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撲上來的時候,把我的臉給抓破了。」三七囁嚅著,說出自己到底是在為什麼委屈。
「不就是抓了一下臉嘛,就當做是你打碎那麼多東西的懲罰了……」說著,蕭瀾隨意地瞟了眼三七的軀殼。
這一看，她卻輕咦了一聲。
由于三七的毛發是黑色的，所以要不是它自己說了出來，在晚上幾乎沒可能看見那道傷口。傷口在三七下巴偏上的位置,血跡已經干涸，卻有黑氣在絲絲的冒出來。
蕭瀾和莫迎對視了一眼，兩人的眼神都十分凝重。
「好了,今晚你也夠辛苦的，早點休息吧。」蕭瀾對三七說著。
可是三七扭捏了半天還不回軀殼里，半晌才撓撓頭說道︰「今晚的錢，我以後一定會還你。」
雖然蕭瀾沒有說那筆錢有多少，但是一定不會少，三七對自己干了什麼事還是很清楚的。
「等你什麼時候有能力再說吧。」蕭瀾笑道。
在這個世上，生活在社會中下層的鬼怪們其實並沒有多少錢。它們除了去鬼吧這種地方消費以外，基本上也沒什麼地方要用到錢，因為化不了人形，也沒什麼方法可以賺錢。所以每年才會有那麼多在除妖中心注冊的妖怪因為付不起高昂的注冊費用而賣身打工。
像三七這種化不了人形的妖怪，那更是窮的可憐，平時喝杯酒都是同樣捉襟見肘的老朋友請的，自然是沒辦法還錢給蕭瀾。
三七出竅一次消耗不小，它回到軀殼里面以後，見蕭瀾他們沒什麼要問的了，就默默地趴在自己的常趴的角落里去睡覺了。
「去書房睡。」蕭瀾對三七說道。
于是三七又默默地爬起來去了書房。
三七和殷玉都在房間里面，而蕭瀾自己卻是在客廳里的沙發上坐了下來，看樣子也沒有進房間的打算。
「你今晚可以去書房睡，我在這里看著殷玉就行了。」莫迎對蕭瀾說道。
「沒事，要是發生了什麼事情，我在客廳里也能第一時間反應過來。」蕭瀾回答。
殷玉所在的臥室很安靜，沒什麼動靜傳出來。蕭瀾一點都不擔心她會溜走，因為那間臥室是整個家里面結界最厲害的地方，殷玉絕對沒辦法離開。
莫迎也在蕭瀾身邊坐下，對她說道︰「你覺得殷玉出現在這里的原因是什麼？」
「不好說。」蕭瀾說道。
這件事恐怕除了殷玉自己沒人能說清楚，可是在回來的路上蕭瀾試著喊了殷玉好幾次，她依舊睡得死死的，怎麼喊都沒法醒過來。
折騰了這麼久，早就過了零點，蕭瀾雖然還坐在沙發上，但整個人已經困得不得了。斜靠在沙發的靠背上，蕭瀾閉著眼楮，說話說著說著就睡了過去。
這莫名其妙的一天終究是過去了，蕭瀾直到睡著都沒有再告訴莫迎她之所以那麼傷感的原因。莫迎雖然很想知道關于蕭瀾更多的事情，但是考慮到蕭瀾的心情，他並沒有多問。
站起身小心翼翼地把蕭瀾抱起來平放在沙發上，再給她蓋上一層被子，莫迎才搬了把椅子坐在她身邊，一個人靜靜看著英語課本。
在這個世界生活了這麼久，莫迎對燈光也從陌生到熟悉，雖然還有一點不習慣，但要接受也不是問題。此時客廳的燈在蕭瀾的吩咐下並沒有關，莫迎就著明亮的日光燈，一頁頁翻著課本，並沒有留意到臥室的門被極為輕緩的打開了。
人影竄到身後，莫迎眼神微凝，甚至不用回頭就一課本甩了出去。堅硬的書脊正中膝蓋，那人悶哼一聲，腿軟了一下。
莫迎緩緩轉過身，冷冷看著坐在地上一臉駭然的殷玉。
殷玉看了看地上的英語書，似乎是並不知道為什麼會有一本書突然從椅子上砸了下來。
戰戰兢兢地看了眼四周，發現除了熟睡的蕭瀾外客廳並沒有別人，殷玉揉揉膝蓋，又站起來身。
莫迎冷眼看著殷玉堅持不懈地朝蕭瀾靠近，並沒有急著阻止，而是亦步亦趨地跟著她，看她要做什麼。
殷玉看不到莫迎，只覺得周遭的空氣驀然變冷，越發覺得心里發慌，牙齒一咬，就掏出了一把明晃晃的刀。
鋒利的刀刃毫無技巧地朝蕭瀾刺去，莫迎還沒出手阻止，本來還在熟睡的蕭瀾突然睜開了眼楮。
輕而易舉地的抓住殷玉的手腕，蕭瀾一邊拿下她的刀，一邊戴上了放在枕邊的眼鏡。
「我想你需要跟我解釋一下。」蕭瀾面無表情地看著手腕被她扭傷的殷玉。
殷玉膽子本來就不大，這一下更是被嚇得不輕。她整個人跌坐在地上，肩膀抖成了篩子，細小的嗚咽聲也從嗓子眼里跑出來︰「我不是故意的……我不是故意的……」
「告訴我你為什麼要這麼做，剛剛的事情我可以不予追究。」蕭瀾居高臨下看著殷玉，朝她伸出了手。
