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峽谷北線的山間公路彎曲不平,一輛路虎在公路上飛快地開著。徐行兩眼漫不經心地望著前方不斷延伸的柏油路,心神早已經回到了幾年前的那段歲月。
「胖子老師,馬臉瘦子老師,老頭子老師,……」腦海中,一個個形象各異的老師模樣不停地閃過。
「難道他們都沒有死?連方世農都沒有事,那其他人更不會有事了!神手也應該還活著了,那個大胖子更不應該已經死了,……」
徐行暗暗地想著心思,車子仍在通向聖喬治的山路上全速狂奔著,好在這條路兩側荒無人煙,道路上更是人少車稀,一路上平平安安毫無險情。
經過三個小時的山中狂奔,前面就是一個交叉路口,路口上方的路牌上清楚地寫著,左邊到米德湖、胡佛大壩和拉斯韋加斯,右邊去往聖喬治市。
徐行猛地把方向盤向左一打,車子開上15號公路了,這是去賭城拉斯韋加斯的方向。
「如果說在木化石公園會見到方世農,那在賭場里就很有可能見到那胖子還有,神手,雖然神手被這些賭場懸紅一億追殺,但以他的品性,那是連住都要離賭場近一些的,」徐行嘴角露出一絲微笑,「這家伙多半會去整個容把臉給換了,也不知道現在是個什麼樣,……拉斯維加斯,……奇怪的城市……居然有這麼多的老師說起過它!」
拉斯韋加斯是一個沙漠城市,從一個幾乎要被廢棄的沙漠小鎮到現在世界第一賭城,這之中藏著不少的傳奇經歷,徐行想起那個曾經在沙漠王宮里做調酒師的胖子老師,還有那個被十大賭場追殺的神手老師,他們在課間休息的時候也常會給徐行說起一些奇聞軼事,把這個賭城說得奇妙無比。
「當年胡佛總統力排眾議,為了挽救這個沙漠之城,花了十多年修起了胡佛大壩,蓄水極多的米德湖為離它僅有四十七公里的拉斯韋加斯提供了豐富的水源和電力資源,城市也有了發展的基礎。」這些是方世農說的。
「在建築期間工人們在當地黑社會的組織下把工資用在了賭博上,這也形成了一個規模巨大的賭博業的基礎,當時的市議會通過了賭博合法的法案,這里吸引了全美國的賭徒,到了六十年代,東部的黑手黨開始紛紛關注這個新興的暴利行業,他們把自己的積蓄投到這個沙漠之城,建起了一座座高級賭場和五星級酒店,把這個黑色的行業經營得五彩十色,由于有了黑社會和政府的大力合作,所有的搗蛋分子都被視為不受歡迎的人,所以這兒的犯罪率竟然相當的低。」這些是神手老師說的話。
「真是人性和法理的最佳結合。」徐行還記神手老師在說完一段故事後感慨地說出這樣一句話。
而胖子老師則轉過身,低頭感慨地看著自己的滿手銀光閃爍的戒指,邊嘆著氣邊說︰「那里唯一不好的就是結婚太容易了!」
「什麼意思?莫不成他結過八次婚?」徐行當時只是皺著眉看著那八只戒指,心中暗暗納悶。
胖子老師慢慢轉過頭來,看了一眼徐行,猶豫著是不是要對他說起自己的傷心事。徐行搖了搖手,示意他可以不用說。
看到徐行這麼一搖手,一臉對他私感情生活不感興趣的樣子,胖子開始不高興了,他憤憤地張口說了起來︰「你不要以為拉斯韋加斯就是個賭城。其實,拉斯韋加斯還有另一個浪漫的名字,結婚之城。」
徐行漫聲應了一聲,表示明白了,胖子瞪了他一眼,接著說︰「那里的結婚登記手續非常簡便。根據拉斯韋加斯的法律規定,年滿18歲以上的男女,都可以徑自前往婚姻登記處領取結婚證書。除此之外,還有一個婚姻委員會也可以辦理。在這里,只要兩人同意,不必排隊,不必驗血,不必等候,連周末假日都有通宵辦公的婚姻登記處,只要5分鐘,就可完成終身大事了!」
徐行又輕輕嗯了一聲,表示自己真的已經明白了,胖子又狠狠地瞪了徐行一眼,表示他根本沒有明白,自顧自地說道︰「因此,許多來到拉斯韋加斯的情侶游客總受不了當地濃厚結婚氣氛的誘惑。看著一對對甜甜蜜蜜的戀人,由拉斯韋加斯的白色小教堂步出,以及隨處可見的結婚宣傳廣告,難保不會沖動之下趕著潮流結婚去,……」
