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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別離

君子翁大笑一聲,道︰「你說了那麼多話,無非就是想要尋幾百年的仇,且不說我不認識什麼岳長風,但九天扶搖系我岳氏獨門絕技,斷容不得他人輕視,你要領教,我便奉陪到底。」

無為子得嘗所願也會心一笑,引劍回身一縱躍出門去,聲音自遠處傳來道︰「隨我來!」

君子翁隨之而去,兩個人皆如同電閃而去,震得堂內空氣激蕩,橫風亂竄。江瑩兒看得發呆,心想這兩個年過半百的老頭,還真是急躁,全然忘記了一開始的初衷。

他也趕緊跑出門去,張望四下,早已經看不到兩個人的身影,偌大的金頂台,門人都已經逃散干淨。江瑩兒一個人站在空曠的廣場上,不知該何去何從,就在這時,只得到高空中一聲金鳴玉裂的響聲,山間回音響起,浩浩不絕。忽然大地猛得一下震動,像是一個千萬斤重的石頭砸在地上,塵埃頓起,看清楚才知道是無為子落到了地上,他又腳橫跨站立在殿前廣場中間,風貫長袍,衣袂飛揚,揮劍點指四方,繼而目視天空,君子翁從他頭頂正上方刺劍而來,此時君子翁已經長袍褪去,身著緊身藍衣,他手中的長劍,像是圍裹著七色彩虹,華麗虹大,震懾四方雲氣。強敵殺來,無為子也不移不動,大喝一聲,方才被他點指的四個方向,忽的涌出四股水流,交錯成一道道水幕,任君子翁劍勢有雷霆之勇,竟是難以穿破,僵持之間,立見高下,逆水橫漲,君子翁不得不引劍退去,然而那勁流亦步亦趨,無為子騰出身來,漫天水幕中,優雅的舞起劍式,那漫天水花,皆如同撒豆成兵,在他的驅使下化為刀槍劍戟,讓君子翁無所遁形。

江瑩兒看到這種情景,就跟在無定島時陸風南所使的是同一路數,都是隔空打物,只是陸風南有形無意,有狀無力,無為子跟他比起來,大有氣吞山河,凌天破地之勢。

不消多時,君子翁自空中摔落下來,無為子收起劍勢,目視他,有些猶疑的道︰「九天扶搖竟是虛有其表,我只出三分功力,你已露敗相。」

君子翁大怒道︰「狂妄無知,你這星芒小技,怎比我皓月神功,今天我就讓你見識見識……」

無為子伸手止道︰「勿需再比,你不是我的對手,九天扶遙或許天下無雙,但是你卻不使出百中之一的威力,想當年你家祖輩何等威武,如今岳家也要後繼無人了麼?」

一听到後繼無人四個字,君子翁觸動心懷,回想前因後事,多少傷懷襲上心頭,一時間他不禁熱血上涌,罡氣亂竄,將劍高高擎過頭頂,轉瞬之間,長劍祭起七彩虹衣,比之剛才還要雄壯百倍,大罵道︰「誰說岳家後繼無人,我一劍劈了你金頂台。」

無為子不卑不亢,任他有吞雲霸氣,只微一橫劍道︰「好,我就正面吃你這一劍!」

君子翁更是怒不可遏,不多想,漫揮一劍,百丈劍芒所掠之處,盡是山石橫飛,屋房倒裂,就連金頂台的主殿,也瞬間成了陪葬。繼而君子翁蓄足全力,奮力一劍斬下,無為子橫刀立馬擺下架勢,那劍氣攜著風雷之勢,呼呼而至,他橫劍便擋,兩下交鋒,震得天搖地動,空山鳥盡,在無為子身前身後的大地,均是蕩裂開來,只有他腳下站的那一方寸土無好無損。他臉色一動,霍然揚劍大聲道,破!君子翁的長劍抖成一團,震手而去。

君子翁一口氣血噴在胸前,勝敗已分,江瑩兒跑過去扶住倒在地上的他,只覺得他全身仍在劇烈的顫抖著。無為子走到近前,一臉可惜道︰「並非是我傷了你,而是你自己的氣傷了你自己,我背負祖訓身不由已,只是與你賭個勝負,你何苦以命相搏。」

