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覺睡得極不安穩,一會夢見花正開笑嘻嘻的來找他,一會夢見那個月光下的小山村,那個從土墳里飄出來的惡鬼突然又變成了花正開的樣子,伸著猩紅的舌頭找他索命;下一刻夢見回到了玉皇派宗門,豐色師姐給他做了許多好吃的,還有熱乎乎香噴噴的臘八粥;繼而又夢見杜宇冷漠的看著他,滿眼的鄙夷不屑厭惡……翻來覆去睡得很不踏實,等他醒來的時候,感覺頭疼欲裂。
四周懸崖甚高,太陽的光線被遮擋著,天空卻已經大亮了,火堆已經熄滅了,寒風一陣陣地吹來。
阿錯活動了一下有些發僵的身子,看了看柳含霜,發現她睡得正沉,發出輕微的呼吸聲,很平穩,看來已經沒有大礙。
阿錯松了口氣,趁沒人練了練歸真一式,也就是原來的天地一式。阿錯後來想想稱天地一式有些口氣太大了,大的有些可笑,就自作主張改成了歸真一式,左右也無人提出反對意見。
歸真就是返璞歸真的意思,用最直接最快速的招式來組合,達到最大的殺傷力,經過在胖老頭身上的檢驗,威力很滿意,就是比較耗費內力,但也很劃算了,算個保命招式。
練完劍,吃完烤魚,柳含霜依然沒醒。阿錯就開始就拿出了《山河聖典》,翻開了細細研究。
這部聖典共有兩部分內容,為山河派山河老人所創,為分別為《山力秘典》、《水劍秘典》。
《山力秘典》為內力的修煉方法。
《水劍秘典》卻是一部劍法,共分36式,十分繁瑣復雜,阿錯不喜,他喜歡簡單直接快速的。
那本薄薄的《花弄影寶訣》為步法與輕功,阿錯一見之下大喜過望,這是他如今最需要的,一路之上早就對孟非、風雙規等人的輕功身法艷羨不已,只是宗門不傳授給他,讓他暗自憋了一口氣。
內力修煉目前有玉皇派的修煉方法,《山力秘典》先不管他,這個劍法也放到一邊,偷偷修煉一下這個《花弄影寶訣》吧,這可是個好東西,那花正開就是仗著步法輕功縱行了多年年,最後栽在阿錯這個陰溝里,純因大意使然,不然還不知道作惡逍遙到何時。
《花弄影寶訣》主要包含兩部分,一是內力如何運轉,使腳步輕快如飛,且耗內力不多;一是步法,名曰花弄影,取自口訣「雲破月來花弄影」,瞬間可以使腳步踩向不同的方位,匪夷所思,難以捉模,快如閃電,運用起來只能看到朵朵花之殘影,十分奇妙。
《花弄影寶訣》並非山河老人所創,乃是一位自稱逍遙游的道家前輩自蠻荒之絕境處苦思月兌身之法、歷經十年自創而成,並自吹此訣一出,天地之大,也任我遨游,這逍遙游極其自信,在書中明言宣稱這套輕功在江湖上屬于頂尖一列,鮮有可比者。
不管有否夸大,阿錯是曾親眼從花正開身上看到它的強大奇妙,就專心看起來,還在地上走來走去,外人看去,與傻子一般無二,嘴里還念念有詞︰左三,前四,後五……
「啊!」正練得起勁,一聲驚叫把阿錯嚇了一哆嗦,急忙把書揣進懷里,轉身看去,卻見柳含霜從被褥里掙扎出來,再一看其形象,阿錯倒吸了口涼氣。
此時的柳含霜秀發散亂、衣服凌亂、神情慌亂、手忙腳亂,真是怎一個亂字了得!
