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默然慌了神連忙轉過身去,郝允雁發現了他,放下衣服尷尬地招呼道︰「吆,是沈先生。」沈默然轉過身臉紅紅的,這跟上回在白敬齋家的情況不一樣,怕她誤會自己在偷看,忙說︰「我剛上來。」郝允雁笑笑說︰「進來吧,您找我?」沈默然沒有進去,輕聲說︰「我是來給你送錢的,剛才我去了白老板家把那錢拿了過來。」郝允雁忙拉他進屋說︰「這錢我不能要。」沈默然問︰「為什麼不能要?事已至此這是你應該得到的賠償金,我听說你也正非常需要用錢,拿著吧,這推來推去的被人瞧見不好看。」
劉秋雲和伍侯完事後兩人躺床上在吹電風扇,猛然她听到隔壁郝允雁家有男人聲音,第一反應會不會又是白敬齋不死心來糾纏,這可是個新動向,她望望身邊的伍侯,似乎睡著了在打呼嚕,爬起來移開木板牆壁上的鏡框露出細縫,這是她與伍侯確立關系後特意掛上去一副畫遮蓋住,她看見沈默然從包里拿出幾疊錢在說什麼,便也想起這回事來,不料,伍侯發出聲音︰「你在干嗎?」她嚇了聲︰「啊,魂靈頭也被你嚇掉了,沒什麼,你睡吧。」伍侯來勁了,問︰「可以看到隔壁郝小姐家啊?讓我看看。」等他上去看的時候,人已經沒有了,郝允雁無奈的收下錢正將沈默然送出房門,說︰「謝謝啊,還讓你特意跑來一次,這大熱天的,以後風涼些的日子沈先生來玩啊。」她這是客套話。沈默然說︰「嗯,今天晚上確實很熱,我看到你女兒在樓下乘涼啊,兩個女人在打架,她躲在一邊叫她上來不上來,說听鬼故事,呵呵。」郝允雁笑著說︰「這孩子,沈先生這回下去讓她上來,說姆媽叫她睡覺,我就不下去了,還要給丈夫擦身。」沈默然問︰「你丈夫病情現在是什麼個情況,有好轉嗎?」郝允雁臉上露出微笑說︰「應該是有好轉的,前幾天我給她打扇子,爐子上正燒著開水出去看看,扇子順手放在他身上,等我回來時居然掉地上了,是不是我不在的工夫他動過?」沈默然提醒道︰「能夠動說明是好的開始,不過是否你匆匆忙忙的出去,扇子沒有放穩自己掉下來的?」郝允雁肯定地說︰「不是不是,我放好還跟他說過幾句呢,再說那扇子自個滑下來也應該就在床下,不會掉在桌子邊。」沈默然心里是不信的,認為這是她心有所願的錯覺,忙附和道︰「那就是動過了,哎呀,恭喜你了郝小姐。」郝允雁也挺高興的,因為終于有人相信了她的發現,這件事情劉秋雲也不信。
「啊,原來是沈先生來啦?!」劉秋雲在牆壁縫里看不到他們,又不見郝允雁回來有點著急,穿上衣服出來看究竟,伍侯也跟出來,這下就完全暴露了他們的關系,沈默然倒無妨,郝允雁表面上是裝糊涂的,劉秋雲沒有透露過,雖然也明白她知道,瞪了瞪伍侯,傻傻笑著。沈默然根本沒往這想,見了劉秋雲想起正要找邊連友安排轉移‘自鳴鐘’的事,問︰「劉小姐,你兒子在嗎?」劉秋雲發起牢騷,說︰「他呀,帶著老婆又出差去了,我說你們單位怎麼那麼多出差啊?」沈默然笑笑應付道︰「是啊是啊,他是跑銷售的嘛,那我走了。」