胖子面色時陰時晴,語氣也是時緩時疾。
「在賭城結婚,除了速度快之外,花樣也多。可以選擇浪漫傳統的教堂婚禮,或是安排頗為前衛的直升機結婚、熱汽球婚禮或其它光怪陸離的結婚方式,還有20世紀60年代的復古婚禮,回溯中古歐洲的皇室婚禮、搖滾婚禮……真可謂應有盡有。除了向官方單位登記之外,賭城的飯店,大半都能代勞,許多飯店甚至還提供各式主題的婚禮套裝產品,供游客參考。」說到這兒,他的臉上甚至有著甜蜜的微笑。
「然後就是離婚,大筆的贍養費,……」
伴隨著感慨的話語,胖子悲傷的臉上開始陰雲籠罩,一副深陷慘痛回憶的樣子,徐行強忍著笑,把視線從胖子手上的八個戒指上移開,他現在是真的明白了
一段段回憶在腦海中載沉載浮,無論美好或是不美好,都記載了他的青春歲月的每一個足跡。
徐行突然長嘆一聲,心中忖道︰「看來自己從島上出來後大部分的時間都用在了尋找舊時的事物上了,回到中國是因為親情,而想再次見到那座島上的故人卻是因為另一個簡單的原因︰好奇……」
「好奇他們為什麼還活著,好奇他們這些年在做些什麼,好奇他們又是怎麼樣同意到一個陌生的島上去教那些學生的,好奇他們和黑殺的聯系!……」
其實一直以來,島上總是疑雲四布迷霧重重。
在那十年間,不知有多少人來了又去,也不知有多少活蹦亂跳的人莫名其妙地「死去」。有的人是徐行親手結束的生命,而另一些人只是簡單地「消失」了,也許真的是死了,也許根本還好好地活著,為黑殺在做著更不為人知的事,誰知道呢!
這些疑團都存在徐行的心中,現在的他就像剛被放逐到一個孤獨的星球上,老方就是他和舊日世界的唯一通道,但現在不同了,他已經發現自己還可以有更多的通道來了解舊日那個世界。
「了解未必可以更加安全,但不了解只會被動地被置于危險之地!」
這是他心中的真實想法麼?
未必!
這個世界上有些人是注定要活在回憶里的!
因為回憶太美好,也因為回憶太痛苦,
因為回憶又美好又痛苦,就像那無數次的日落,金色的余輝灑過藍得發暗的海水,像火在燃燒,美得讓人無法自拔,但又充滿了對這景像的恐懼又過了一天,時間像火一樣焚去人的生命,卻沒有留下什麼,尤其是對這些將成為殺手的孩子們,這些地火之島上的囚徒們,他們就像被放逐世界的盡頭,毫無回家的希望!
誰都會以為一個人在島上的那十年中一定會發瘋,可徐行卻更加渴望自由,艱苦卓絕的非人訓練也沒有泯滅他的天性,雖然他已經懂得比這個世界上的大多數人還多,但總是覺得自己錯過了一些非常重要的事,
過去十年中,前六年是極其痛苦,但苦痛多了人也就麻木了,到了之後的四年,競爭者越來越少,而學的東西卻越來越雜,有些還相當有趣,那些老師居然還為這種枯燥的生活注入了一些快樂之泉,想到畫地球,想到和神手玩撲克牌,想到跟著胖子老師在各種場合擺出不同的pose,想到貓眼老師得了肺炎,想到老頭子不停地吃著白煮雞蛋,……還有許許多多開心的事,
徐行開始放聲大笑起來,他笑得是那樣的大聲,這一輩子都沒有這麼大聲地笑過,就像從來沒有露出臉部的校長,高亢的聲音在空曠的山谷中回蕩,驚起了山中息的飛鳥,
只是笑著笑著,他的眼淚也慢慢流了出來,掛滿了面龐,
那種快樂就像沙漠中的一汪清泉,你不可能留在清泉邊永遠不走,你也無法把整個清泉帶在身邊,你只有裝起你所能擁有的那些,然後繼續向著無邊的沙漠里走去,在烈日當空的沙丘上艱難拔足,不知道什麼時候會遇到下一個,在與他結伴的那些人都在半路倒下,他們中有的品嘗過清泉的芳洌,有的卻什麼都沒有見到過就到達了生命的終點!
