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書房內一時間連空氣都凝固起來。對于祖祖輩輩流傳下來的習俗,一個親王能夠說出這番話,著實勇氣可嘉。但是皇權一直是帝王禁忌,所以即便是這個道理祁軒也知道,但他從來不說,因為這是一條底線。
可祁奚卻毫無顧忌地說了出來,一下子觸踫到了這條底線。不得不說,他很聰明,卻也很傲慢。
良久,祁奚終于跪了下來,一臉無懼之色︰「臣有罪。」
「卿何罪之有。」祁淵突然干笑一聲,扶起了他,「朕知七弟也是心懷蒼生,又何來怪罪之理。既然如此,那邊取消了明年的春獵吧,朕擬份詔書,立刻讓戶部去辦。」于是,三兄弟又坐在一起笑談了許多事情,氣氛表面上還是比較融洽的。
三人在院**用了早膳後,祁淵便道要回去批奏折了,當下祁奚和祁軒便起身告辭。
突然空中寒光一閃,一把飛刀自一側飛射向祁淵。「二哥小心!」祁軒大驚失色,快步上前,揮開了那柄匕首。那匕首在他的手背上狠狠地劃過,留下一道深可見骨的傷口。
「軒,你可還好?」祁淵急著捏起他的手腕。「皇上不可!」祁軒忙躲了開去,右手捂住左手,血從他的指縫里滲了出來。一黑衣人持劍躍出,冷光直刺祁淵。
祁奚皺眉,從一旁折下一條樹枝,便上前攔住了黑衣人。兩人當即纏打在一起,磅礡的內力將四周的積雪震得飛散開去。黑衣人見打不過他,虛晃一招,一把飛刀自袖中飛出,劃破了祁奚的右肩,他趁機逃走了。
「來人,抓刺客!」祁軒大吼一聲,上前幾步,「七哥,你沒事吧?」祁奚捂著右肩,抿唇︰「死不了。」他眸色深沉,風雲暗涌,似是在思考什麼。
祁淵震怒,將沖進來的侍衛大罵一頓,趕了出去,氣憤難平地說︰「七弟、九弟,你們也別走了,先留在宮里養傷,待朕查出刺客是誰,定將他斬首示眾!」
看著拂袖離去的帝王,祁軒無奈地勾了勾唇角︰「七哥,我們好像被軟禁了。」
祁奚看了他一眼,冷笑︰「是麼?」他轉身,跟著幾個宮人朝住處走去。祁軒捂著左手,微沉下臉,這個人比他想象中聰明得多,也狡猾地多。
這是一個懂得隱忍,懂得一擊必勝的人。
燻蘭殿內,紫金雙耳香爐內冉冉地生著細白的煙霧,宮婢太監侍奉了一殿,手中都捧著茶杯、毛巾等用品。但見殿內雕柱垂幔,牆上高懸著古人墨跡,極盡奢華。
此事,一個年逾古稀的老人恭敬地沖坐在外間的黃袍男子說道︰「軒王傷勢雖深,幸而未傷筋骨,卻需靜養十日,切勿沾水即可。微臣這就給軒王開藥去。」黃袍男子揮了揮手,大步向內間走去。
祁軒手上正纏著一卷繃帶,由宮婢服侍著更衣。見祁淵進來,宮婢們齊齊福身,退了出去。「二哥。」祁軒也不再拘禮,同祁軒一起坐到了床沿上,便斟酌著開口,「我覺得七哥不是愚笨之人,早在聖旨傳到時,他怕是已做好了萬全的準備。」
「哼。」祁淵冷笑一聲,緩緩地說道,「老七的腦袋,比他三哥聰明多了。祁則雖然聰慧,卻不夠果斷,凡是瞻前顧後,失了良機。當年他要是再早一天做決定,東宮又怎會讓我們趁虛而入。可是老七不一樣。朕算是看明白了,當年他背棄老三投靠我們一派,不過是看到了老三注定會失敗而已。他一直在積蓄實力,怕等的就是這一天。」
一只手穩穩地搭在他的肩上,祁軒目光銳利堅定︰「二哥,九弟和笙,永遠都站在你這一邊。雖然今日京城之危,笙遠在南疆趕不過來,但九弟便是拼盡性命,也會護你和北秦周全!」
七年前他還羽翼未豐,尚且如此,今日的他又豈會丟下這個哥哥。
祁淵看著這個唯一的親弟弟,只覺得心中一股久違的暖流涌過。「九弟,老七不是一個簡單的對手,把他軟禁在宮里固然斷了他與外界的聯絡,卻也無異于養虎在側。倘若朕有個萬一,這北秦就交給你了,朕——」
未等他說完,祁軒沉聲跪地,說道︰「皇兄!不會有事的,我們這麼多風浪都過來了,七哥是不會成功的。」
「皇上,安將軍求見。」門外傳來尖細的聲音。祁淵應了聲,便見朝服未換的男子大步而入,沖祁淵行了個禮,忙轉頭問道︰「軒王,傷的嚴重嗎?」
祁軒失笑,故意舉起包成粽子一樣的左手掌,戲謔道︰「好大膽的刺客,誰不好殺偏偏將刀刺向皇上,當株連九族。」听他語氣,安天齊便知無事,松了口氣,才像祁淵請罪。
既然是刺客,當然是刺殺皇帝比較容易讓人信服。
「好了,安將軍不必自責,真論九族,那朕和軒也在其中了。」祁淵不在意地揮了揮手,又道,「接下來,朕擔心老七會傳信給他的部下,或許文城附近將有大規模的人口流動。朕決定派人守在沿線的十三座城池,禁止大量流民出入。」
「此法甚好。」祁軒和安天齊皆點頭,祁軒又道,「尤其是靠近京城的鳳城、雲城和川都,應當嚴加把守。另外,京城巡邏增設,夜間宵禁。明日有個集市,也應當取消。」
「不錯,近幾日,必須阻止大量人口流入京城。」
夕陽正緩緩西沉,這一片淡紫竹林,便在斜暉下染上一層金粉,折射著林中堆積的幾處白雪,分外靜謐。一只藍羽的鳥兒歪著脖子,睜著綠豆大小的黑眼楮,看著坐在林中石桌邊的雪衣公子。
他披著一件狐裘,絨白的毛墊在他的下巴處,更顯出他臉型的清瘦。此時,夕照毫無保留地將光芒都籠住了他,天際是一抹橘紅,紫竹白雪是他的陪襯,他仿佛是從雪山里走出來的一樣。
「公子。」雲霜捧著一只黑木匣子過來了,「那邊傳消息來了。」說罷,恭敬地遞上。這已是蘇陌定期的事務了。雲霜雖為他的心月復,卻只掌管月華宮的事務。至于「那邊」的事情,他也不過是一個傳信的。他無權過問,也不敢過問。
可這一次,蘇陌一接過黑匣子,就重重地摔在了石桌上,沉聲道︰「雲霜,解釋一下。」黑匣子輕易地散開,露出中間厚厚的一疊信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