沈默然知道邊連友其實是在軍統站,第二天清晨直接去了那里,是在上海郊外以牛女乃加工廠作掩護,銷售櫃台里有個伙計是充當對外聯絡的軍統人員,沈默然上去對上暗語後被帶到邊連友的密室,他正為這事在等沈默然去白府後的消息,趙麗娜也在。簡單通報後,兩人決定事不宜遲馬上出運,因為邊連友不方便與白敬齋照面,由沈默然開車去接他然後一塊上路,邊連友在上海與江蘇縣交接處有片小樹林里等候,趙麗娜過來問︰「那個白敬齋雖然是個大人物交際廣,要是關卡有熟人問起他諸如出去干什麼,將如何回答?你們兩個大男人坐車往外地去,難免令人猜疑。」邊連友一拍腦瓜子驚呼︰「對呀,如果有男有女的才像是去****,一個男人是司機,後面坐一對情侶很浪漫。」沈默然說︰「行,那我出去打個電話讓他叫上姨太太。」
一會工夫他急匆匆回來說︰「我已經約好白敬齋馬上去寶順洋行接他,不過他說姨太太出遠門訪親戚去了,怎麼辦?讓他家女佣頂替氣質又不像。」邊連友思考片刻說︰「找別人時間已經不允許又人多眼雜,這大熱天中午時分到關卡想必檢查的人也懶洋洋沒那麼的認真了。」他看看趙麗娜,道,「麗娜,要不你跟著他們吧,這兒正好有你的旗袍,穿上挺像回事的。」趙麗娜說︰「你怕見到他,難不成我就可以露面了?」邊連友說︰「在新公園你們又沒有見過面,他見了你也與我又對不上號。」
就這樣,沈默然和趙麗娜一組去接白敬齋,「自鳴鐘」藏匿在車後備箱內,為了安全起見,邊連友誰也沒帶一個人駕車先去接頭地點,當然保險起見他們都沒有帶槍,事實上他是明智的,一路上曾經有個關卡的特務說他有通匪嫌疑,結果車廂里檢查完又搜了身。
沈默然開車當司機,白敬齋和趙麗娜假扮****坐在後座,分得很開,趙麗娜第一次見他,看他的尊容實在無法找到****的感覺,白敬齋也很拘束,在女人上跌了跟頭就像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一樣,規規矩矩的挺著肚子坐著,看車前擋風玻璃外到什麼地方了,直到這時他心里也不塌實。
到了一處遠遠的望去有個關卡,好幾名警察和七十六號的特務聚集著,沈默然提醒說︰「前面關卡,好幾個檢查的,你們快準備準備。」
趙麗娜很不情願的往白敬齋身上依偎過去,頭搭在他肩膀上徉裝睡覺免得被盤問,白敬齋頓時心里緊張,一方面是到了關卡,另一方面趙麗娜身體熱乎乎緊挨著,剛才沈默然向他介紹說是女朋友,這回他在開車,從反光鏡看到這情景怕事後會找茬。
關卡有一排鐵絲網,一名警察站在前面揮動著旗幟示意停車,車剎住,幾名特務和警察圍攏過來,一名年長的警察腦袋從車窗探進來,白敬齋放心了,是張局長,故作鎮靜地問候道︰「是張局長啊,這太陽照頭頂的你到這來干嘛?」張局長嘆起苦境來︰「他媽的,我又不要來,是日本人非要我親自盤查出去的車輛,還一個也不放過,真他媽的扯蛋,這是我一個堂堂大局長干的活嗎?」白敬齋問︰「出什麼事啦?」張局長擺擺手說︰「不說了,不說了,白老板這是去哪?」他忍不住問。