夜色已經慢慢籠罩這片沙漠,前面已經出現了一個燈火輝煌的城市,徐行駕著路虎一路狂奔進了浪漫的賭城,邊上車里的人們臉上俱是無法按捺的興奮,這讓他想起神手老師的一句話︰「每個人都以為自己是上天眷顧的那個幸運兒,直到他從樓上跳下來那一刻,他還會希望有個超人把他接住!」
15號高速公路貫穿了拉斯韋加斯,前面的高架下有條當地人俗稱為「長街」的拉斯韋加斯大道,它北至弗利蒙街,南達熱帶大道,貫穿了市中心,這一段路上豪華賭場接踵摩肩,高級飯店豎立如林燈火通明,霓虹燈組成的巨大的廣告牌對著所有人發出誘人的招喚。
遠遠地就已經看到摩天塔的頂端不停地向著人們放著電,前面是15號公路和515高架的交匯處,那下面就是長街的北端,弗利蒙街,這條路是賭城最早的發源地,賭城的第一條街道、第一棟高樓、第一座電影院皆由此發源,所有的車子都在這里開下了高架,徐行也跟著開了下去。
車流前進得並不快,許多車子都在弗利蒙街頭慢了下來,前面是一個弗利蒙街體驗場,這個體驗場其實是一個戶外聲光展示廳,它橫跨了四個路口,天棚高近百英尺,專門搭了讓游人們體驗賭城的特殊文化。
路上站著的人圍成一層又一層又密又緊的肉城,外面的人想進去但是進不去,里面的人要麼是不肯出來,要不就是根本出不來。夜色之下,兩百萬個炫目的彩燈組成了萬千圖案,設施之豪華,聲勢之浩大,浪費之嚴重令人咋舌,夜風中還傳來了高昂的歌聲,那好像是一個和耶蘇他媽同名的美國女歌手在唱歌。
車流中有不少身著比基尼的女人在挨著車對著司機說著話。
一個身著比基尼的金發女人走到徐行車邊,向他飛了個媚眼,接著向他遞來一份廣告彩頁,微笑地說道︰「歡迎來到馬戲團賭場飯店,高空走鋼索、空中飛人,另外還有特技表演、雜耍、秋千及小丑表演。每天上午11時起每小時一次,熱鬧非凡而且完全免費!」然後又走向下一輛車。
又一個比基尼少女走到車邊,同樣向著徐行飛了個媚眼,塞進來一張廣告彩頁,微笑地說道︰「造訪金銀島賭場飯店會讓您置身著名小說《金銀島》中,每天下午3時到晚上10時30分之間,每隔90分鐘會有一場海盜表演。請不要錯過!」
徐行看了一眼那張廣告彩頁,上面是一座飯店,飯店的入口橫跨一座吊橋,吊橋下的海浪拍擊著人造海灣及依小說內容復制而建的小村落,一群海盜和英國水兵面目凶惡,雙方隔著木橋作戰,在船上跳上跳下,周圍硝煙濃濃,仿佛可以听見炮聲隆隆,打斗場面十分逼真精彩。
「走入金殿,宛如走進熱帶波利尼西亞叢林中,每15分鐘一次火山爆發,神奇的白老虎魔術表演,金殿賭場飯店,您千萬不可錯過!」這已經是另一個聲音了,徐行也已經錯過了一個媚眼,他看著向他伸來的手中那張彩頁,上面是一家叫作金殿賭場飯店的地方,熱帶波利尼西亞叢林中,熱帶植物景觀、瀑布、沼澤,還有門口的巨大火山都讓整座金殿賭場飯店充滿異國情調。
徐行的手里已經接了三張廣告了,第四張和第五張又同時遞了過來,徐行抬起頭,看到兩個少女同時看著他。
兩個女孩子相互看了一眼,微笑了一下,其中一個點點頭,伸了伸手,另一個女孩便也點點頭,轉向徐行,開口說道︰「愷撒皇宮賭場飯店是一座完全古羅馬宮殿式風格的建築眾多的羅馬塑像和噴泉讓您恍如回到兩千年前的古羅馬時期,在晚餐時,您還可以在愷撒魔術帝國觀看大衛。科波菲爾和丹尼斯的魔術表演,體驗魔術遠古的藝術與神秘。請不要錯過!」
徐行伸手接過了那張單子,她伸了伸手向另一個女孩笑了一下。
另一個女孩子接著說道︰「巴黎賭場飯店,是一座樓高33層兼具賭場與度假功能的飯店。埃菲爾鐵塔就矗立在飯店門口,在這里,您可以看到巴黎知名的香榭麗舍大道、凱旋門、歌劇院、塞納河,……請不要錯過!」
