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以來,在所有洛水城民眾的觀念中,城主府那就是洛水城的唯一統治者,代表著至高無上的地位,代表著生殺予奪的權利。
大家可以在心里不服,鄙夷,甚至唾棄,但至少在明面,卻仍然要裝出一副畢恭畢敬的模樣,沒有人敢明目張膽地挑釁城主府的威嚴。
一個都沒有!
但是現在,有人居然敢在少城主的婚禮上鬧事!不僅一槍挑落洛水城赫赫有名的黃家家主黃永老爺子的腦袋,居然還當眾宣布取消少城主的婚禮。
這已經不能用膽大包天來形容了,完完全全就腦子燒壞神智錯亂急巴巴屁顛顛趕來找死的節奏啊!
瘋了!
望著那道一步步走向禮台的削瘦身影,所有人一時之間都有些難以置信。或震驚或憐憫,或嗤笑或贊賞,眾人心思各異,但唯一一致的念頭就是,這個黑衣少年,死定了!
「從來沒有人敢來我城主府鬧事,少年人,你是第一個!」
城主洛河掃了眼地上黃谷的碩大頭顱,陰沉的臉上忽然露出一抹笑意,但任誰都能感受到從這抹笑意中散發的濃重殺氣。
話音落下,那名鷹鼻老者撤去施加在初鏡身上的威壓,足尖點地,朝著烈翊疾掠而去。
「烈翊小心,這老家伙是祭水階高手!」初鏡壓力驟去,來不及舒緩體內滾滾涌動的血氣,急忙出聲示警。
僅僅一句話的時間,那名鷹鼻老者已掠至烈翊身後,能量包裹的枯瘦手掌,黑光流轉,劈向烈翊的背脊。
眼見將要一掌劈實,鷹鼻老者忽然心生警兆,急忙收掌扭胯,隨即,一道白光從左肋擦過。然而,身形還未站定,又是一道白光割裂夜幕,閃電般射向他的右肋。
「雕蟲小技!」
鷹鼻老者不屑冷哼,手掌瞬間黑光大盛,迎著那道犀利來襲的白光一掌斬出。
「轟!」
黑白兩道光芒相撞,隨著劇烈的波動擴散開來,鷹鼻老者往左側退開兩步,而那道白光也被震回空中,消失于茫茫夜幕之中。
兩把飛劍接連失手,烈翊卻是依然沒有轉身,甚至都沒有回頭。臂膀猛甩,反手一槍刺向鷹鼻老者的胸膛。
見到烈翊連頭也不回地一槍刺出,所有人盡皆詫異不已。
從飛劍上卷挾的凌厲氣息,不少人都能覺察出烈翊已具有二品中期戰靈師的實力,可那個鷹鼻老者也是五行境祭水階高手。兩人半斤八兩,你這樣輕描淡寫的一槍,除了姿勢瀟灑點,能起個屁的作用?
然而,誰都沒有想到,面對烈翊那看似隨意的一槍,鷹鼻老者就好像身子被定住了一般,不擋不避,一抹溫柔的笑容忽然浮現,雙眼中竟還涌出濃濃的眷戀之色。
那模樣,當真詭異之極!
「噗!」
黑槍貫胸,六稜槍頭從其後背透出,隨後又快速拔出。大量鮮血噴涌而出,鷹鼻老者前胸後背頓時血紅一片,觸目驚心。
「娘……」鷹鼻老者含糊地呢喃一聲,仰天倒地,充滿眷戀眼神漸漸暗淡下去。
全場鴉雀無聲,落針可聞。
半響,一道尖利的聲音驟然響起︰「是幻陣!那老者中了幻陣!」
接著又有一人失聲驚呼︰「這是分魂之境,三符同刻!」
這下,那些曾在丹會目睹過烈翊與黃家爺孫斗陣的人瞬間恍然大悟。
與黃家爺孫斗陣之時,因為雷電縱橫,所以大家才能清晰地看到符陣的生成。而此刻,沒有雷電包裹道韻,一個幻陣刻成,神不知鬼不覺,雖說不用幾息就會消散,但殺個人,幾息足矣!
