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吃完飯,阿錯告別幫主海連口,海朵朵送他出來。
「朵朵!」
「嗯。」海朵朵順口應道,忽然有些嗔怒,「不許叫我朵朵。」
阿錯奇道︰「你爹是我的叔叔,你不讓我叫你朵朵叫什麼?莫非想讓我叫你妹妹?這有些太肉麻了吧。」看著水汽溫潤的空曠田野,阿錯為難道。
海朵朵哼了一聲不再理他,只顧低頭往前走,渾不似平日里刁蠻。
吃過飯後,本可以直接穿城而過到達桃花庵或者四季齋,不過海朵朵執意沿著原路往回走,二人只好繞路在城外的小徑上。
「朵朵,海叔叔說那種個無名的功法,也就是我們現在的《長風寶典》,只有你一個人修煉過,以後長風武館如何發揚光大就全靠你了。」阿錯拍著小馬屁,希望海朵朵能反駁自己,或者諷刺挖苦一番,總比這有些尷尬的氣氛強。
海朵朵依然不理,抬起頭看看初春的天空,微不可聞地幽幽嘆了口氣,徑自不緊不慢地走著。
阿錯很是無趣,只有老老實實跟在後面,有一搭沒一搭地自言自語。
遠遠望去,海朵朵就如田野上一朵嬌艷的黃花,而阿錯就如一株搖頭晃腦的小樹,被初春的風滋潤著,不自知地享受著美好的春光,以及比黃金還珍貴的青春。
終于來到桃花庵前,阿錯松了口氣,搶先一步剛要敲門,門就吱扭一聲開了,杜果果蹦了出來,嚷嚷道︰「一出去就不知道回家,像沒家的野狼一樣。」轉眼看見海朵朵,不滿地翻了白眼,嘟嘟囔囔進去了。
「杜英大哥好!」
「姑娘你好,請問姑娘你怎麼知道我的名字?」杜英有些驚疑不定,雖然急于知道緣故,但近些年的變故及蹉跎經歷,已經讓他沉穩了許多,心里翻騰表面依然沉靜。
阿錯關好門,看見杜英走出屋來,與海朵朵正在相互施禮。
「大哥,咱們進去說話。」
杜英是個伶俐人,也沒有多問,幾個人進得客廳,隨便落座。
「大哥,自家人也不瞞你,這位是丐幫幫主海連口的女兒海朵朵,我已經認了海幫主為叔叔,咱們都是以後都是自己人了。朵朵,杜英大哥是我的大哥。」
杜英又驚又喜︰「這麼說我又多了一個妹妹了。」心中的疑慮去掉了一半。
海朵朵又臉紅了一下,急忙站起行李︰「海朵朵見過大哥。」看得阿錯甚是驚奇,真不知道這天不怕地不怕的海朵朵竟然也有這麼斯文有禮的時候。
杜英笑呵呵道︰「賢妹免禮,咱們江湖兒女不必客氣。」
「什麼哥哥妹妹的,真是肉麻。」果果不知道從哪里鑽了出來,看大家親親密密的,似乎把自己忘了,很是不滿。
「果果,還不過來叫姐姐。」杜英斥道。
果果雖然對突然冒出來一個姐姐有些不適應,但對哥哥的話一向言听計從,正躊躇之間,海朵朵從頭上取下一根晶瑩剔透的玉簪子來︰「來,果果妹妹,姐姐送你一只簪子,插在頭上,肯定俊得很。」
果果眼楮一下亮了,順手接過玉簪,愛不釋手摩挲著︰「姐姐,你真的送給我了?」
小姑娘還真是好哄,一根玉簪馬上就叫起了姐姐,杜英、阿錯都笑起來。
「自然是真的。」海朵朵也笑了。
「走,姐姐,你幫我插上,我看看好看不好看。跟我哥他們有什麼好說的,都是臭男人。」拉著海朵朵就出門去了東廂房。