她把單子伸了過來,徐行伸手接了過來,兩個女孩並肩向著下一輛車走去。
「麗迪亞,你忘記說那些是復制品了!」第一個女孩說道。
「誰不知道那是復制品,如果那個家伙連這都不知道,那他最好別在這兒過夜!」麗迪亞回答道。
車流松了一些,徐行把單子往邊上一放,踩下油門正要向前開去,一個女孩子突然撲在車前蓋上,看著那對差點掉出來的**,徐行嘆了口氣。
這個女孩從車上爬起來,理了理自己的比基尼,走到窗口微笑著對著徐行說道︰「喜歡紐約麼?喜歡一天之內走遍紐約麼?請來紐約賭場飯店!」
「這條街上有多少家賭場飯店?」徐行問道。
女孩愣了一下,搖了搖頭,然後向著四周看了看同樣穿著比基尼的廣告女孩們,想了想說道︰「很多!」
「好吧!」徐行伸手拿過她手中的單子,「你有什麼話就說吧!」
「紐約賭場飯店可以說是一幅紐約市的縮影。凡是紐約最聞名的建築物,都可以在這里找到惟妙惟肖的縮小版。比如自由女神像、帝國大廈、克萊斯勒大樓等。另外,這里的賭場,也以紐約市的知名地點來作為區域劃分,您可以在公園大道上玩21點,也可以在中央公園擲骰子,或是在時代廣場玩老虎機!」
「挺不錯啊!」徐行面無表情地說道,這個時候又有了好幾個女孩拿著單子站在了他的車前。
「從巨大的人面獅身像及350英尺高的金字塔下走進去,在埃及國王谷和皇後谷里盡情地嘗試著您的好運,歡迎來到金字塔賭場飯店!」一個女孩已經迫不急待地說了起來。
徐行靠在椅背上,靜靜地听著一個個比基尼女孩把賭城的飯店一個個介紹了一遍,他的手里的單子已經越來越多了。
二十五分鐘後,徐行好不容易擠出那一段交通堵塞區,心中無限感嘆。
沿著長街向前開去,正如女孩們所說的,路邊滿是帶著不同主題充滿異域風情的賭場飯店,讓人目不暇接。
徐行知道自己要去什麼地方,愷撒皇宮,胖子當年不就是在那里調酒的麼!
casino源起意大利語,原意是小屋,十七世紀的意大利貴族愛聚于一些小屋中,談生意、論政治,妓女投懷送抱之際,他們會下點賭注。現在眼前的這家賭場以古羅馬為主題,又加深了它和意大利的關系。
賭場有兩個人口,一個通向大街,另一個通向客房大樓和游泳池。無論你從哪一個人口進入賭場,或者出去干點什麼,如去買包煙,或去餐廳喝杯酒吃頓飯,或去理發室,或上健身館按摩,甚至去上廁所,你進出時都要從兩排吃角子老虎機和一排賭桌旁邊走過。
賭場的大門邊站著古羅馬士兵打扮的維特,邊上還停著一輛林肯牌的豪華轎車,那里並不是停車場,這輛車只是為某個幸運兒準備的獎品。賭場大門口設置的玻璃櫥窗里,滿是笑容滿面的賭客照片和他們的傳奇故事。
在櫥窗前,三五成群的賭客中不停有人在說著某個一夜暴富的故事,諸如︰不久前,有個年輕人,在某飯店一口氣連贏二十八次雙骰賭,他僅用一美元作本錢,但贏了七百五十萬美元。那小子得到錢後拔腿就跑。到現在,賭場還不知道他的姓名。他用過的那一對紅骰子現在已用最好的絲綢墊著陳列在某飯店夜總會的櫥窗里。
這些傳奇故事讓講述者和听眾同時變得面紅耳赤,然後心照不宣地沖向某個賭台,期望這個傳奇今夜再次上演。
徐行微笑著走進賭場,這兒燈火輝煌人聲鼎沸,賭機聲喧鬧聲響成一片。二十一點、雙骰子賭博、輪盤賭局和撲克牌局這四大桌局前人頭涌涌,幾百台雅號單臂劫匪的老虎機前更是根本已是座無虛席。參賭的人可謂形形色色,其中以中老年人居多,在這些賭客中,有拄著拐杖來的,有坐著輪椅來的,更有不少身邊還掛著氧氣瓶,真可稱得上是生命不息,賭博不止!讓徐行意外的是這些賭客里還有許多黃種人,相當多的還是來自大陸,這從他們說的話就可以看出來。