看著蕭瀾近在咫尺的手掌，殷玉哭得通紅的眼楮里有著明明白白地掙扎。蕭瀾也不催她，靜靜等著她的選擇。
「好，我告訴你！」殷玉經過了激烈的掙扎後，像是決定了什麼似得，斬釘截鐵地開了口。
只可惜還不等蕭瀾听到她要告訴她的到底是什麼，殷玉突然吐出了一口鮮血，整個人還來不及站起來就那麼昏迷了過去。
蕭瀾大驚，連忙蹲□把她給扶了起來。
「殷玉殷玉！」蕭瀾喊了兩聲，她卻絲毫反應都沒有，依舊那麼軟綿綿地靠在蕭瀾懷里。雖然她的呼吸還算平穩，但很難說還保存著意識。
好好的一個人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就變成了這樣，蕭瀾懊惱的咬了咬嘴唇。
等蕭瀾把殷玉送回臥室再返回到客廳，莫迎已經把殷玉的血跡全都清理干淨。看到她過來了，莫迎說道︰「你早知道她會這麼做？」
「知道她一定會做點什麼，但沒有想到會這麼簡單粗暴。」蕭瀾無奈的笑笑。她還特地把三七給支開，連燈都沒關，但殷玉這麼個簡單到蠢的行凶方法還是讓她挺吃驚的。
「你剛剛一直在裝睡？」莫迎問。他剛剛可是在蕭瀾睡著以後抱過她來著……
「沒有，實在是太晚了，我不自覺就睡著了。不過在剛剛你用英語書砸殷玉的時候我就醒了。」蕭瀾回答。
「原來如此。」莫迎點點頭，一邊彎腰撿起了還在地上的英語書。
結果書一拿起來，一張紙片樣的東西就從里面飄了出來。
「照片？」莫迎撿起那張照片看了看，就把它遞給了蕭瀾。莫迎早就見過了照片這種神奇的東西，因此一點都不驚奇。不過這張照片似乎有些年頭了，里面的那三個人他也都沒見過。
結果蕭瀾看了照片一眼，就把它隨手丟到了垃圾桶里面。
「這是誰的照片？」莫迎還是很沒眼力見的問了一句。
「我和我爸媽的。」蕭瀾隨口應著，就像是自己剛剛扔掉的真的只是一個垃圾。
莫迎怔了怔，他沒想到那張照片是蕭瀾家的全家福。
蕭瀾靠在沙發上，拿手遮住眼前亮的有些刺眼的燈光，聲音里有著揮之不去的疲倦︰「你昨天不是問我為什麼會表現的那麼奇怪嗎。那是因為……」
蕭瀾頓了頓。
「因為十年前的昨天，是我爸媽帶我看最後一場電影，吃最後一頓夜宵的時候。」她的聲音很平靜，「那天之後的第二天，他們倆便消失了，什麼都沒留下，丟下我一個人在這個屋子里面。」
那時候她才十歲，卻已經要為自己的生活負上全責。那時白屏如也僅僅是個未成年的高中女生，對她的幫助根本十分有限。
其實這麼多年都過來了，蕭瀾早就習慣了獨自一個人生活，餓了自己做飯，受傷了自己包扎，無聊時看電視寂寞時睡覺，一人吃飽全家不餓。只是寂寞這種東西，是戒不掉的。
她甚至不記得自己的生日，卻記得爸媽和自己相處的最後一天，習慣性地就在那一天去看電影吃東西，重溫著在記憶力越走越遠的親情。
莫迎看著用手背遮住眼楮的蕭瀾，垂了垂眸︰「謝謝你告訴我。」謝謝你讓我能了解你一點。他在心里接了一句。
「誒，你不勸我？」蕭瀾坐起身，對莫迎問道。這種時候要是換做別人，指不定就得絮絮叨叨地說一大堆，實行各種安慰了。
「不知道怎麼安慰。」莫迎回答的十分誠懇。
蕭瀾笑笑，沒說什麼。
「那個……」莫迎張了張嘴，還是開口，「雖然我不知道父母會是怎麼樣的，但我想你爸媽一定是有什麼不得已的苦衷才把你拋下的。」
莫迎自記事起就是在山中，父母家人什麼的完全沒印象，但他從小到大都有師父師兄弟們的關愛，所以對凡人家的親情也不是那麼渴望。可蕭瀾卻是從十歲起就過上了捉妖師的生活，在不同的妖怪中間周旋。
普通的十幾歲的小姑娘，一看到妖怪指不定就被嚇哭了，哪里還想得上要把它干掉。
「雖然你的安慰很濫俗，但還是謝謝了。」蕭瀾笑笑。
畢竟已經夜深，蕭瀾沒過多久再次睡著。而莫迎卻是在她睡著以後，默默地從垃圾桶里把那張全家福給撿了起來，重新夾在了書里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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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後，祝大家六一兒童節，端午節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