杜英看著二人的背影,笑得嘴都合不攏了,他意味深長地看了一眼阿錯︰「阿錯,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阿錯權當沒有看見杜英的古怪笑容,把事情講述了一遍,听得杜英時而感嘆時而驚喜時而沉思,這才明白海朵朵為何知道自己的身份,真是小覷這些江湖大派的能力了,易了容以為不會有人認出來了,誰知道還是被別人順著蛛絲馬跡看出了破綻,以後還真是要更加小心一些。
阿錯末了道︰「大哥不瞞你說,我到現在還有些做夢的感覺,真不知道海幫主為什麼對我一個窮小子這麼好。」
杜英沉吟了一下道︰「兄弟,你可不要看不起自己,你現在這麼年輕劍法就已經這麼高,將來可以說成就不可限量,完全可能成為江湖上的頂尖高手之一。而且兄弟你是一個有情有義、臨危不懼的難得人才,就憑這兩點,就完全值得大加拉攏,不過很多人不像海幫主那麼慧眼識珠罷了。」
「大哥,您看你,有你這麼夸自己兄弟的嗎?」阿錯有些哭笑不得。
杜英在屋里穩穩踱著步,真有一副大哥的風範︰「還有一種可能,或者說,再加上另外一種情況……」
「大哥,還有一種是什麼,你怎麼說個半截啊?」
「另一部分原因只是猜測,作為大哥,我不方便說出來。不過,可以肯定一點,海幫主對你只有善意,只有好處,這一點毫無疑問。」
「那這個長風武館怎麼辦?」杜英不說,阿錯心癢但也沒有辦法。
「怎麼辦?這麼好的事情求也求不來,當然是好好辦。辦好了,不僅可以壯大我們自己的力量,將來好報仇。說不定在合適的時候也有能力報答海幫主的知遇之恩了,兄弟你說是不是?」
阿錯知道大哥對報仇念念不忘,想一想也是,殺父殺母滅門之仇,做為人子怎能不刻骨銘心?至于阿錯自己,該殺的都殺了,剩下一些人如杜宇、鄭一動、霍水之流,不過是一些恩怨糾纏,卻沒有殺心,遇見了狠狠教訓一番出口氣就行了。
得罪自己還不打緊,但要是惹了自己著緊的人,阿錯可是一個也不肯放過,恨屋及烏,他自然要幫杜英大哥報仇。
「大哥說得有理。不過,館主還是大哥你做吧,小弟就是個惹禍精,上竄下跳的,可不像個館主的樣子。」
「兄弟說哪里話來?不要說我的功夫不如你,眾人難以信服,何況咱們是兄弟,你做我做又有什麼區別?何況海幫主看重的是你,此話休提。以後大哥全力協助,把咱們長風武館幫得紅紅火火,也混一番事業出來,讓那些小瞧我們的人看看眼是怎麼瞎的。再者,」杜英接著道,「大哥我身份特殊,當前還不宜暴露,以後恐怕要改個名字了。」
「那就依大哥之言。」阿錯撓撓頭,有些犯愁。他實在是個懶人,一想起開武館千頭萬緒就頭痛得很,好在還有杜英大哥、海朵朵,不然還真的不願意費這份心,雖然在別人看起來簡直是幾十年的老光棍突然娶了一個如花似玉美嬌娥的好事。
當天下午,四個人去了四季齋探路。
四季齋在如意路上,距離桃花庵不遠。
如意路是一條南北路,不是汴京城的主道,但也頗為寬闊,向南二百丈就是汴河,沿汴河向東四五百丈就是阿錯的小窩桃花庵。
四季齋外面看著不大,里面卻十分寬闊,有三進院子,四五十間大小不一的房子,最讓人滿意的是有一個頗為寬闊的空曠場地,正好作為習武場之用。
這座院子可能好久不用了,到處是灰塵,房屋建築倒還完整。四個人粗略看了一遍,簡單商議了一番,又回到了桃花庵。
女人就是奇怪,轉眼間果果和海朵朵就形影不離,果果無論如何也不讓本來就不堅定的海朵朵回去,幾個人草草吃了晚飯,又開始商議起長風武館的相關事宜,最終商議的結果是︰