柳含霜驚叫了一聲,卻又安靜下來,愣了愣,想了想,看看被褥及被褥上的藤條及不遠處呆呆看著自己的阿錯,似乎思考了一下,然後開始有些笨拙地整理自己的衣服,梳理自己的頭發,收拾完畢,四處看看,撿起旁邊的長劍提在手上,定了定神,向阿錯走過來。
柳含霜不愧人稱玄冰仙子,短時間內就冷靜下來,換若是尋常女兒家,還不知道怎麼神不守舍、呼天搶地。
「說吧,怎麼回事?」柳含霜冷冷的逼視著阿錯,眼圈發青,花容慘淡,蒼白中夾雜著不健康的紅暈,雙眸冷若寒冰,透著逼人的殺氣,只要一言不合,就要動手殺人。
「柳姑娘,這個,昨晚,你在山洞中中了花正開的什麼烈女酥,有點神志不清。」阿錯知道不是尋常時候,這柳含霜滿含殺機,自己一定要小心應對。
中毒柳含霜是知道的,不然不會掙扎著從山洞里跑出來,只是後來的事情就不大清楚了,雖然有時偶爾有點神智,時間也極短。
至于中了什麼毒,柳含霜雖然和阿錯年齡相仿,但江湖經驗要豐富得多,而且這毒從yin賊花正開手中使出來,作用可想而知。
「為什麼把我捆上?」
「山洞不能進,你又亂動,我害怕你受寒,只好只好出其下策。」
「你對我做了什麼?」柳含霜猶豫了一下,還是厲聲問道。
「我對你做了什麼?我用被褥把你裹上,給你灌了點涼水,其他,其他,就沒做什麼了。對了,還在你旁邊生了堆火。」
「真的什麼都沒做?」
「沒有,真的沒有。」
「說實話?」柳含霜不相信,孤男寡女,自己自信也算是個長相出眾的少女,江湖上多少臭男人趨之如騖,趕都趕不走,也不知道為此傷過多少人,這個白痴一樣的家伙面對自己那時的狀況,竟然無動于衷?說出去誰也不信。
不過柳含霜心細,剛才已經悄悄檢查、感覺了一下自己的身體,似乎確無不妥之處。
「真的沒有啊,真的。柳姑娘,你別這樣,是我救了你,不,是我幫了你,你不能把我當賊看。」
這是一個什麼樣的家伙,柳含霜提著寶劍,圍著阿錯轉了一圈,仔細打量著,似乎想從中找出點自己也不清楚到底要找的什麼東西。
女人有時心里就是很奇怪,在環境含混允許的情況下,男人要是干了壞事,自然氣憤填膺殺之而後快;而倘若男人無動于衷,女人就會很奇怪,甚至心里有些隱隱的不快,莫非自己長得不夠俊俏,對方看不上眼?
阿錯隨著柳含霜轉圈︰「柳姑娘,你這是干什麼啊?你可不要動手啊。」
柳含霜驀然挺住,長劍倏忽指在了阿錯的鼻尖上︰「臉上脖子上怎麼回事?」
「沒怎麼回事啊?我的臉和脖子好好的啊。」阿錯愕然。
「那些牙印是怎麼回事?」
「牙印?」阿錯模了模,想了想,臉有點發熱,你怎麼問這個啊?「是,是你那時咬的吧?你那時神志不清,我不怪你;是你自己要咬的,你也別怪我。」
「哼!」柳含霜有點臉紅,真是聰明一世糊涂一時,怎麼就下意識問出來了?這不是找不自在嗎?
其實,柳含霜檢查了一下自己後,也清楚沒什麼大問題,就是想再確定一下,貞操可是生死問題,真要不明不白的壞了,死了都不得安生。
當然,若真是如此,柳含霜肯定要先殺了這傻乎乎的小子再說。
柳含霜看著阿錯,臉上陰晴不定,自己昨晚肯定丑態百出,都被這個白痴看在眼里,要殺了他嗎?似乎也不能怪他,他還幫了自己。可若是不殺他,這要傳出去自己怎麼做人呢?這江湖有名的玄波仙子以後還怎麼出門呢?
阿錯看著柳含霜的模樣,心里也七上八下,不知道到底要怎樣,下意識退後了一步,有些防備。
「花正開呢?」柳含霜突然想起來罪魁禍首,自己今天真是有點錯亂,怎麼把這個給忘了。
「死了。」
「死了?」柳含霜瞪大了眼楮,這麼狡猾、無恥的家伙怎麼會死了,「怎麼死的?」
「我趁他不注意,殺了他。」
「你殺了他?說實話,到底怎麼死的?再胡說我宰了你。」不怪柳含霜不相信,花正開內力基本四級頂峰,和自己不相上下,步法詭秘行走如飛,自己尚拿他沒奈何,這個一看不過是三級左右的笨小子,什麼輕功都不懂,能殺了花正開?鬼才信呢,看來也不是個老實的家伙!
「這個,這個,我我說實話,我也不知道是誰,花正開剛要那個那個欺負你,一道黑影被閃電還快,一劍就刺死了他,然後那道黑影一閃就不見了,我也不知道是誰。」阿錯暗自咧嘴,心想這是你逼我胡說騙你的,可怨不得我。
「黑影?高手?這山谷里還有隱居高人?」柳含霜狐疑地盯著阿錯,想從阿錯的臉上尋找答案,又四處看了看,自然沒什麼結果。
「尸首呢?不會一閃不見了吧?」
「在那兒呢,我把他埋了,看著怪嚇人的。」阿錯指指,心中不無惡意地想,花正開倒是想一閃不見,可惜閃不動了。
柳含霜沒有二話,縱身奔到墳堆旁邊,瞧了瞧,一指阿錯︰「扒開。」
「扒開?」阿錯看看柳含霜。
「快點!」不耐煩的一聲厲喝。柳含霜本來就一肚子邪火,瞧阿錯磨磨蹭蹭,真想一劍砍死他,也埋在這荒山野谷。
我又不是你的屬下,也不是你的下人奴僕,你對我這麼凶干麼?娘的,真是沒地方講理了!阿錯暗自罵著,一邊扒開石頭土塊什麼的。昨天忙活了半天才挖個淺坑埋了,容易嗎?現在又要扒開,算個什麼事嘛!