老虎機是這里最普通的賭博的方式,一枚硬幣或代幣投入機內,幾秒鐘就會有結果。許多花白頭發的老太太戴著手套在那里玩吃角子老虎,她們每人提著一個購物袋,那里面裝滿了硬幣。她們一直坐在機器旁,不停地扳動權柄,邊上放著吃了半塊的三明治,眼里全是血絲,大概已經一天沒有休息了,她們還等不到轉子停止旋轉,便忙著又塞進另一個硬幣,老虎機就會永不停頓地發出那使人作嘔的噪聲。
徐行抬起頭,賭場的天花板上有許多電燈,每個燈泡都裝在一個圓窟窿里,光線直射下來,照亮台面。這麼多的強烈光線,不會造成妨礙顧客機力的暗影。但如果你仔細觀察,就會發現,每隔一個洞才有光柱向下直射。每個黑暗的洞里都安有攝像鏡頭,樓上有一部電視攝影視,隨時對下面現場檢查。如果他們對某一發牌人,或某位顧客表示懷疑,他們就招牌桌上的情況拍成影片。老板可以坐在接上仔細觀察這些人發牌或者打牌的動作。這些設施讓他們對自己賭場一舉一動一目了然。
就在這一會兒,已經有兩名賭客被擔架抬了出去,他們嘴里還不停地叫嚷︰「中了!贏了!」賭場的專用醫生低聲安慰著這兩個顯然已經神志不清的可憐人,讓他們在醫院一定要好好休息。
徐行感慨地吐了口氣,眼楮一轉,居然讓他看到了一個老熟人,那個兩次同機的余東。在飛機上被包扎得形如木乃伊的余東現在已經好了許多,身上的紗布也拆了不少,不過仍是坐在輪椅上,兩只打著石膏的腿上放著一大堆的一千塊面值的籌碼,看數量足有五六十萬美金,他的手上還有一個小袋子,他的右手正不停地把小袋子里的硬幣塞進老虎機的嘴里,然後用力地按下按鈕。推輪椅的仍是那個年輕護士,她好奇的眼神不停地在賭場里掃來掃去。
徐行慢慢繞著賭場走著,左側有一間馬蹄形的休息大廳,廳深處是樂池,三面環繞桌席,後面又高出一層座位,一直延伸到牆壁前,這兩層桌子上面又有包廂,足足有七百只座位。布置充滿古羅馬風情,一片白色大理石圓形拱柱中間有許多羅馬眾神的浮雕,桌椅窗簾和桌布都十分奢華。樂池中,一位年輕女郎正手抱吉他,動情地在自彈自唱。周圍坐滿了中途休息的賭客,他們正在邊喝飲料,邊欣賞著台上的演出,別有一番情趣。
突然賭場內爆發出一陣尖叫的歡呼聲,許多人一下子抬起頭望去,口水從嘴角迸流了下來,,臉上俱是艷羨的表情,原來是在余東邊上的一個老年賭客在老虎機上中了大獎,一下子贏了8800美元。只見這位勝利者單手舉起拐杖,滿臉興奮不已,在那里手舞足蹈地在對圍觀者說些什麼,旁邊的一些賭客也在為他道賀,不一會,一名羅馬士兵走來,為他拍了照片,再過了幾分鐘,照片就沖洗出來了,一張彩照和一套名為「大贏家」的禮服被送給了這位勝利者作為紀念。
這一幕顯然更刺激了余東,他更加使勁地拉著搖桿,但他的袋子很快就空了,于是他拿了一個籌碼讓那個女護理員幫他去換成輔幣。
徐行打量著眼前的老虎機,按著神手老師的說法,老虎機賭的純粹是運氣,不值一提。
「在滾盤賭戲中,老虎機最吃人不吐骨,老虎機是賭場內最簡便的賭博,也是賭場的最大滾盤式財神。」神手如此對徐行說,這話听起來好像應該是個反賭志士說的,徐行納悶地看著瘦小的神手。
當時,看到徐行不太明白的樣子,神手便對著他解釋道︰「賭場里總是會有很多很多老虎機,原先老虎機滾輪上的圖畫是些撲克牌,一九一○年改為水果,大概要減少賭徒戰死賭場的血腥味吧。一般來說,三個滾輪都旋到車厘子圖畫,就叫滿堂紅,這時老虎機會吐出全部硬幣歸中獎者所有。專家預設這組老虎機的滿堂紅吐錢機率,務求每隔一段不長時間就有一部機器吐錢,目的是營造中獎機會經常出現的錯覺,硬幣鏗鏗鏘鏘掉落金屬兜時,往往是整個老虎機室全部玩家情緒最高漲的時刻,不獨中獎者會繼續甘心情願把彩金輸回去,非中獎者也會希望大增,繼續向賭場老板進貢。」