武館名字︰長風武館。
內功心法︰九層長風心訣,其實就是海連口贈送的無名功法。
劍法︰二十四式斷風劍法,同樣來自無名功法。
步法︰迷風步,來自《花弄影寶訣》。
輕功︰追風步,來自《花弄影寶訣》。
服飾︰黑袍(體現了阿錯濃重的懷舊情結),左胸上邊繡以青色的劍風圖案(就是把三縷擺動的線條象征風,中間再插一把劍)為標識,下面有兩個小字「長風」。
兵器︰劍。
門規就兩條︰一。服從館主命令;二。不得尋釁滋事、為非作歹,盡量行俠仗義、除惡揚善。
未來發展︰招收新人寧缺毋濫,將來發展酌情而定。
資金來源︰先用杜英帶來的杜家私財,以後參照其他門派開拓財路。
日常事務︰杜英負責,為副館主,同時改名為穆虎。至于果果,只能是小師妹,也撅著嘴被改了名字︰穆花花。
曾經想為海朵朵安個職務,奈何海朵朵死活不同意,只答應盡量來幫忙。
長風武館就這樣奠定了雛形。
黃霸、黑馳十幾個人如約到來,阿錯先安排眾人打掃灰塵、清除雜草,安排房間,購置定制服裝、長劍、修煉器具、桌椅等應用之物,制作牌匾。
第二天、第三天、第四天、第五天繼續上述工作。
第六天,四季齋牌匾取下,懸掛上了嶄新的「長風武館」黑漆金子牌子。放了一掛鞭炮,阿錯作為新館主講了話,長風武館就算成立了。
沒有請賓客,沒有繁瑣儀式,除了阿錯,其他人都是興致勃勃、意氣風發、信心滿滿。
然後開練。
當然,在副館主的任命上,又起了一點波瀾,不過穆虎(也即杜英)近六層的功力加上迷風步、三十六式水劍劍法,力壓「群雄」,尤其黑馳被打得狼狽不堪,眾人不得不心服口服,外帶興奮,這表明長風武館里除了阿錯館主,還有一個功夫高強的副館主,眾人愈加有了信心,何況還有一個編外的海朵朵,也厲害著呢。
當听到要從此修煉江湖頂尖的功法時,眾人又是一陣驚喜。
所有的兵器都改成了一色長劍,劍上鑄有長風字樣,自然也叫長風劍,雖然不能和阿錯的長風劍相比,但也是精鋼打成,花費了杜英的不少銀子,把阿錯心疼得不得了,杜英倒如無其事。
至于《長風心訣》,阿錯研究後發現,和其他內功心訣極易融合,從第一層開始練,很短的時間就會恢復原有的內力級別,而內力會有不少增長,簡直是天大之喜。這一下不用怛心改練後的內力遲滯之憂了。
《如意訣》、《迷風步》事關重大,和杜英商量後暫不公開,以後擇人而授。
二十四式《斷風劍法》阿錯也很滿意,快而簡練,很少虛招花架子,毫無疑問,黃霸眾人練了之後功夫將大為增長,就是眼力漸高的杜英大哥也認為比原來的水劍劍法強得多,開始認真修煉斷風劍法。
武館事宜差不多穩定下來之後,阿錯感到從沒有過的疲累,偷偷回到桃花庵狠狠睡了一天。
次日早早醒來,草草吃過早飯,向南城外奔去。
已是農歷二月底,處處春意盎然,不是麥苗幽幽也是野草青青,鳥兒婉轉鳴唱。
出得城去,阿錯一路不停,一直向南,左右張望,終于在離城十幾里的地方尋到一個滿意的所在。
此處周圍沒有人煙,荒草野丘,溝壑縱橫,阿錯腳踏追風步,也就是原來的花弄影步法,如一溜煙縱進荒丘高處。
內力運行已改用《長風心訣》,有《如意訣》在已不用費心即可自行運轉。劍法、追風步、迷風步、破浪境界、沖擊波也可在桃花庵或者長風武館中修煉,唯獨佛門獅子吼有很大不便之處。
