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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二十四章 美夢

明明是假的!

明明是騙人的!

可她竟然選擇去信他,就像沙漠中饑渴行走人看到綠洲,明明知道是海市蜃樓,卻仍忍不住要走過去。

不是不知道,只是那謊言太美好,讓人心甘情願的沉迷其中,心甘情願的將自己沉睡在美夢中,不願醒來。

她堅定地說︰「好,那你帶我去,我要親自去。」

他一笑,肯定道︰「當然,到時候我們一起去,順便把北方的景物都看一番。」

說這句話的時候,他想到了博文的婚前那一晚,在蘇州小巷里听到博文對她說的話。

「……玉兒,我們一起去看‘大漠孤煙直,長河落日圓’的景象……」

他要讓她知道,不只是博文可以陪她去看。

他也可以陪她去。

只要她想,他就願意。

她很認真的看著他的眼楮,呆呆地問︰「我的父母,是在京城嗎?」

「沒錯。」他答道。

她仍舊看著他,卻仿佛透過他的臉看向遙遠的地方,露出十分向往的表情,「我小的時候听爹爹說,京城有一座很大很大的寺廟,里面供奉著一對很偉大很偉大的英雄夫婦。」

他被她臉上的深深向往打動了,笑道︰「那是軒轅故居。」

「軒轅故居嗎?」

「是。」他又模模她的頭,「里面供奉的是軒轅夫婦。」

「軒轅夫婦麼?」

他被她那種骨子里發出的痴迷向往觸動了,許久,做了一個決定。

「雨兒,我帶你去軒轅故居看看可好?」

「為什麼?」她問。

「為什麼……」他的心里有些酸澀,還是笑著答道︰「听說那里很靈驗。」

「額,」她點頭,又道︰「不是應該拜菩薩比較靈嗎?」

他被她的話逗笑了,「菩薩你不是拜過了嗎。」

「額。」她埋下頭不說話了。

「雨兒。」他又喚道。

他的語氣里又難以掩飾的開心。

「恩?」

「到時候我還帶你去見一個人。」

「什麼人?」

他模模她的發,「見了你就知道了……你肯定會高興的。」

她在腦子里搜了一圈。不知道見什麼人會讓她高興。

「唔。」她應道,又問,「我們什麼時候去?」

「我們先見了你父母,再去見她。你父母肯定能認得她。」

她愈發疑惑。「那個人也在京城嗎?」

「不在,在去京城的路上。」

「哦。」

她點點頭,忽然覺得他說的越來越像一件可行的事實,仿佛不是為了騙她而編的。

不禁有點迫不及待起來。

如果這是個夢,就讓它早點醒來。

「江闊。」

「恩。」他答道。

「我們什麼時候去?」

「恩?」

「接我爹娘。」

「等你傷好了就去。」

這是一個多麼不確切的答案。

她反對道︰「不行,我想現在就去。」

他的臉板下來,「傷口沒好,不許胡鬧。」

他強硬的語氣讓她感到無力,她忽然靈機一動,想到那次去鎮江的時候。臨淵原本也不同意當天就走。

撒嬌吧!

她拽著他的袖子,可憐巴巴的看著他,用盡了所有她會的撒嬌的方法。

「江闊,你最好了,帶我去嘛。」

「闊。你帶我去嘛!」

「闊……」

……

她甚至厚著臉皮親了他一口。

他好心情的笑了,可惜的是,笑歸笑,卻……毫不退讓。

他很堅定的說道︰「傷好了才可以去。」

她最終只得無奈而憋屈的看著他。

男人跟男人怎麼差別就這麼大呢?

臨淵不許她走,就會躲她,江闊可好,仍舊坦坦蕩蕩的坐著。面無愧色,大言不慚的說出完全沒有妥協的答案。

頑石!