神手接著說道︰「如果是機械式老虎機,可以有兩百種方法保證贏錢,如果是機電式的老虎機又沒有保護裝置,那至少有一百二十種辦法可以保證贏錢,但如果是微機控制的老虎機,就算是你生產的機器,你也沒有辦法,因為你不知道那個圖案什麼時候會產生,而且每一次大獎出現後賭場都會檢查機器的芯片和當時的錄像。」
「所有的新式老虎機都具有一種性質叫煽動賭客作用,它隨時可以發生,這取決于老虎機的程序。不同廠商生產的不同機器情況各不相同。在顧客投入硬幣後,它就發生了,這時,里面的一個隨機數發生器借助于程序中的數學公式選擇單個或一組號碼,它們與特定的符號對應。」
「所以既使你知道某一毫秒隨機數發生器顯示的是什麼符號,你仍不能操作機器顯示這些符號。這是由幾方面因素決定的。首先,在正常情況下,你無法預料某一毫秒rng會選到什麼符號,因為選擇是隨機性的,這就意味著無法預見結果,第二,即使你知道能使你獲勝的符號在哪一毫秒出現,由于人的反映速度不夠快,不足以在這麼短的時間內操縱機器定住符號。人的平均反映時間為50到350毫秒,而機器運行中的延遲時間是16到50毫秒。」
「所以我不會建議你玩那個,那全靠運氣!」神手笑著說道,「里面的平衡並沒有規律,不要以為你可以用技巧來控制機器里面的那些轉輪。每一次都在不同的位置上,就算你次次都全中也沒多少錢,還不如玩梭哈,一個晚上幾十億都可以贏到手!」
徐行恍然大悟,原來他只是不喜歡這種沒有技巧的賭法。
一個小小的一元輔幣慢慢地滾到徐行的腳邊,他抬頭看去,余東又把剛換來的硬幣輸光了,剛才他是把那個小袋子丟在了地上,袋子里居然還留了一個幣。
「媽的,這破機器,帶我去玩輪盤賭!」余東沖地上吐了口痰,女護理員趕緊推著他向著輪盤賭桌而去。
徐行慢慢俯,撿起那枚小小的硬幣,走到余東剛空出來的位子上,這是一種只收一元輔幣的老虎機,賭兩個幣子就有可能得到最高獎十萬美金,徐行把硬幣往投幣口一塞,然後拉著桿子輕輕一按,機器里的轉軸開始飛快地轉了起來,在周圍的人眼里,那些數字和圖案快得根本看不清,但在徐行的眼中卻是十分地緩慢。
「三連霸!」身後的人驚呼一聲,老虎機上三個bar字連成一線,機器開始發出音樂聲,出幣口開始吐出一大把一元的籌碼。
「一千兩百塊!」有人發出了驚叫,許多人開始圍了過來,一個黑人維特走了過來,他負責這十台老虎機,他檢查了老虎機上的獎金額,確認了徐行沒有做弊,接著一個羅馬士兵拿著一個袋子過來,幫他把硬幣裝了起來。
徐行拋了拋袋子,很有些古袋商人的味道,這個袋子里面有一千塊錢,這是在賭場抽走佣金後的數字,徐行轉身想走。
「年輕人,你有運氣,怎麼不玩了!」那個聲音又說道,徐行轉頭一看,是個瘦小的老頭,他一手還拿著一瓶啤酒。
「為什麼一定要再玩下去!」徐行反問道。
「你有運氣,有運氣的人都會贏錢!」老頭子喝了口酒,開始告訴起徐行這兒的規則。
「我沒有看出我有什麼運氣!」徐行冷冷地說道。
「那我能不能和你換些籌碼?」老頭子抓了一把硬幣伸向徐行。
「不用了,這些給你!」徐行隨手把袋子一傾,倒出一些硬幣在椅子上。老頭子慌忙去拾滾落在地的那幾個硬幣,徐行搖了搖頭,轉身大步走開,賭博絕大多數是數字游戲,在開設賭場時,保障賭場盈利的規則已經定好了,在這兒,贏錢總是小概率事件,每個人進來的時候都以為只有自己有運氣,但如果真是這樣,那賭場早就關門了,偏偏還是有人這麼痴迷,這些人是不是都有病?