佛門獅子吼在獨有經脈運行後,最後要求吐氣開聲,縱聲長嘯,效果才能更好。而在城內,總不能鬼哭狼嚎驚擾別人,故而每到最後關頭,只能無聲長嘯,很不盡興。
阿錯靜了靜心,先隨意活動頭、腰、手等關節數分鐘後,面南向北,盤膝坐于地上,頭正身平,百會與會陰穴成一條垂線,雙目微閉,舌尖輕抵上齶,排除一切雜念,口中濁氣緩緩吐出來,然後閉口以鼻納清氣,一連做了三次。感覺全身輕松,身上各處的濁氣廢物似乎已經隨氣流排出體外,阿錯在將身息調至平和,將目光自鼻尖下注于下丹田,意守于此。然後緩緩起立,將氣慢慢吸如下丹田,氣吸足後,猛然噴薄而出,如洪流傾瀉而出,綿綿不絕,聲傳數里,驚起飛鳥無數。
阿錯一連做了八十一次,感覺渾身通透,神清氣爽,如若飄羽。
這是獅子吼的基本功法,也是基礎修煉,阿錯早已練得純熟無比。雖然按阿錯的修煉程度已經可以略過,但他感覺每一次修煉,都獲益匪淺,對內力、沖擊波修煉都極有好處,所以在進行正式修煉之前,都要老老實實進行一遍基礎修煉。
天色漸漸明朗起來,阿錯不敢怠慢,緩緩調息了一下,開始佛門獅子吼的高一級修煉。他雙腳分開略寬于肩站立不動,雙手自然下垂,身體自然挺直,然後緩緩吸氣,同時身體坐下,坐成馬步時,氣吸滿,突然挺身而起,發聲吐氣,如是反復百次,感覺有些疲憊,知道不可再強行修煉,自然終止,緩緩吐氣收功。
阿錯滿心歡喜,抽出長風劍,運轉迷風步,在山丘上輾轉騰挪,劍光霍霍,驀然朝一個頗粗的槐樹砍出,明明是一劍,卻看見似乎三道劍影同時砍下,可惜了好大一株生長數十年之久的大好槐樹,竟然被阿錯一劍劈斷,樹冠轟然一聲滾下山丘,激起一片灰塵。
阿錯哈哈大笑,獅子吼已練至兩層,沖擊波可達三波,僅以修煉速度來看實在是進展神速,尤其沖擊波可謂阿錯獨創獨有,可瞬間將攻擊威力提高一半,更可怕的是出人意料的突然性,是阿錯的底牌之一,至今尚未有機會在活人身上體驗威力。
至于獅子吼,倘若說在三岔口客棧與黑衣人源義狗對戰時只能將對方嚇一跳的話,而今的二層境界足以震懾一般江湖人士的心魂,突然襲擊之下,更有不測之功效。
此時艷陽高照,春風徐徐,阿錯深深吸了一口氣,開始打坐,明媚的陽光照在他黑紅的臉上,毫發畢現,生機勃勃,與周圍的天地融為一體。
在陽光與春風之中,萬物在無聲無息的生長著,無父無母的阿錯也在悄然成長著。
運行三個大周天之後,阿錯深深吐氣又深深吸了一口氣,如是者三,慢慢睜開雙眼,眼中的精光一閃即逝,依然是黑白分明清澈無比的眼眸,他站起身來,長長地伸個懶腰,精神無比飽滿,心情分外愉悅。
看看天色將近中午,阿錯抽出長風劍,準備練會劍就回城去,卻听見有什麼隱隱約約的異聲傳來。他停下手來,在山丘上四處眺望,發現南方有一個白色的影子向這邊移動著,速度不快,仔細打量,竟然是一個人在歪歪扭扭奔跑著,腳步似乎十分沉重。
阿錯有些好奇,又想也許只是個急于趕路的路人,況且是誰與他阿錯又有什麼關系?自嘲一聲又,自顧練起劍來。
不過一刻鐘的功夫,卻見那人越來越近,離自己不過幾十丈遠,竟然是直奔阿錯這邊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