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非塵的眼神在廳里眾人的面上晃過,輕聲問道︰「外祖父不會有危險吧?」
這句話看似擔憂玄鑒在外出游,其實更深層次的說明了她是知道玄鑒的出走是有問題的。最新更新:風雲小說網
玄象眼波一滯,笑道︰「不會有事。」
話里有點點擔憂,但卻是說的肯定。
得到了這句話,葉非塵頓時安心了許多。雖然不能百分之百肯定玄鑒的離開和皇上有關,但總覺得和寶藏是有關聯的。
玄家也是景國的古老家族,有著和國家幾乎同等的歷史,地位很不一般。再想想玄家人工作的特殊性,和寶藏有些關系的可能性很大。
畢竟景國的幾個古老家族除了四大書香世家外也就是玄家了。
見她似在思索,玄象道︰「非塵不必為你外祖父擔憂,舅舅說了沒事就一定沒事。倒是最近你身上發生了許多事,在望都可還適應?」
「我可沒有惹事,盡是事來找我。」葉非塵嘟嘟嘴,有點小小抱怨的樣子,轉而笑道,「雖然發生了許多事,但我還是挺適應的。望都有望都的好。偶爾也會想想泉州的大伯父大伯母他們,等有時間了一定要回泉州看看。」
「你可有怪玄府無人去看你?」
大家都看著葉非塵,仿佛這個問題的回答很重要一般。
葉非塵正經了神色,很認真的道︰「沒有。雖然和舅舅家的接觸不算太多,但是我相信舅舅家都是真心疼愛我的。玄府從未有和哪府的人走得很近,便是舅母娘家也是一樣。雖然我不太清楚原因,但我相信玄家處事定有道理。」
「更何況,不去看我也不代表你們不關心我呀?舅舅給我的信中不是充滿了關懷嗎?還有兩位表哥給我送的小禮物。」葉非塵鄭重道,「你們對我的好我都知道。」
玄象露出很是欣慰的神色,楊氏幾乎一瞬就紅了眼眶,畢竟她嫁進玄府後和娘家的聯系真的很少,好在玄象對她極好。玄莫沾平靜的臉上露了點笑意,玄拂衣開心的對著葉非塵眨眨眼。
葉非塵也笑的很開心。這本來就是一件很小的事,而且是很顯而易見的事,他們本來就一直很關心她。可是他們卻會擔心她的責怪,怕他們的關心沒有被她接受,就這一點不就更加說明了他們對她的在意嗎?
接下來的時間幾乎就是葉非塵給大家講近期發生的事情,講的同時有時候止不住的抱怨幾句,表達一下自己的小氣憤。講到自己反擊成功,躲過危險的時候又難免會有點自得。
在這一家人面前,她很容易就放下防備,仿佛真的是一家人一般。沒有什麼顧忌,自然的釋放心里的情緒。
她說的開開心心,听得人卻為她氣憤為她擔憂為她心疼,縱然事情他們早已經知道,卻在此刻听起來還是難免情緒起伏。
「啦,就是這樣了。我可是一點也沒有吃虧哦。」葉非塵講完收尾,笑嘻嘻的捧著茶喝了兩口。
當然,她並沒有將每一件事都很詳細的說清楚,有些地方故意省略。比如有關王江換了玄怡的藥材之事,有關她讓人殺了翠萍並叫小三裝鬼嚇李姍之事,有關她和景颯聆兩人之間的事,有關寶藏的事……
「你以後還是要小心些。」玄象有些擔憂的囑咐道,「明槍易躲暗箭難防,就怕有人耍陰招。」
「對呀,非塵妹妹,如果你在天字部被人欺負,你就去國子監找我,我給你出氣。」玄拂衣滿腔熱血的道,他如今在國子監普通版的高等部學習。
楊氏搖了搖頭,「你只會幫倒忙。天字部的學生有哪個是能讓你出氣的?竟說些瞎話。」