當然,這其中固然有烈翊刻陣神速的原因,但說到底,還是那名鷹鼻老者太過小覷烈翊了,以他五行境祭水階的修為,其實只要謹慎些,想要看破一個一級符陣還是輕而易舉的。
「我只是來接初晴姐他們回芒山鎮的,並非想要與城主府為敵。」
烈翊冷冷地望著禮台上的洛葉等人︰「不過,若是城主府執意不允,那便休怪我大開殺戒!」
說罷,他瞄了一眼四周蠢蠢欲動的侍衛,一震手中的六稜黑槍︰「阻我者,死!」
喝聲如雷,氣勢凌天。
一時間,那些安插在婚禮上以維護秩序的侍衛們盡皆駐足不前。連五行境祭水階修為的鷹鼻老者都死了,他們這些才沖脈境的侍衛,自然也是有著自知之明。
「蹭!」「蹭!」「蹭!」
昏暗的角落里,三股強橫的氣息驟然攀升。隨即,一道蒼老的聲音響徹全場︰「哼!我堂堂城主府,豈是你撒野的地方!小畜生,納命來吧!」
眾人循聲望去,待見到那三道強橫氣息的主人,不由均是倒抽一口冷氣。
「是洛族三老!不是據說都在閉關沖擊化形境麼?沒想到他們竟會來參加婚宴!」
「洛族三老可都是五行境祭土階巔峰,這下子那個黑衣少年慘了!」
「何止慘了,我看是死定了。洛族三老任何一人出手,不用十招就能斬殺了那名黑衣少年。唉,看來又有一名天才少年即將夭折了。」
所有人都認為洛族三老一出場,今日之事就算是塵埃落定了。即便是初卞初鏡兩兄弟,原本稍微燃起的希望,也在這一剎那悄然熄滅。
初晴定定地望著烈翊,心中柔情涌動,晶瑩的淚珠簌簌而下,卻是依然笑靨如花︰「烈翊!自從那次丹會之後,初晴姐就一直有句話想對你說,但是卻總也不敢說出來。今日或許我們都會死去,再不說以後就沒機會了。」
初晴深深地吸了口氣,然後大聲喊道︰「烈翊,初晴姐好喜歡你!喜歡你喜歡到骨子里去了!烈翊,你喜歡初晴姐麼?」
熾熱的告白聲霎時響徹婚宴現場,空氣中到處彌漫著縷縷深情。
周圍的議論聲戛然而止,眾賓客不約而同地將視線投射在那道緩緩前行的黑色身影之上。
烈翊臉色微微泛紅,握緊黑槍的手掌不覺汗水涔涔。他感到從來沒有如此刻般緊張過。與初晴那兩道企盼目光對視著,他硬著頭皮喊道︰「喜歡!我也喜歡初晴姐!將來還想娶初晴姐當妻子!」
于是,初晴便霞飛雙頰,低聲吃吃笑了起來。在這一刻,她覺得哪怕是馬上死去,等到了地獄,自己的心里依然是滿滿的甜意。
「這丫頭!也不嫌害臊!」
望見女兒如此大膽的舉止,初夫人不由笑罵一聲,原先愁苦的臉色也消散了不少。旋即,她忽然看著初卞,疑惑道︰「雖然我深居簡出,但也有所耳聞,這個名叫烈翊的少年,好像就是那個被撿來的小乞丐吧?那應該是雪兒的夫君才對呀。」
聞言,初卞苦笑道︰「這不是雪兒成親當夜就回月華學院躲起來了麼,而晴兒每日與烈翊相處……嗨,我跟你說這些干嘛,眼下都大難臨頭了,管他是誰的夫君。這烈翊今日若是能救我們離開,回頭我將兩個女兒都許配給他都成!」
初夫人無奈地笑笑,而後溫柔地握住初卞的手掌︰「出手幫幫晴兒和那個烈翊吧,跑了得一個是一個。你要是有機會,也不要錯過,不用管我,能夠陪伴你身邊這麼多年,又為你生了兩個乖巧漂亮的女兒,我這輩子也已經心滿意足了。」
「說什麼傻話呢。」
初卞雙手將初夫人的手掌緊緊捧住,低聲說道︰「每個人都有每個人的福緣,晴兒的福緣是烈翊,能不能逃出生天,就要看烈翊的手段。而我的福緣,就是你。沒有你陪在身邊,我一個人活著還有什麼意義?」
初夫人就幸福的笑了。兩人雙手緊握,對視的目光中,溫馨且平靜。雖置身于這等凶險之地,但是此刻,從他們的臉上卻再也找不出一絲驚懼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