君子翁放聲大笑,笑的越張狂肆意,血隨著他的笑聲越流越多。無為子勸道︰「你傷勢很重,如不及時救治,恐怕傷及丹田,我來給你療傷。」說罷伸出手來,君子翁搖頭不納,又是大笑兩聲,一臉輕視道︰「你真得以為你那所謂海天十三式能打敗九天扶搖,實話告訴你,我哪里是什麼血雲劍的傳人,我只不過是岳家的一個僕人,是莊主慷慨大義,收我庭下又不吝傳我神功,是我資質愚魯,難諳其中奧妙萬中之一,倘若莊主在這里的話,半招就足以讓你灰飛煙滅。」

無為子正色道︰「那就叫你家莊主來與我比較,正好讓我為祖師正名。」

君子翁一聲慘笑,兩眼變紅,悲切道︰「我家莊主早已經不在人世……不過,你等著,岳家尚有傳人,早晚必會為今天的事找個公道。」

無為子听了,不置可否,雖然有心想要幫他,可見他決心異常,斷然勸不動他,只道︰「不管你信與不信,我從未有害你之心,只是要討教你的九天扶搖,事已至此,你切莫在動情動怒,讓我帶你回消遙宮罷。」

君子翁道︰「我已經受辱于你,怎會再肯折羞岳家,你不必多說了,只是……你若要給我三分面子,就別再為難這個孩子,放他遠走。」他看了看江瑩兒,心中生起莫名情義。

江瑩兒閉口不言,只是暗暗落淚,無為子無奈解釋道︰「我從來就沒有難為過這少年,你們對我誤會太深,也罷,我這就離去,讓你安心。」

他說完便折身往山下走去,回望兩人,搖頭嘆氣。等他走的不見的身影,江瑩兒這才失聲哭道︰「老前輩,你怎麼樣了?」

君子翁長嘆道︰「我還死不了,只是我上門尋釁,卻被人家打成這副模樣,還倒不如死了。」

江瑩兒剛要寬慰他兩句,只听得君子翁一聲驚呼,自他的胸前,霍然刺出三寸劍鋒,回頭看時,只見鐘離站在身後,右臂之前已經被君子翁斬去,用左手持著君子翁的佩劍刺入君子翁後胸,一臉恨意狠狠道︰「你想死,我就送你一程!」

君子翁大叫一聲,狂怒非常,陡然運氣,四下罡風四起,連同江瑩兒一起被震開數丈,他鮮血直流,口中咆哮道︰「天堂有路你不走,卻到此間送命來,」十指成勾,鐘離想逃已經寸步難移,他一用力便把鐘離吸到自己腳下,一把按住他的頭,大笑兩聲,嚇的鐘離縮成一團,繼而君子翁從胸中拔出劍來,刺入他的心中,等他斃命,才啐了他一口一腳踢開。

他也再難支撐,伏倒在地上,江瑩兒上前扶住他,君子翁一氣不接一氣道︰「那老賊……好陰險,自己滿口仁義,卻又讓徒弟去而復返前來偷襲。」

江瑩兒哭道︰「老前輩,你別再氣了,我送你回無定島。」

君子翁口氣落寞異常,無力道︰「我不行了……我死不足惜,可恨我有負莊主重托,沒能找到小公子,等到以後……」他看了看江瑩兒,咽下了那句話,又道︰「我听到徒兒對我說起,你為救他人不惜獻身,也算是個品性忠純的好孩子,念在我行將死去,你可答應我一件事情麼?」

江瑩兒道︰「老前輩你只管說,我全都答應。」

「你幫我去找三個人,一個和我歲數相仿,另外兩個,一個男孩一個女孩,年齡和你一般大。你拿著我的劍……他們見了,自然會認得你……你把今天發生的事情告訴他們……」

江瑩兒趕緊道︰「前輩放心,我走遍天涯海角也會找到他們。」

這時君子翁已經只有出氣沒有進氣,仍舊強自囑咐道︰「我家小姐,復姓孤山,名叫孤山玉樓,我家小公子名叫作孤山我夢,他乃是血劍雲在這世上的唯一傳人,他朝天下興難,與他大有干系……還要讓他去到消遙宮,非是為我報仇,而是要為……為岳家正名!」