玄拂衣也不反駁,反而一臉得意的神情看著葉非塵,眼楮亮晶晶的,仿佛真的有什麼好方法對付那些欺負她的人。
「拂衣表哥有這個心就好了。其實表哥也不用擔心,並沒有什麼人欺負我的。而且,我也不是好欺負的!」
又說了些話,玄象便去了書房,最近各處有些動蕩,皇上緊張,司天監的事情就多了起來;楊氏去廚房準備午膳;葉非塵就由玄莫沾和玄拂衣作陪。
「非塵妹妹,雖然天字部的人身份尊貴,但是如果你被他們欺負了,我肯定會為你出氣的。」玄拂衣再次強調。
「可是會給玄府惹麻煩的,」葉非塵搖頭拒絕他的好意,天字部每個人都出自勛貴之家,惹上了不是好事。
尤其是針對她的人,目前想想大抵就只有大皇子和三公主以及還不知道會不會繼續上課的李珍,李珍不說,因為她大概不太可能和她正面對上。而大皇子和三公主,生母是皇後又備受皇帝喜歡,更是不好對付。
「不會,」玄拂衣得意一笑,扯扯玄莫沾的衣袖,「如果大哥肯幫忙,就什麼事都不會有。」
葉非塵疑惑的看著玄莫沾。
只見玄莫沾臉上浮現了意思無奈的情緒,搖頭道︰「不可能。」
「大哥,難道你就要看著非塵妹妹受欺負嗎?」玄拂衣不滿道,「你只用說一句話而已。」
葉非塵看著他們倆兄弟的互動,大眼楮轉著在思考什麼。玄莫沾如今二十一歲,已經在司天監做了個很閑官很小的主簿。雖然官小,但誰都看得出來,他是玄家的下一任繼承人。
再想一想玄拂衣的話,葉非塵眼里有些了然。
略帶試探的問道︰「拂衣哥哥不會是想讓莫沾哥哥說謊話吧?」
她有點耳聞,據說玄莫沾的佔卜之術與觀天象的能力比前幾輩玄家人都要青出于藍。
那麼,他的一句話可以起到很大的作用就很好理解了。
玄拂衣一怔,轉而一笑,臉上卻是一點尷尬也沒有,「非塵妹妹真是聰明。不過我可不是要大哥說假話。大哥說了,非塵妹妹不論遇到什麼都會逢凶化吉,這不就代表想要害非塵妹妹的人都不會有好下場嗎?嘿嘿,所以只要大哥去給大皇子算命,就說他不得動邪念,只要懂邪念就有血光之災好了。」
誰能想到,這一句玩笑話不久後竟真的成了事實。
這會葉非塵只注意到了前半截話,她看向玄莫沾,笑道︰「莫沾哥哥給我算過命嗎?」
玄莫沾幽幽的看了眼玄拂衣,玄拂衣扭頭看天。玄莫沾無奈,似乎有點頭疼的看著葉非塵,搖頭︰「並沒有。玄家有祖訓,不給玄家血脈算命。」
「可是拂衣哥哥剛才說的……」
「是大哥推算的啦。」玄拂衣瞅了眼沒什麼表情的玄莫沾,毫不猶豫的將答應過要瞞下的事情說了,「大哥前幾日算卦被我看到了。你不知道,大哥算了好多和你有關的人近幾年的運勢,最後一一推敲,才得出的結論。大哥說的復雜,反正最後的意思就是說你近幾年雖然不順,但總是會逢凶化吉。」
「別看大哥面上沒有什麼表情,其實他很關心你的。」玄拂衣很熱心的傳達玄莫沾的內心,「之前我給你送的禮物,有不少都是他親自挑選的,但是他不肯署名。是不是很別扭?」
葉非塵看玄拂衣臉上那貌似‘受不了他’的表情不由的笑了出來,轉身看著臉色微紅,似乎有點窘迫的玄莫沾覺得心里暖暖的,雖然他很少說話,給人總是淡淡的甚至有些置身世外的感覺,但他真的,是一個很好很好的哥哥。
