了?

老天還嫌他不夠可憐可悲,還要來玩弄他嗎?

哈——哈哈——

可悲的是,為了活下去,他還得依靠樓玉笙。

舞心月被鄭宣的眼神給震住了,那樣悲涼的厭世,明明很想放棄,卻又不得不活下去。

她以為,鄭宣的心里應該只有恨意,和她一樣滔天的恨意,哪怕毀滅一切也要復仇,可她怎麼也沒想到,他這麼厭世,這麼厭惡活著。

可是,她無法理解他眼底的自嘲,甚至是痛苦糾葛。

難道樓玉笙對他那麼重要嗎?他便那麼喜歡她麼?

不,不能!

樓玉笙是他們仇人的女兒,她決不能讓她活著!

舞心月眼中殺氣剛起,倏然見鄭宣盯著她,仿佛要看透她心底所有般的研判審視,而後,冷冷道,「樓玉笙的事,到此為止,你不許動她!」

「為什麼?你忘了你的父母,忘了你的爺爺女乃女乃了嗎?」舞心月難以相信地看著他,聲音因憤怒悲傷而變得尖利。

忘?如何能忘?

日日夜夜的噩夢折磨,他如何忘得了!

可是,他得活下去!

哪怕他已經沒有多少日子可活了,可至少在活著的時候,他都要爭分奪秒的活下去。

「沒有為什麼!你既要效忠于我,就得听我的命令!你若再敢動她,休怪本公子鏟平你冷月宮!」

舞心月臉色一下蒼白,想說什麼,唇角卻哆嗦的厲害,張不了口。

她在鄭宣嚴苛冷漠的眼神下,再次拜倒在地上,嗓子啞的幾乎不成聲,「求殿下給我一個不殺她的理由!」

不殺她的理由?

因為她是他的解藥!

半晌無言,鄭宣起身離開,在舞心月身畔駐足,漠然道,「在我眼里,你依然是舞心月,莫要以為本公子不知道你和廣陵王世子的感情糾葛,莫要以為本公子會信你的忠心!」

舞心月苦笑,她抬頭,臉上盡是淚痕,「殿下既不信我,就不怕我將你的身份供出去嗎?」

鄭宣居高臨下的俯視著她,即使如今不過一介布衣,他的尊貴與傲然也不是他人膽敢直視的。

他語氣冷淡,卻像是昭告天下的霸氣,「我既決定現身雲州,就是要告訴這天下,我楚宣,回來了!」

是的,皇曾孫楚宣,回來了!

——

可是,鄭宣雖想的透徹,知道樓玉笙對他的重要性,可還是忍不住憤怒怨恨,悲從中來。

他甚至想,當時樓玉笙激怒他時,他便不要不忍,直接掐死她了該多好,便不再有現在的恨,不再有現在的悲,不再有現在的無奈,甚至不再有現在的不舍。

若是沒有一開始的相識,他不知她是他的解藥,今日再知她的身份,他也能立刻結果了她。

可偏偏,他們相識了,以那樣的方式相識了,以那樣的方式,她走近了他的心。

他從沒想過,有朝一日,他竟會愛上仇人之女!

那樣的血海深仇,叫他如何能不介懷!

*

你們這些小沒良心的,阿宣和笙笙都這樣了,居然也不冒個泡安慰安慰,嗚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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