江瑩兒捂著他的傷口,唯有不停的流淚點頭。又听他道︰

「切記……萬勿錯信他人,我教你一個法子,在我無定島上,有一副對聯……」

他喘了一口短氣,強忍著繼續說道︰「上聯是……長空三尺剪白日,連我那兩個徒兒也不知道下聯,我告訴你下聯,如有人對上,就是你要找的人,下聯是……」

「……夕陽蘸來描畫里……」江瑩兒若有所思的順著他的話說了來。

君子翁猛然一震,身子僵直,兩個眼楮瞪的大似銅鈴,死死的盯著江瑩兒,像是想說什麼話,可是牙齒嗑了幾下,最終什麼也沒有說出來,江瑩兒再試時,他已經沒有鼻息,就這樣死去了。

江瑩兒悲了一陣,忍著傷心,拿了君子翁的劍,把他背在身上,走下山去。他因背著個死人,旁人嫌他晦氣,也沒有人願意去招惹他,這樣走了三四天,終于到了汩羅江畔,他自己扎了個竹筏,往無定島使去。

可那無定島神出鬼沒,又藏在霧陣里,豈是他能找到的,他的江上漂游了六七日,莫說無定島,連霧陣都沒有找到,時光催人老,更催死人朽,眼前那君子翁的尸身開始一天天腐臭,再也難以支持下去,他便靠了岸,找個了樹木茂盛,渺無人煙的寂靜地方,挖個坑把他埋了。

他雖然之前不認識君子翁,但他在鐘離手下對自己有救命之恩,于是心中立了願,要在他的墳前守靈三日,心里也借此思索以後的事情。無定島他總是還要去找的,姜文玉生死未卜在那島上,而且夜河招靈圖也在島上,可是自己該如何去呢,思及此,想破腦袋也沒有辦法,徒增煩惱。

等守完了三日靈,他又回到江上,漫無目的的尋找。

這一日,他竹筏的吃食捉襟見肘,便取出來君子翁的劍,當魚叉一樣往江里刺魚,一個不小心月兌了手,把劍扔進了江里。他暗罵自己,這劍乃是君子翁的臨別之物,而且日後尚有大用,像這樣丟了,真是罪該萬死,他正要跳下去尋它,那劍卻自己浮了上來,如果一條飛魚,游在竹筏前面,江瑩兒驚奇萬分,趕緊撐篙去追,追了約有兩個時辰,前面豁然出現那片熟悉的霧陣,江瑩兒大喜,逐劍前行,又過了不多時,無定島就已經出現在眼前。

到至岸前,江瑩兒收回了劍,心中惴惴不安,踏上了無定島。他邊走心中邊盤算,到底該如何跟她們交待,到了通明殿前,里面並無一人,去到後堂,也未見一個人影,他心中大疑—-難道又生事端,無定島又遭難了不成?

他轉過廳堂,路過側房時,听到里面悉沙作響,推門而入,原來是水青瑤在廚房里淘米。她一眼看到江瑩兒,丟了手中物件,連忙問︰「你怎麼回來了,我師父呢?」

江瑩兒道︰「我等下跟你們說,你姐姐和我大哥呢?我大哥的傷勢怎麼樣了。」

水青瑤道︰「你大哥還活著,他說會西疆的異術,能保住我姐姐的手臂,現下正在秘室里給我姐姐療傷呢,我師父呢,怎麼只有你一人回來。」

「……你帶我去找你姐姐,我跟你們一起說。」江瑩兒見她一臉焦急,秀眉緊鎖,讓人憐惜。越是這樣,他越是難以出口,只得硬著頭皮多拖一會。

水青瑤只得帶著他先去秘室。秘室里面,姜文玉與水涵空相隔而坐,他面色極差,嘴唇蒼白,在他的對面,水涵空情況更差,她受傷的手臂更袒露在姜文玉面前,姜文玉像是已經行醫完畢,替她把挽起的水綠色長袖放下,囑咐道︰「別怪我沒勸你,是你要胳膊不要命,從此你這條手臂算是保住了,可卻巨毒無比,每月一次,毒素循環直心脈,你就要忍受一次噬心之疼。而且,你這條胳膊踫不得別人,踫著了非死即傷,你千萬別去干傷天害理的事啊。」