「莫沾哥哥,我很感動呢。」葉非塵眉眼彎彎,笑的很甜,「但是以後請不要再那麼做了。每個人一生中必然會遇到很多很多的事情,和順也好,危險也罷,總是要一一面對。便是能夠窺得前程也還是要走那麼一遭,該經歷的還是要經歷。」
「我知道窺視太多天機會有所謂的劫數,如果莫沾哥哥因為我而需要遭遇劫數,我會很傷心的。」說著她眸光定住,帶著一份堅毅,「而且,莫沾哥哥要相信我啊。不論是前面是大石頭還是大山,我總會一一越過它們,直至坦途。」
玄莫沾平靜的眸光看著她,听完她的話微微動了動,有些難言的復雜的情緒。最後卻都化為一縷笑意。
他伸手揉了揉葉非塵的頭頂,「是哥哥多余操心了,你比哥哥想的要聰明和堅強。不必擔心,劫數……離我還遠著呢。」
……
「小姐,看來是奴婢誤會玄大人一家了呢,他們對小姐是真的好。」回途,星兒滿臉笑容的道,對自家小姐有這樣的真心關心她的親人很高興。
「嗯,真心是難得的東西。其實我很幸運呢。」真的很幸運。雖然來到這個世界的時候母親已逝,父親不在身邊。但是不論是祖母還是大伯父一家到現在的外祖父一家,都是真正的對自己好。
可以說在任何時候她身邊都沒有缺過關心她的人,一直都享受著大家的關懷,真的是很幸運了。想到這些,頓時覺得圍繞著自己的那些小小的陰謀詭計連一粒微塵都趕不上,實在不值得讓自己費去太多心思。
沉默了一會,星兒支支吾吾道︰「其實,小姐有沒有覺得相爺最近對小姐也很好啊?和一開始好像有點不同了。」
星兒說的聲音很小,畢竟編排一家之主對下人來說是大忌。
葉非塵並不在意,只是點點頭,「嗯,我也注意到了,比之前是多了些真心。不過……還是有點奇怪,我也說不清奇怪在哪里。」
這段時間葉定榮對她還真的是不錯,幾乎是有好東西就往她這里送,見到她也會關心幾句她的學習以及生活,完全一個慈父的形象。不是一開始的做作,是真的關心。
只是也不知是不是錯覺,葉非塵總覺得這關心里面帶著些別的意味。似乎是彌補又好像是忽然發現她是九天玄女然後想要把東西都堆到她面前一般。總之,帶著點怪異。
「奴婢覺得最奇怪的就是相爺態度轉變完全就沒有兆頭,似乎忽然就這樣了。」星兒見葉非塵不太在意,就把心里的話說了出來,「好多時候奴婢甚至覺得之前偏袒珍表姐她們的相爺是奴婢記憶錯亂了想出來的呢。」
其實葉非塵是記得葉定榮態度轉變的那一天的。就是她被大皇子設計從馬上摔下來後回家,第一次感覺到了葉定榮的真真切切的關心。
也就是說在那天之前發生了什麼事讓他轉變了態度。只是她不知道是什麼事而已。
不過……竟然他現在是真心關心她。那麼她很想看看,他是關心李姍多呢還是關心她更多一點。猶記得之前也試探過,每一次得到的結論都是李姍更甚一籌呢。
沒料到試探的機會這麼快就擺在眼前。
進了內院,葉非塵是準備沿著抄手游廊直接回自己的無塵院的,只是在經過正院的時候听到了一陣吵鬧聲,想了想,便移開了腳步。
「小姐?」星兒有些疑惑,她覺得小姐似乎並不太喜歡去正院才是。
「有好戲看。」葉非塵輕輕的勾了勾嘴角。
進了禧寧居院子,里面的吵鬧聲便听的更清楚。
只听李姍的聲音傳來︰「現在相爺過來了,你還有什麼話說?我將掌家之權交到你的手中,那是信任你,你倒好,現在我要檢查一下東西你還遮遮掩掩的!莫不是有什麼不敢的?」