不大的工夫露出花正開的尸首,眼楮微睜,落的血跡、灰草,把他疑懼慘白的臉上倍添一分陰森。
果然是花正開,這個yin賊終于死了,可是把我害得不淺,柳含霜怒從心頭起,抬腳將尸首從墳坑里踢了出來,縱起寶劍惡狠狠又砍又刺,嘴里還罵著︰「該死的yin賊!」
阿錯縮著脖子閃到一邊,心里有些發冷。女人發起怒來真可怕啊,連死人也不放過,這花正開也真夠倒霉的,死了也不得安生。
啪的一聲脆響,柳含霜的寶劍竟然斷了,估計是用力過猛,加上天氣太冷尸首已經凍得硬棒棒的緣故。
柳含霜先是一愣,繼而怒氣更甚︰「叫你死了還害人。」用斷劍又砍了花正開十幾下,最後一扔斷劍,抬腳踢了幾下,似乎咯得有些腳痛,也不踢了,站在旁邊呼呼地喘氣。
稍停,柳含霜看向阿錯︰「把劍給我。」
「干什麼?」
「什麼干什麼?沒看見我的劍斷了。」柳含霜心想,用你的劍看得起你,羅嗦什麼。
「你的劍斷了,你,」阿錯心想你的劍斷了跟我有什麼關系,可又不敢說,「你用花正開的劍嘛。他的劍一看就是好劍。」
「廢話,yin賊的劍我怎麼能用?快點拿來,不然你就和這yin賊躺在一起吧。」
真是好不講理啊!「這是掌門送與我的劍,你以後可要還我!」阿錯嘟囔著不情願地把劍遞了過去,小心翼翼地唯恐柳含霜突然發難。
「傻小子,按照你的惡行,死個十次八次都不虧,只是本姑娘心太軟,就放你一條生路。不過,你要記住,要記在心里,從今以後你我互不認識,這里發生的事情要透露出一句,就割掉你的舌頭,砍掉你的頭,記住了沒有?」
「記住了,記住了!」阿錯不由自主地答應,同時月復誹,死人都不放過你還心軟?我還該死個十次八次?我犯什麼錯了我?要是換個人還不早把你那個了,雖然怎麼那個不清楚,但不影響阿錯此時憤懣的心情。
但不論如何,柳含霜承諾不殺他,阿錯還是大大松了口氣。
柳含霜理直氣壯地走了,如蜘蛛精般盤踞了山洞,偶爾出來自己覓食,練劍,四處查看。
總要有件東西防身,柳含霜的劍斷為兩截無法使用了,而且上面很多細小豁口。
豁口?阿錯眨了眨眼楮,凍硬了的尸首不會造成這樣的豁口,難道大名鼎鼎的柳含霜素日用的竟是這麼一把破劍?
嗨,管這個潑辣的女子用什麼劍,真是閑操心!
阿錯大著膽子將花正開的寶劍連鞘取下,又費了一番力氣把花正開面目全非、皮肉橫飛的尸首掩埋了,遠離石洞尋個避風的地方,用枯草、樹藤做了一番安置,算是有個窩,從此開始了修習內功、劍法、烤魚、睡覺的枯燥生活。
花正開的劍一看就非凡物,色如秋水光澤暗然流轉,並非亮光刺眼的一般寶劍,劍身還有縷縷的花紋,不知什麼圖案,上面還有兩個古篆字銘文︰「長風」,阿錯卻是不識,自然不知道什麼意思。
好劍!阿錯懂得不多,但也知道撿到寶了,這花正開真是個好人,一身寶貝都送給我阿錯了,多謝了!