「江闊。」她喚他。

他不以為然的恩了一聲,以為他又要想什麼撒嬌耍賴的新法子。

「江闊。」她又喚。

「恩。」

「我不相信你說的話了。」

「什麼話?」他挑眉看她。

她憤怒的看著他,「你小的時候根本就不可能會溫柔、會愛笑,你倔起來的時候一百頭驢也拉不回來!」

他愣了一下,毫不猶豫的哈哈大笑起來。

「你笑什麼笑?」她生氣的問。

許久。他才停止了笑,「雨兒,你真是太了解我了。」

她仍舊睜大眼楮瞪著他,他毫不生氣,將她拉進懷里慢慢的講起來。

「我小的時候曾經養過一只貓……」

……

「你是說。你把死貓放在懷里飽了好幾天?」

「恩。」他點點頭,「我那個時候就很倔了,這個壞脾氣怎麼也改不掉。」

她沒再說話,靜靜的看著他,似乎在想什麼事情,于是他也靜靜地回視他。

許久,等到她回過神的時候,他的唇已經壓了下來。

……

「雨兒,我們忘了以前發生過的事情,重新開始,好不好?」

他的聲音不大,但是異常認真。

她愣了一會,抬頭看他的表情,似乎想看出什麼破綻。

他被她看得笑起來,「我說的是真的。」

她埋進他懷里,說道︰「好。」

燈光下,他的唇角漸漸開出花來。

這一刻,他看到了兩個一頭白發的老人,他們相互扶持著走過生命里的每一天。

那是他和她,他們終于可以白頭到老,他想。

第二天一早,他喂她喝完粥,又叮囑了許多,換了衣服,帶著黑子出去了。

她繼續躺在床上,下人們不敢打擾她休息,于是里面只有她一個人睜大眼楮看著屋頂。

她在想他昨天說的那些話。一句一句的回放,為什麼他說謊話可以那麼像呢?

像是真的一樣。

須臾,小貓悄無聲息的潛了進來。

看到小貓的那一刻,她才從美夢中醒過來。

小貓是她和臨淵的信使。

信上寫的是一副快速生肌長膚祛疤的藥方。除此之外別無他物。

她的眼角一陣酸澀。

她瞞著他自作主張,壞了他精心安排的計劃,他不但沒有怪她,還擔心她的病情,給她送藥方來。

他是她的恩人,她怎敢忘懷?她答應他的話,她又怎敢忘懷?

她緊緊攥住手里的紙條,閉上眼楮,眼淚掉了下來。

可是無論怎樣,讓她做一回夢吧。讓她看看那個人要怎樣去圓他的謊言。

屋外里有不知名的小丫鬟在竊竊私語,剛開始只是一兩個人,接著又有更多的人湊攏來,人一多了,聲音越發嘈雜。

她靜靜听著。听得有人說到「沈家」、「抄家」、「流放」之類的詞語。

她兀自發了一會兒呆,有些懵了。

她撐著坐起身,不小心動到傷口,輕呼了一聲。

門口的嘈雜頓時沒了,幾個小丫鬟推門而入,看到她自己起來,忙不迭地過來扶她。

「你們剛剛在說什麼?」她問。

小丫鬟們壓低聲音道︰「夫人。沈家被抄了,知府老爺剛剛在菜市場斬了頭,沈家其余男丁都被流放了!」

寒玉坐在原地,呆了許久才反應過來。

「犯什麼罪了麼?」

「听說他這些年貪污了巨款,又賄賂了上面的人……反正犯了可多罪了,有人匿名告到京城。因為這件事下馬的官員就有好幾個。」

「是啊,听說連巡撫都下馬了耶!」

「真是報應,前幾天還謀劃著傷了少爺和夫人,如今就遭報應了!」

「就是,少爺這些年可沒少給沈家好處。真不知道怎麼就變臉了!」

「還不是……听說都是她謀劃的,你說少爺對她這麼好,她為什麼……」

寒玉說道︰「我要喝水。」

這話成功的打斷了那個快嘴丫鬟的話,她喝罷水,又睡下了。

幾個小丫鬟退出去,又開始討論起來。

「少爺真是仁慈了,就是這種時候,如果將她追回去,不還得隨沈家的女丁充軍妓嗎?她做了這種事,少爺還沒有罰她,說是關起來,或許是在保護她呢!」

……

她翻個身睡下,再也不想理會那些嘈雜。

這一覺睡得昏昏沉沉,直到有什麼人拿了毛巾給她擦拭。

先是臉,再是手,一遍遍輕輕地擦。

她睜開眼,過了一會才看清對她笑著的那個人。

江闊。

「你出汗了。」他說。

「額。」她一下子清醒了,問他,「你什麼時候回來的?」

「很久了,你又睡了半天。」

屋子里光線有些暗,窗外在下雨。

睡前是艷陽天,醒來就在下雨。

「在看什麼?」他問她,「你喜歡雨天麼?」

雨天?

「恩。」她說,「下雨是老天在哭泣。這些天老天都很開心,是什麼事情惹它生氣了呢?」

江闊皺了皺眉,「不許你這麼憂郁。」

「我听說杭州出了一件大事。」她幽幽的說。

他笑起來,笑得有些得意,「是件大事。」

「什麼事?」

「知府大人被砍了頭。」

她看著他的表情,說道︰「他是你的岳父。」

他的眉頭又皺起來,「這天下沒有會謀害自己女婿的岳父,何況還傷到了你。」

「是你做的麼?」她直接問。

他的眉緊緊皺起︰「是。」

她別過眼,心里的愧疚感越發濃重起來。

「怎麼了?」他的語氣有些委屈,「他算計我,又傷了你,難道不該死嗎?」

她沒有回答他的問題,問道︰「听說沈家的男丁都要流放?

「是。」他緊緊地看著她,手里的毛巾不由得攥起來。

然後她便沉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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