「趙氏,還有幾天娘就要帶非塵去通禪寺,夫人考慮周到,現在清一下東西很有必要,免得到時出了疏漏。」葉定榮在一邊道,語氣倒也還溫和,看來對趙氏跟了他多年也還是有些情分在。
「可是……可是當初夫人將掌家權交給妾的時候,庫房里根本就沒有夫人要的玉雕觀音像,也沒有一尺高的古董花瓶這些東西啊!」趙氏一向平靜的臉上有些哀容,「本就沒有的東西,叫妾如何拿的出來!」
「什麼?」李姍忽然大震,顫顫的手指著趙氏,滿臉的不相信,「你說沒有?怎麼可能沒有?那玉雕觀音像可是我直接從天寶閣買的玉,更是直接交給天寶閣的大師傅雕刻的,不知費了多少功夫。你也別說我空口說白話,當初觀音像拿回來的時候府里不少人看過。」
她的話落地,不少丫環婆子就不住的點頭。
「是呀……好翠的玉呢!晶瑩剔透,怪好看的。」
「觀音像雕的真是細致,慈眉善目的。」
「夫人親自送到庫房放著的……」
……
等下人說完,李姍再度開口,軟了些語氣,「這觀音像是娘去通禪寺的時候要帶上的,準備請通遠大師放在佛前開光,以後日日供奉的。趙氏,只要你把觀音像拿出來,之前你推月兌的話本夫人也不計較了。」
看上去是做了極大的讓步以及……忍讓。
「趙氏!听到夫人的話沒有,夫人已經如此大度了,你還有什麼要說的?念在你服侍多年的份上,本相也不多追究。」葉定榮已經有些不滿了。
到底還是妾室,眼界太低,竟然什麼東西都敢動。還是姍兒明理懂事,寬宏大量,思慮周詳。不然等母親要出發的那日才發現沒有東西,肯定會惹母親生氣。雖然……不管怎麼樣,惹母親生氣是他不想看到的。
「相爺,妾真的沒有見過觀音像。」趙氏聲音有些悲戚,「當時妾與石氏一起清點庫房中的事務,真的沒有看見觀音像。」
葉定榮看向石氏,石氏抖著身子不住的點頭,雖然緊張但話確實很清晰的說了出來,「妾也沒有看到觀音像。」
葉定榮神色緩了點,他覺得縱然一個姨娘敢騙人,也不至于兩個姨娘都騙人,何況還是那個膽小如鼠的姨娘。
所以他看向李姍,「夫人,會不會是你見東西貴重放到大庫房去了?」
「沒有,」李姍搖頭道,「因著觀音像很快就要用到,所以妾身直接放到了小庫房,而且還用檀木盒好好的裝著在。」
葉定榮凝眉,又有些懷疑的看向地上跪著的兩個姨娘。不管怎麼說他還是更加的相信李姍的話。李姍在他心中的分量也是這些個姨娘加起來也趕不上的。
「相爺,其實事情很容易弄清楚,只要把庫房賬冊拿出來看看就知道了。」李姍平靜的看著跪在地上的趙氏和石氏,仿佛一切盡在掌握之中,「當初交接的時候,兩位姨娘是將所有的東西都對著賬冊看了一遍,確保準確才接手的。」
「當初賬冊上分明就該有寫觀音像以及古董花瓶,還是姜嬤嬤親自領著兩位姨娘進的庫房,把東西都讓她們自己親自輕點。雖不知為何她們如今矢口否認,但任她們有多大的本事,也改不了白紙黑字。」
葉定榮點點頭,「趙氏,把庫房的賬冊拿出來。」
趙氏條件反射的一縮身子,剛準備找些借口再拖拖時間的時候,眼角晃到了進了院子的葉非塵,彎著的背脊不自覺的就挺直了一點,沒有猶豫的將袖中的賬冊抽了出來。
雙手遞給葉定榮,「相爺,這便是庫房的賬冊。上面真的沒有記載觀音像和花瓶。」
葉定榮剛準備伸手去接,賬冊便被另一只芊芊玉手拿在了手里。
李姍道︰「相爺,到底還是後院之事,交給妾身處理便是。若後院之事還讓相爺費心,就是妾身的不是了。」
