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不按離恨苦,情悠悠,幾時休。霜雪推窗時候,一登樓。便做深潭都是淚,流不盡,許多愁。
泊山的夜晚,皓月高懸,清風吹動著山野草木,悄愣愣如鬼一般,斑駁婆娑,偶爾可聞的促織聲,幽幽入耳,恰是把纏綿悱惻的的情思,訴之不盡。
夜色正濃,那個孤傲的背影,深深沉陷于歲月的河中,她一瓢舀起那個甜蜜的夢,盛的卻是自己的一網深情。
哭過了,笑過了,夫復何求?
一雙軟玉如脂般的手,輕輕抬起,將月輝推出了窗外,鬢角揚起的那縷青絲緩緩落下,遮住了那如清潭般的明眸,終究不過是一場徒勞的悵惘。
蓮步輕移,原地只留下一聲輕嘆,和那搖曳在窗稜上的竹斑。
泊山寂靜了,在月光的拂照下,平靜而安詳。
而泊山仙洞的總殿上,幾個身影卻是躁動不安。
細細看去,六七位藍色道袍的修士超凡月兌俗,但眉目、步調間卻透著一絲詭異。
那個為首的身影,魁梧壯碩,面無表情的站在高台之上,盯著前方大廳幾個來回打轉的身影,怔怔發呆。
良久,回神。
「你們幾個也是干練爽直之人,今日這事為何這般猶豫不決?」
為首的藍衣修士皺眉問道,神情之中帶著一絲不滿和不可辯駁的威嚴。
「哎!」台下一個修士,頓然停步,嘆了一聲,又搖頭不語。
一旁的修士,也是搖頭無話。
「王師兄,內殿傳召,可是真事?」
突然,一個胖嘟嘟的修士,臉上掛著希冀的問道。
那個為首的修士,默然點頭,緊鎖的眉頭也更加凝實。
胖子修士希冀的表情,倏而一變,沉默不語。
這些人自然是泊山仙洞的主事長老,那為首的藍衣修士,便是王玉翰,胖子修士乃道殿殿主杜瑞,其他一行,有丹殿殿主範寧、器殿賀英琦、執刑堂主吳少刑和一干執事長老。
「你們也別光是唉聲嘆氣,這內殿的傳召,也是無奈之舉,迫于蜀山的壓力,我們不得不做出妥協。」
王玉翰繼續說道︰「何況這次割讓的只是外院,影響不了那些老家伙的利益!」
胖子不滿道︰「泊山外院若是歸了蜀山,讓我等的臉往哪里放?」
王玉翰微微點額︰「哎,千古罪人啊!不成想多少輩的傳承,竟要斷送于我等之手!」
坐在下手的丹殿殿主範寧扶案而起。
「你等也莫要憂慮,內殿傳召,也僅僅是說,十年比試要是難求一勝的話,便把外院歸于蜀山管理,按照時間算來,六年前的那一批弟子也是可以參加的,我們還有勝利的希望」
王玉翰點頭稱是,但眉目間依舊是緩解不盡的憂愁。
「範師弟說的是,十年比試,要求乃是十年內的新進弟子!即便他蜀山高手頻出,總不能全部蓋過我泊山一脈吧!」
賀英琦橫眉一豎,慷慨的說道。
只是听到這些,王玉翰似乎愁容更勝了。
「賀師弟,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這次十年比試,要求有了變動,乃是三十以下皆準參加,另一方面,蜀山也在積極籌辦中原大比,據內殿的可靠消息,這次蜀山大比,恐怕是天下修真界的一次大型切磋了!」
听到此處,台下幾人盡皆側目。
「什麼?蜀山到底要做什麼,明知我們泊山力弱,外院更是在正道修真中處于弱勢,這次合並還要如此大張旗鼓?」
王玉翰搖頭嘆息︰「師弟莫急,這次大型切磋乃是內殿的提議,近些年,昆侖妖界的頗不安寧,修真一道若是沒有什麼大型舉動,怕是鎮不住那些蠢蠢欲動的妖修了!」
賀英琦听之了然,回身坐下,暗暗尋思起來。
「這次大比,就在四年之後,我們要抗衡的是整個修真正道,若是一勝難求,並入蜀山,也不辱沒我們幾人,只是泊山大業,恐怕難以復興了!」
王玉翰像是在等待,又像是在思考。
「王師兄,那內殿還有其他傳召嗎?」
丹殿殿主範寧抬首問道。
王玉翰淡淡一嘆︰「有,就是將上一次進入泊山內殿的弟子,送過去修行,四年之後出關迎戰!」
範寧不解道︰「這可是前所未有之事啊,以前未築基是不可以進駐內殿的啊!」
王玉翰點頭道︰「事出有因,內殿也不能把事做絕!這種一個巴掌一個棗的事,可是那些老家伙的慣用手法。」
大殿之上,一陣沉默。
許久,吳少刑才說道︰「既然,木已成舟,我們還是采取些辦法才好,今年招收的新進弟子,也有不少好苗子!是不是讓他們也……」