白敬齋事先擬好了托詞,坦然自若地回答︰「都是她呀,說要去無錫看姑姑,沒辦法,別說這太陽旺得,就算讓我抱著火爐我也得尊命啊,呵呵。」說完拍拍趙麗娜的臉仿佛在證明他們的關系,好張局長瞄了眼睡覺的趙麗娜,做了個鬼臉並沒有懷疑,只是想看看白老板新玩的女人什麼模樣,斜著頭使勁打量著,嬉皮笑臉地問︰「白老板真是老當益壯啊,女人一個接著一個,是哪家的千斤啊?」白敬齋感覺自己應變得還順利,心情舒坦了些,骨頭一輕硬是把趙麗娜拉了起來,手不慎觸到了她軟綿綿的胸部,趙麗娜不敢動怒,惺忪著眼楮粉拳打了下他嗲嗲地說︰「討厭,人家睡著了推醒我。」張局長眨眨眼豎起大拇指,趙麗娜有氣無力地埋怨道︰「還去不去無錫啦,干脆你去下跟他聊天,我一人去得了。」張局長也覺得影響了他們,忙說︰「抱歉抱歉,你們快去。」退後幾步一揮手喊道︰「放行!」
這一關順利通過,趙麗娜與他又恢復了原來的距離,不滿地說︰「下次動作不要太大了,急猴猴的樣子,佔便宜啊?」白敬齋嚇得忙向沈默然解釋︰「不好意思啊,剛才我拉她起來不小心……真不好意思。」沈默然笑笑,大方地說︰「沒關系,只要逼真就行。」然後樂得笑出了聲,讓白敬齋模不著頭腦。
他們來到下一個檢查站停下,一名特務敲敲車說︰「請出示通行證。」沈默然懷里掏出來交給他們,特務往里望望,問白敬齋︰「你們什麼人,到哪里去?」白敬齋摟著趙麗娜回答︰「我是寶順洋行老板白敬齋,宇喜多井的老朋友。」這特務新來的不認識,也有點討厭誰動不動的拿日本人來嚇唬人,沒好氣地說︰「什麼多一斤少一斤的,他媽的,給老子下車檢查。」沒有辦法,他們三人只得下車,沈默然的心快要從喉嚨口跳出來,他沒有帶槍,萬一被打開後備箱只能束手就擒了。這時稍遠點的一個警察認出了白敬齋跑過來說︰「原來是白老板啊。」說完輕聲對那名特務耳語說,「不用查了,他是我們張局長的朋友,每年夏天我們警局的消暑費都是他賞的,大水沖了龍王廟就不好辦啦。」那特務馬上恭恭敬敬的將通行證還過去欠身道︰「對不起,對不起,白老板請。」
以後的幾個關卡大致都是同樣的情景,警察一听到是白敬齋大名,都感恩戴德他的大方不願意得罪,七十六號的特務是輔助力量也不好唱對台戲,這一看就知道是白老板帶著女人去游山玩水,不會有上頭交代的東西私運出去,更何況通過關卡排隊接受檢查的車輛還真不少,檢查完這一撥便可以到樹林里去避避酷暑,沈默然一踩油門飛也似的,邊說︰「我們已經出了上海,前面就到目的地了。」
到了接頭的地點,車停了下來,百米遠是片小樹林,三人下車。沈默然對白敬齋抱抱拳說︰「謝謝白老板護送,我們後會有期。」白敬齋覺得不對勁,懵懂的問︰「沈先生的意思讓白某一個人自己回去?」趙麗娜斜著說︰「是啊,難不成讓本姑娘送你?」白敬齋不高興了,說︰「白某的利用價值用完了就扔在這荒原之地不管了?再說我沒有車怎麼回去?」沈默然笑笑解釋︰「白老板誤會了,不是讓你走回去,你也不能原路返回。」他指著一個方向說,「過去兩里多路就是無錫火車站,你坐火車回去,身邊帶錢了嗎?」白敬齋很不習慣一個人在不熟悉的地方走,以前都有保鏢,起碼也是司機開車,讓他一個人回去怕人身不安全,便說︰「沈先生你們可不能過河拆橋啊。」