葉定榮不覺有他,點點頭坐到一邊。
李姍也不直接翻開賬冊,而是將賬冊交給姜嬤嬤,讓她找出觀音像的記錄給大家看。而她卻看向從院子里慢慢走過來的葉非塵,眼底有一點笑意。來得真巧,剛好可以給自己創造些時間。
葉非塵沒有漏過李姍眼底的高興,心里也有點高興起來。她想李姍現在八成覺得她來的是時候,可以創造些時間,剛好讓姜嬤嬤有空將那些字跡顯現出來吧。
她可是專門好心在這個時候進來,就是為了讓李姍高興高興呢。雖然結果一定是白高興,但總歸是高興的情緒不是嗎?她真是個很善良的人啊。
「非塵,你回來了啊?」李姍親切的和葉非塵打招呼。
「非塵見過爹爹、夫人。」葉非塵大大的眼楮晃過趙氏和石氏,有點疑惑道,「這是出了什麼事嗎?還是趙姨娘和石姨娘犯了什麼錯?」
葉定榮也不瞞她,直接道︰「她們不是接過了掌家之權嗎?現在似乎出了點紕漏。」
「葉府這麼大,出點紕漏也難免,若不是大事,爹爹就不要太過責怪兩位姨娘了。」葉非塵緩緩道,「說到底,當初也是非塵受了傷才拒絕了夫人的好意,讓這管家之事落到了兩位姨娘身上。當初若是非塵來做這些事,指不定還沒有兩位姨娘做的好。」
葉定榮見她如此說有些欣慰,但是卻道,「現在事情還沒有定論,先看看再說吧。」
葉非塵听此乖乖的站到一邊,其實葉定榮雖然對後院的事基本不管但為人還是比較清明的,至少沒有因為李姍的話就直接的給兩位姨娘定罪,還知道要看看證據。
李姍看向姜嬤嬤,姜嬤嬤臉色有些白,有些急,額際竟然還生出了一層細密的汗珠。頓時李姍就有了不好的感覺。似乎有什麼事月兌離她的控制了。
略帶陰蟄的目光看向趙姨娘,直覺的,若是有任何紕漏那麼就是出現在這個人身上,果然還是小看了她嗎?
「如何?」葉定榮見李姍不說話直接問姜嬤嬤,「找到了有關觀音像的記載沒?」
姜嬤嬤看了眼李姍,見她微不可見的點頭才低著頭道,「沒有。」
葉定榮眸光定住,眼神從李姍身上游移到兩位姨娘身上,「你們起來吧。」
見兩位姨娘起來,他才看向李珠,「夫人,這是怎麼回事?你方才說上面有記載的。」
不是不懷疑的,雖然有些地方還是不太理解,但是李姍冤枉兩位姨娘的事卻是看的清楚。只是心里還是希望李姍能給他一個好的解釋。
李姍沒有變色,反而也是一臉疑惑,「怎麼會沒有呢?真是奇怪?」
「夫人怕是不記得了?」翠藻在一邊仿佛恍然大悟般的道,「當時雖然把觀音像拿回來了,也確實放在了庫房之中,但是剛準備記錄的時候夫人不是發現觀音像的底座有一點點不平嗎?于是當時就沒有做記錄,而是又讓人送到天寶閣重來返工。現在還沒有送回來才是。」
李姍立即作出恍然的模樣,有些愧疚的對葉定榮道︰「真是這樣。妾身臥病一段時間,這記憶倒是有些混亂了,平白怪罪了兩位妹妹,真是妾身的不是。」
「夫人不是還說了古董花瓶嗎?賬冊上可有寫古董花瓶?」一直站在一邊觀看的謝氏忽然出聲道。
葉定榮看了她一眼,有點警告的意味,但是沒有訓斥她忽然的插話。
謝氏癟癟嘴,不再說什麼。眼里卻是有飛揚的神采。
李姍只覺得血氣上涌可奇怪的卻是心里有些空空落落的感覺,很涼。
到現在她已經萬分肯定自己的算計失敗了,反而還讓自己被葉定榮懷疑上了。雖然後來她也給出了解釋,他看上去也相信了。
「古董花瓶……」