話未說完,王玉翰便打斷下來︰「吳師弟,你說的即是,可遠水結不了近火,這樣吧,你即可準備一場二十五一下的選拔賽,除了那幾個內殿的要的人外,在另選十名修為資質良好的晚輩,特別對待一下,準你便宜行事!」
吳少刑本來意猶未盡,但听到便宜行事後,便不再言語了,輕輕答了聲「是!」,就退回了自己的座位。
王玉翰一臉木然︰「內務總殿,取消新進弟子的門中任務吧!我們要放手一搏了!」
說完,殿上傳出一聲應諾的聲音,便又復歸平靜。
「杜師弟,你明天去通知那幾個內殿要的人,動身送到內殿去!成敗在此一舉了!」
那胖子修士,欲言又止的答道︰「是!」
王玉翰緩緩做回自己的位置,補充道︰「各位,這是乃是高層機密,決不可外傳,爛在各位的肚子里吧!」
說完,揮了揮手,將殿上的人屏退了。
很快,泊山仙洞,大殿之上,只剩下一個魁梧壯碩身影,寂寥的背影看不出什麼表情,一如這深邃的夜。
光陰如箭,一夜飛逝而過。
安靜了一夜的泊山又開始熱鬧起來,練習法術的人影在演武場隨處可見,起來做事的弟子也絡繹不絕。
特別是幾個大殿之上,丹殿的殿主範寧,道殿的殿主杜瑞,器殿的殿主賀英琦都著急了許多弟子,下了同樣的命令,凡是二十五歲以下的修士,諸事皆免,一心修煉,準備一年後的選撥比試,而所設置的獎品也是出奇的高昂,讓整個沉寂的泊山又熱鬧非凡。
所有的修士都知道,發生了大事,像這種百年不遇的比試,實在透著幾分詭異,但沒有人能知道究竟是何事,也沒人去詢問,關乎自己的只要修煉便可,不光自己的又何必多問。
同樣是這一天,魏康、南宮旭、尹小婧、萬里愁都收到一個特別的命令︰「整理行裝,準備遠行!」
除了這八個字,沒有其他提醒,使得幾個人無比困惑。
尹小婧正在做著日常的功課,接到門中號令後,匆忙了回了房舍,將一行用品準備了齊全,恰恰這時,便听到了道殿的殿主杜瑞來訪。
那杜瑞面無表情,微微揚起的肚子,露著些許滑稽和可愛。
「你可是丹殿的尹小婧?」
杜瑞出口問道,聲音中透著冷冷的寒意,完全不似那外在的樣子。
「弟子正是,不知師伯所來何事?」
尹小婧大吃一驚,要知道,泊山仙洞有著嚴格的等級劃分,藍衣修士那是什麼概念,結丹期的高手,對于她這樣的煉氣期菜鳥,高的不是一星半點。
但師伯既然來此,定是有事,而且是大事,所以心中一時慌了神。
「呵呵,你倒譜大,師伯無事,還不能來你這里啦?」
尹小婧自知話有不妥,連忙低頭否認道︰「師伯誤會了,弟子卑微,不知何事驚動師伯親自前來,一時失語了。」
杜瑞也沒心情作弄後輩,冷冷一哼,問道︰「我來是打探一下司空譽的消息,听說你和他有些來往!」
言語間,多少有些緩和,但依舊冰冷。
「師伯說的可是器殿的司空譽,他去年已經被執法處的長老,判到三仙域做上等巡視了!」
一直面無表情的杜瑞,听到上等巡視也不由嘴角抽動,別人不清楚,他可是知道的,上等巡視不過是一個流放的托詞。
「誰這麼大膽,那可是朱老怪的關門弟子啊!不要命了嘛,這是?」杜瑞暗自罵道︰「一群蠢蛋,壞我大事!」
「流放那個鬼地方一年了,還有命在嗎?這可如何跟朱老怪交代?」
杜瑞轉而又一想,臉色不由抽動了起來。
但當下也沒辦法處理,只能先將其他四人送到內殿了。
「罷了,你東西收拾好了嗎?」
杜瑞壓制住心頭的怒火,換了一副面無表情的神色問道。
「弟子準備好了!」
「那隨我走吧」,杜瑞不再磨蹭,攜著尹小婧消失在天際。
至于司空譽之事,他還得和掌洞商量之後,再做斟酌,不然一個不好,觸怒了朱九烈,那外院可是要雪上加霜了。
杜瑞一邊飛進,一邊想著接下來的事情。
他可不想一個人把這個消息告訴朱九烈,不然他的道殿就要遭殃了,朱九烈是什麼人,連內殿都得給幾分薄面,他可不認為,自己的面子能大過內殿那些老家伙,說不定,一個不好都能給把他的道殿掀翻了。
「哎!」杜瑞不敢在細想下去,只能蒙頭趕起路來。
泊山像是亂了的一窩蜂,到處充斥著修士匆忙的身影,有的刻苦修煉,有的忙碌傳話,一時間,繁鬧無比。
只有幾個人,愁眉緊鎖,不知該將如何自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