趙麗娜剛才被他吃了豆腐一直懷恨在心著,忿忿說︰「我們要是過河拆橋就直接斃了你,還讓你這漢奸回去?」白敬齋不樂意了,嚷道︰「這算什麼話?別老是漢奸漢奸的好像你們很愛國似的,不也偷偷干些在干私貨?」白敬齋指的是沈默然誆他來護送「自鳴鐘」說是走私貨物,趙麗娜听不懂較起勁來,氣勢洶洶的指著他鼻子訓斥道︰「誰干私貨啦?你給我說說清楚。」沈默然忙把他們拉開,對白敬齋說︰「好好,你別吵,我去下對面的小樹林馬上回答你。」
邊連友就在樹後面遠遠的望著他們,听到這情況生氣道︰「這個漢奸還那麼矯情,大男人怕迷路還是被****啊?干脆把他帶到樹林里 嚓得了。」沈默然忙說︰「不可不可,人家好歹幫了我們,再說留著有用。」邊連友揮揮手不耐煩地說︰「那就讓趙麗娜護陪他一起回上海吧,讓她在家等我。」
邊連友只能這麼選擇,當初保護這兩尊「自鳴鐘」是他個人的決定,軍統上海站的站長並不知道,他並不信任這位貪婪的上司,所以一直對同事進行了保密,這意味著沿途不能與其他地方的軍統人員取得聯系,只能依靠沈默然的人保駕,唯今之計也只能讓妻子趙麗娜送白敬齋回上海了。可趙麗娜不願意去樹林里立爭,結果也不得不照辦,與白敬齋一起去了火車站。
他們在車廂並排座位坐著,白敬齋覺得很無趣低頭打著瞌睡,有人叫他,猛的抬頭見是歐陽謙和以前在歐陽雅夫納妾酒席上見過的那個林姨太,但是有些興奮,招呼道︰「歐陽老板也在無錫啊?哦,如果我沒有記錯,你是林姨太吧?」他色色的看著林姨太。林姨太笑笑沒有吱聲,也想起這個老男人曾經在酒席上糾纏他,被自己彈了回去,歐陽謙回答道︰「我在無錫有幾日了,在看貨。」白敬齋與他攀談起來,問︰「絲綢生意現在好做嗎?」歐陽謙搖搖頭嘆息道︰「哎,如今這念頭什麼生意好做?除了你們金融業,我們是小本生意,這不辦完事就回來了,不敢多呆破費啊。」
歐陽謙斜眼望望趙麗娜問︰「這是你的……」
白敬齋忙含蓄地說︰「呵呵,你老弟就別問了。」他也不知道怎麼介紹,歐陽謙點頭笑道︰「我懂我懂。」見趙麗娜也不瞧他就不再多話,白敬齋似乎來了情緒,問︰「林姨太,白某記得你也三個姐妹,她們還好嗎?」林姨太有氣無力的樣子說︰「老二跟了朱老板和他兩人一塊沒了,老三投奔我家歐陽老板結果有失婦道被趕了出去。」歐陽謙戳戳她道︰「別這麼說。」白敬齋想起朱伯鴻的事來,說︰「對對,朱老板因為得罪了日本人,所以別槍斃了,可惜還陪上這麼漂亮的相姨太,誰不好嫁,非要嫁這老頭,還嫁了我白某,日本人那的關系我搞得定。」他一看身邊板著臉的趙麗娜立刻收住,話鋒一轉問︰「那麼還有一個是三姨太吧?叫什麼來著?……哦,程姨太,對,也是一位非常漂亮的小女人啊,被趕出去什麼意思?」林姨太想說歐陽謙不讓,白敬齋突然關心起來,琢磨著把這個美女接到白府來,身邊沒有女人的日子太枯燥了,他迫不及待的問程姨太目前住哪里,這個歐陽謙可以告訴他,也在隱隱中覺得自己對程姨太狠了點,如果有人肯接收她也了卻一份心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