李姍才開口,管家付襟便領了一個十多歲的店伙計打扮的男孩子進來,見著廳中的場景有些愣了愣,但還是稟告道︰「相爺,這是天寶閣的伙計寶兒,他是來拜見夫人的。」
葉定榮點點頭,「讓他進來吧。」
李姍神色有點不安,她不明白為什麼這個時候天寶閣的人會找上門來,更沒有想到在現在這樣的情境下葉定榮會真的讓一個店伙計進屋。這其實就更印證了自己的猜測,葉定榮果然在懷疑她。
「小的見過相爺、夫人、葉大小姐。」寶兒一臉伶俐像,瞅著葉非塵的時候眼楮更亮了一些,當然除了葉非塵沒有人發現。
「你有何事?」葉定榮問道。
「哦,上次夫人在天寶閣買了一塊上好的玉料交給閣里大師傅雕了觀音像,事實上還剩下一些邊角材料,大師傅說那玉難得,便是邊角的材料也不能浪費。便將那些做了一串珠子,一根玉釵,算是為了感謝夫人對天寶閣生意的照顧,這個不算工錢。」寶兒說著就小心的拿出兩個小長方形盒子,打開。
果然有一串珠子和一相同質地的玉釵躺在其中,看上去十分美麗。
當然,李姍現在是無心欣賞的,但還是很溫柔的道︰「替我多謝天寶閣的師傅。」
翠藻接過盒子,然後賞了一小塊金錠子給寶兒,寶兒笑嘻嘻的接了。
在寶兒準備告退的時候,葉非塵看了趙姨娘一眼。
趙姨娘忽的往前走了一步,一向平靜的臉上有些類似于不甘的情緒,她問寶兒︰「敢問相府在天寶閣定制的觀音像現在可是拿回去返工了?」
葉非塵便低頭笑了,這趙姨娘果然是個聰明人啊。
「什麼?這話是誰說的?」寶兒一改乖巧的樣子,大驚後便是盛怒,「咱天寶閣大師傅出品的東西從未有返工的,若是有哪里不滿當場就會提出來。更何況,大師傅的手藝天下聞名,到現在為止還未發生過誰不滿的情況。雖然這位夫人是相府人,但也不要亂說,污了我天寶閣的名聲。」
「相爺是景國有名的賢相,當時小的听聞那觀音像是葉府定制的,可還好生的關注過。大師傅也很放在心上,不知費了多少心思雕刻。早前不久已經被貴府取回來了嗎?當時貴府的人可是可著勁夸獎呢。」
寶兒身量小,但是一番話說得鏗鏘有力,活月兌月兌誓死捍衛天寶閣名聲的模樣。
葉定榮瞅了眼福全,福全趕緊又塞了一錠元寶給寶兒,「小哥別介,天寶閣的手藝一流,做生意也講誠信,這都是大家都知道的。」
「那是。」寶兒一臉驕傲,而後又害羞的低頭道,「是小的一時心急,胡亂的說了幾句,還望相爺大人有大量不要和小的一般見識。這……天寶閣事多,小的東西已經送到,就告退了。」
葉定榮點點頭,讓他走了。他並不太反感剛才寶兒的話語,不為自己店說話的伙計不算是好伙計。而且,天寶閣的背後似乎有身份很高的人做寶藏,沒必要得罪了。
寶兒走後,廳內有段沉默。
還是趙氏打破了沉默,她雙眼含淚,卻是沒有哭訴,而是看上去強忍著淚意道︰「相爺,夫人先前一定要妾拿出那從未見過的東西,咄咄逼人;後來證明了賬冊上並沒有觀音像,夫人又說觀音像送到天寶閣返工。」
「巧的是天寶閣這個時候來人揭穿了夫人的謊話。妾也不敢問罪與夫人,只是不日老祖宗和大小姐就要去通禪寺,如今妾還管著家務,那老祖宗和大小姐的行禮也要做安排了。觀音像既是如此重要的物件,還請夫人將它拿出來吧。如今再重來去雕一個,怕是也來不及了。」
根本不用趙姨娘提醒,現在的情況很明顯了,觀音像被李姍給藏起來了!