徐行又看到兩個熟人,哈里斯和德西正站在牆邊打量著參賭的人群,嘴里在說著話。,徐行遠遠望去,他們的臉上還有一些淤青,但精神都還好,隔著二十米的空間,他們根本沒有看到徐行。
「你說那個家伙會到這里來?」哈里斯嘴里問道,「我們怎麼知道是哪個?」
「就像你想的那樣,有了錢就要到這兒來玩個痛快,他當然也不例外!」德西冷靜地掃視著賭場。
「每個賭場都有這麼多人,哪兒找得到,還不如找兩個有錢的家伙搶一把!」哈里斯獰笑著說道。
德西沉默了一陣,說道︰「這里都是黑手黨的生意,他們不會讓我們亂來的!」
「我們做了就走,誰會知道是我們做的?」哈里斯獰笑著說道。
德西點點頭,他的目光開始落在一些看起來比較有錢的人身上。
徐行一邊在賭桌間漫步,一邊打量著人群中有沒有熟悉的身影,結果還是只有失望。走過輪盤桌前,徐行看到那個余東和幾個亞洲人坐在一起,看起來還是舊識,徐行停了下來,這個他倒是想看一看,這些被賭場看作最有錢的中國人有怎樣的豪氣。
他站在人群外向里望去,輪盤的轉盤上有37個標有從0到36等號碼的小格子,○號槽是綠色的,其它號碼則是紅色和黑色相間,它們以一定的次序分布在轉盤上。莊家以一個方向旋轉輪盤,然後以相反方向往輪盤邊甩出小球,小球從轉動狀態到慢慢停下時,會掉落輪盤中心其中一個槽內。
桌邊的許多人手中捏著一張記錄紙在劃來劃去,用賭場提供的記錄紙記錄輪盤出的號,想從出號數據中發現每次輪盤出號的規律,然後猜出這一次小球會掉到哪個號上或者是哪個區域里,但每次都有人滿臉喪氣地擠了出來,恨恨地把紙扔在地上,他們顯然已經輸光了所有的錢。
但大多數人在仔細看著荷官小球的出手位置、荷官用力的大小、轉盤和小球的轉速大小,然後用面紅耳赤地用大批籌碼在一個長圓形的輔助下注區,示意小球會落在這一區的所有號碼。
「鋪區。」徐行想起神手說過的一個詞。
他們又輸了,看來這些賭客希望憑著自己的一雙肉眼對轉盤和小球測速,實在過于相信自己一雙肉眼的能力了
「輪盤賭局是薄利多銷的游戲,為什麼這樣說呢?」神手笑嘻嘻地說道,「比如玩家連續玩足三百七十局,每局十元,賠率三十五,局局都買死一個號碼,從理論上說那號碼的大約平均勝出率是三十七分一,即三百七十局中有十局勝出。玩者一局贏三百五十元,十局就贏了三千五百元;但別忘記他同時已輸掉三百六十局,即輸掉三千六百元,總計起來還是要輸一百元。」
「所以他們不可能贏!」神手滿是輕蔑地轉著一個輪盤,看著徐行說道,接著笑了起來,「只有那些有特殊本領的人才能贏!你大概就是一個!但我想你一定不會想去玩這麼無聊的把戲吧!」
「我算是有特殊本領的人麼?」徐行心里暗暗想,他的眼里看著那在輪盤中不停滾動的小球,計算著它將在輪盤中經過多少次踫撞後滾落方格中。
「你一定想問為什麼還是有那麼多人想玩吧!」神手又笑著說道,「當然是沖著那一賠三十五去的了,這些家伙全是樂觀主義者!」
徐行面無表情,他當時可沒有想那麼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