山谷之中無聊而寂寞,阿錯的內力也提升得很慢,不過這是這個正常現象,他也不著急。
只是沒有玉皇頂風谷那樣的好地方,劍法進步也放慢了許多,歸真一式倒是完善了不少,自然、流暢、快捷都大有提升,反正山谷里沒人,柳含霜也不屑于理他,大膽安心地修練就是。
日光如梭,阿錯掐指頭算算,該過年了。
若是前些年在外門時,肯定和李魯、路平、小迷糊、張小胖一幫混小子熱鬧著玩耍呢;現在倘若不下山不困在這里,也和師姐師傅他們在一起,準備吃年飯吧。
豐色師姐,你還好嗎?你想起你這個師弟了嗎?阿錯呆呆地看著晴朗的天空,心里一時百感交集,他找到了一株粗壯的松樹,用劍在上面刻下了歪歪扭扭的兩個字︰豐色。
豐色師姐的笑容仿佛就在他的面前,在他濕潤的眼里。
他擦了擦眼,開始烤起少見的兔子。整天吃魚,早就膩死了,今天可能這個兔子認為過節了該出來打打牙祭,誰知道成就了阿錯的口月復之欲,真是得意莫忘形,忘形要被吃啊。
兔子已經焦黃了,阿錯想了想,好久沒見柳含霜活動了,難得改善生活,又逢過節,決意去探望一下柳姑娘吧,即使被她再訓斥一頓,也總比如死般寂寞的好。
山洞里是空空的,冰冷的,還有些灰塵,看樣子有些日子沒人住了,去了哪里呢?他擔心柳含霜出意外,圍著山谷四處尋找了半天,也不見人影。
從次以後,柳含霜就消失得無蹤無影。
山谷中沒什麼大型野獸,也沒有發現可以出去的道路,柳含霜到底去了哪里?阿錯還曾經把水潭砸開數次,也沒有幻想中想不開的柳含霜,奇了怪了,阿錯做了種種猜測與努力,最終沒有任何結果,漸漸地也就默認了柳含霜莫名消失的事實。
更寂寞,更無聊了!
按阿錯的記憶,正月十五過去了,又到了正月底。這一段阿錯的功夫可以用突飛猛進來形容,主要是得益于《花弄影寶訣》的修煉。
阿錯把這一個多月的時間主要用于修煉《花弄影寶訣》了,前一段的江湖經歷,使他深深知道步法與輕功的重要,節省內力,速度更快,攻擊性更強,而且,對逃跑最有用處。打不過就逃,還能逃得了,一般人追不上,這是阿錯最看重的。誰知道以後會遇見什麼高手,像柳含霜這樣不講理的,像花正開這樣理由比一般人更多的,多一些保命的手段是必要的。
《花弄影寶訣》沒有層次之分,只須基礎打好,就算有了小成,然後隨著應用的成熟與功力的提高自然長進,而且後者尤其重要。
阿錯練此秘典有先天優勢,阿錯的瞬間爆發力強、應變快,這正是修煉步法與輕功的先決條件,故此在一個月的短短時間里,就掌握了基本要訣,以後的日子只須通過不斷的運用、鍛煉更加成熟而已。
于是,在這荒山野嶺中,經常可以看到阿錯到處穿梭的身影,速度越來越快。他時常圍著一棵大樹,腳下邁著令人眼花繚亂的步伐,從各個角度向大樹發起攻擊,直到大樹傷痕累累傷心倒下再換一棵。當然,他選擇的主要是楊樹等高大喬木,偶爾也拿一些松柏樹練手,先折騰一陣成了光棍,再折騰更大一會變為樹樁。
修煉《花弄影寶訣》有自己的一套內力運行經脈,需要打通從丹田到膝眼穴、梁丘穴、復溜穴、陰谷穴、血海穴、承山穴、解溪穴、足三里穴、陽陵泉穴、三陰交穴、涌泉穴、內踝尖穴、外踝尖穴等數十個穴道,大多數是新穴道。而且為了配合協調,在胸部、手臂等也需要打通一些新穴道。
這些新穴道多數不是人體大穴,打通也相應容易。阿錯把這一個多月的內力修煉時間省略了,全增加到打通這些新穴道上面來。
等到這些穴道全部打通與丹田融會貫通時,如溪流匯入湖波,阿錯感到身體微微一震,整體內力竟也有不小的的提升,約莫到了三層中期,這真是一個意外收獲。莫非增加新的穴道比整天死練提升內力還要快得多?這真是一個好辦法,可惜阿錯只能想一想,因為他能掌握的經脈運行辦法太少了。
最大的收獲是,腿部感覺強壯有力,按照《花弄影寶決》運行經脈,似乎身體變得很輕,輕輕一邁步就跳得很遠,加快速度奔跑,就是常說的一溜煙。
這大大提升了阿錯的修煉興致,每天樂此不疲,體會愈來愈深。譬如說如何腳步更輕,如何扭動身體減輕空氣的阻力,奔跑起來如何動靜更小更快等等。阿錯越練越覺著學問大,不像一開始認為的那麼簡單。
日子一天天過去,功力一天天提高,積雪開始慢慢融化。
這天中午,阿錯正在練劍時,轟隆一聲把他嚇了一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