葉定榮的臉色很不好看了,要說他也並不是很在意觀音像,但他在意李姍的態度。打從一開始李姍就在騙他,更是想要利用他的手處罰兩位姨娘。
在他心中,李姍是溫柔如水的,是善良可親的,這般用心的去處置兩個姨娘還騙他、利用他的事實讓他一時受到了沖擊,有些不敢相信。
「夫人,你有什麼話要說?」不得不說,這個時候葉定榮還是存著一點點相信李姍的希望的。
「翠藻!你給我跪下!」李姍忽然尖銳了語氣,十分嚴厲的道。
翠藻臉色一白,跪了下來。
「本夫人這段時間身體一直不適,多半時間都臥病在床,無力料理府中事務。」李姍有些傷感的樣子,「本夫人相信你,把大大小小的事情都交到你的手中,現在你是怎麼回報我的?方才還故意利用我最近記憶不太好的漏洞把我的思緒往別的方向引。」
「謊話已經被揭穿,你還有什麼要說的?你若是把觀音像叫出來,本夫人念在你這些年一心服侍我的份上會為你向相爺求情!如果你執迷不悟,不要怪本夫人不客氣!」
很難得能見到李姍這樣面露怒色的樣子。仿佛真的是被自己的心月復背叛後的傷感與憤然。那表情簡直就是絕了。
葉非塵仿若看戲一般看著李姍表演,心里也並不吝嗇的夸一句她演技好。眼角瞅到面色又溫和了些甚至在看著李姍氣的仿佛喘不過氣的時候還露了點疼惜的葉定榮的時候有點嘲諷。
果然啊,葉定榮雖然不傻,但每每在李姍那絕佳的演技面前,總還是會被蒙蔽了眼。也許,蒙蔽他的並不是李姍的演技,而是他自己的心。那顆願意相信李姍是好人的心。說到底,不過還是因著他對李姍有真心。
「夫人,是奴婢對不起你!」翠藻並沒有太多猶豫就做好心理準備抗下這件事,「奴婢見那觀音像十分美麗,而且材料也是極品,只想著如果賣出去肯定很值錢,就一時動了歪念。想著如果到時沒有人發現就拿出去賣了,是奴婢財迷了眼,還連累的夫人,是奴婢該死。不管夫人如何懲罰,奴婢都不會有怨言。」
李姍看著她,又氣又怒又不舍,于是只好看向葉定榮,聲音哀婉,「相爺……是妾身沒有教好下人……」
「罷了,她也算幡然悔悟,但是做出這種事也不能留了,賣給人牙子算了。」葉定榮溫和的道,「你呀,到底還是太心軟了。」
葉非塵十分想吐……心軟?用到李姍身上可真是諷刺的很呢。
見李姍面色變好,似乎還閃過一點得意,葉非塵不由好笑。也不知李姍是不是覺得她自己能夠以一己之力將那樣的局面拉回來很有本事。
李姍似乎完全都忘了她的存在呢!她可真不願意看見李姍有一點點的得意。
「爹爹,非塵有話想說。」葉非塵淡淡的開口,卻引得李姍瞬間落到她身上的凌厲的目光,啦,很謹慎呀。
「有什麼話你說便是。」葉定榮很溫和。
「今天的事雖然一個鬧劇,但也可以很清楚的看清隱患。夫人也說了她前些日子幾乎沒有精力料理府中事務,將事情都交給了翠藻……額,當然也許還有別的下人。」葉非塵悠悠道,「但是看看翠藻,不過一個眼皮子淺,膽卻挺大的叼奴。我覺得咱們府中指不定不止這麼個叼奴。當然,也許是因為夫人本就心善,加上前些日子身體不好才給下人可趁之機。」
「不管怎樣,我是覺得有必要好好的重新清理一下庫房,最好是讓管家在一旁協助,畢竟大多進庫房的東西管家也是很清楚的。」說著她擔憂的一嘆,「現在賬冊上沒有觀音像,可事實上卻該是有的,這就說明地下有些叼奴幾乎到了手可通天的地步。這是一件急著要用的,所以被發現了。但別的呢?也不知還有沒有別的珍貴的東西沒有記錄在冊,反倒被人給拿了去。」