水涵空收回胳膊,斜睨了他一眼︰「我第一個就先把你傷天害理了。」

姜文玉作勢後退,水涵空瞪著他道︰「這件事情,只有你知我知,要是有第三個人知道了,看我不真的要你的性命。」

姜文玉不屑道︰「等你師父救回了我兄弟,我們就此生再也不會見面了,就怕你師父沒那麼大的本事,一把年紀了再……」

「不許你說我師父壞話……」水涵空張手欲打,這時門被推開,江瑩兒與水青瑤進來,姜文玉見到江瑩兒,欣喜萬分,還不容兩個人說話,水涵空已經上前連問道︰「我師父呢,你怎麼一個人回來了。」

江瑩兒看她臉色慘白,身子也是堪堪欲倒,心想這兩姐妹雖然外表凶蠻,實則是兩個弱女子,內心脆弱無比,如今受傷中毒,連番打擊,如若再听到師父去世的消息,對二人來說無異于心中依靠崩倒,恐怕難以承受。

江瑩兒忽然提高聲音,對二人道︰「你師父為你們報了仇泄了恨,又去別的地方周游了……」

水涵空不轉楮盯著江瑩兒,問道︰「師父剛剛回轉,怎麼會這快又出門,況且他知道我身受重傷,怎麼會不回來看我就不辭而別,你說……師父他,他不會是出什麼事了吧。」

「怎麼會,你師父那麼厲害,到了金頂台,三下五除二就把鐘離解決了,在回來的路上,他听別人說起幾位故人的下落,就匆匆去尋找他的故人了……你們應該曉得,你師父常年在外尋找那幾位故人,如今得了消息,自然是馬不停蹄了。」

水涵空當然知道師父頻繁出門的原因,听到江瑩兒這樣講,心中信了不少,可仍覺得有些不安,又問︰「那我師父的雲藤寶劍怎麼會在你的手里,他怎麼會把劍交給你一個陌生人。」

江瑩兒早已經想好下文,口氣當然道︰「我怎麼是陌生人,是我不惜獻身救了你們的姓命,你師父自然信我。他之所以賜我寶劍,是怕我找不到回無定島的路。如果你們還不相信,你只管出島去打探一下,金頂台已經被滅門,鐘離也被你師父斬成兩半了,這個總不會是我能干的吧。」

听他言之鑿鑿,也不由得水涵空不信,她伸手道︰「既然如此,你已經到了無定島,該把師父的劍還給我了吧。」

江瑩兒一時無法答言,只緊緊的抱著劍,水涵空秀眼一橫,道︰「怎麼,難道你想貪了我師父的寶劍嗎?」

這時江瑩兒滿心委屈,他本該將君子翁的臨終遺言告訴二人,但這又與他說的謊變道而馳,兩者取其利,他只好不情願的奉上寶劍說道︰「誰想貪你的劍,比這好得劍我見得多了。「

水涵空沒好氣的一把將劍奪去,伸手道︰「既然如此,你們也該離開無定島了罷。」

姜文玉道︰「就算你要留我們,我們也不會在呆在這兒了。」說罷便走出門去,江瑩兒看了兩人一眼,抱拳道︰「兩位姐姐珍重,咱們後會無期。」一起隨姜文玉去了。

水青瑤朝他還了一禮,水家姐妹皆是無語,倚在門前,目送兩人慢慢走遠。

行舟離岸,兩人照著之前水青瑤所說的法子,蒙上眼楮一直往北劃去,約模一個時辰,再睜開眼楮時,只見漫漫江水接天攘地,已經再也尋不見無定島的影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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