听了葉非塵的話,李姍的眸子漸冷,她看向垂著頭的趙姨娘,心里有了些恍然。
她說光憑趙姨娘怎麼可能發現的了賬冊中的乾坤,原來是有葉非塵的幫助啊!是她失算,她忘了,老太婆雖然退守多年,但身邊應該還是有不少能人的。
又一次,計謀不成反而自己要遭損失。葉非塵……果然是她的克星!她覺得,她真的已經容不下葉非塵這個人了,光听著她的名字都覺得胸口發悶。
只是,那也是之後的事了,現在要解決的是面前的麻煩。還好管家是她的人,應該不會有什麼大問題。那些東西也早已放在了安全可靠的地方。
葉定榮覺得葉非塵的話很有道理,狠聲道︰「是該好好的整頓整頓這些叼奴了!不然他們就不知道什麼是主子什麼叫奴才?連這樣欺上瞞下,克扣府里物品的事都敢做,一個個都該拉出去打死!」
于是葉定榮、李姍、葉非塵還有如今暫時掌著家權的趙姨娘和石姨娘以及管家付襟就一起去了小庫房,謝姨娘雖然也想湊熱鬧但是听說她兒子葉松延睡醒了正鬧著找她,她便立馬放下了八卦之心,回自個院子去了。
照著賬冊上清點,自然是沒有任何差錯。
「管家,你好生看看,有沒有什麼是你記得卻沒有出現在這賬本之上,也沒有出現在這庫房之中的?」葉非塵聲音微涼,似笑非笑的問道。
「這……」付襟臉上很是糾結,「讓老奴好好想想。」
葉定榮在不算很大的庫房中踱著步子,走到放書畫的那方向翻找了一下,臉色忽的變得有些難看︰「本相記得有一副前代大儒留下的《寒山圖》的,怎麼沒有看見?」
趙姨娘趕緊翻賬冊,「相爺,賬冊上沒有記載。」
‘啪!’葉定榮隨手排在案幾上,氣道︰「好大的膽子,這些奴才真是什麼都敢做了啊!」
他眼光看向李姍,微露了些不滿。他原以為她把後院管理的很好,現在才知道竟然出了這麼大的問題。連主子家的東西都敢偷,還有什麼事是不敢做的?他甚至懷疑那些個奴才是不是殺人放火都敢去做?
如果僅僅是她生病的這段時間就發生這些事,也只能說明她管家還是不夠好。不然怎麼一放手就有奴才敢犯上?
「查!給我查!」葉定榮氣哼哼的大聲道。
「相爺,不必查了。」程嬤嬤忽然出現在庫房之外,揚聲道。
葉定榮一怔,快步走了出去,「嬤嬤是什麼意思。」
李姍也跟著走出來,頓時臉色變得蒼白,身子不禁往後退了一步。只見程嬤嬤身後有五六個雜役每人手中都擰著一個人,那些人一字排開的跪在地上,他們身前是一個個珍寶。
葉非塵卻是露了笑,她要黃泉鏢局的人動手,卻沒想到祖母插了進來。其實不管怎麼說,還是祖母這樣更好,因為即使她讓局里的人把這些人都擰出來,葉定榮也很容易對她有些防備。無論是誰都不太喜歡身邊有這樣強悍的人手,那些人手還不是自己的。
程嬤嬤道︰「老祖宗听說庫房丟了些東西,大怒。命老奴們去下人房搜了一遍,抓住了這些人還有東西。」
葉定榮一一看過去,臉上沒有什麼表情,看完後皺眉,語氣很冷,「可能還有漏網之魚,有一副《寒山圖》沒見著。」
「可是這副?」程嬤嬤從一黑色布包著的卷筒中將一畫軸抽出,冷聲道,「這是從管家房里搜出來的,看來管家保管的很好呢。」
付襟被葉定榮狠戾的眼神一盯,腿一軟,跪下。
「好!真是好奴才!」葉定榮怒急反笑,從那些並不陌生的臉上一一晃過,這些都是被李姍相當重用的人呢。
他幽幽的看著李姍,用一種及其陌生的眼神。
李姍頓時覺得如墜冰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