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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二章 “割肉”療傷

第三天晚上,病人的呼吸道開始痊愈,不再咳嗽,高熱減退,神志漸漸清晰,不再囈語。

然而好景不長,病情的控制很快到了瓶頸。

卡在最後一步。

如何處理病人身上的潰爛?

若只是潰爛,倒也很好醫治,臨淵最精于此道,只要一兩個時辰,便可制出一小瓶色香效俱佳的上等膏藥。

問題是這潰爛卻不是正常的潰爛,或許另有隱情。

為何無端潰爛呢?這是一個問題。

在這樣白雪皚皚的冬天,潰爛的地方又怎能如此迅猛的長出這些蛆蟲來呢?這又是一個奇怪之處。

如今病人的脈搏很正常,又找不到病因,治潰爛之事便無可下手,就恐怕一個不慎,弄巧成拙,加重病情。

束手無策。

正當二人一籌莫展之時,一個更壞的消息傳來︰病人開始自殺。

原來,患病之人原本病已極重,多半伴有神志不清的精神疾病,神志不清時,尚能夠苟延殘喘。

而今恢復了神智,看到身上倒處是蛆,自己如腐肉般被一堆惡心的生物毫無尊嚴的噬咬,卻只能眼睜睜的看著它們進進出出,遭受**和心靈的雙重疼痛。

這樣的痛苦和侮辱,卻也不是任何人都能夠泰然處之的吧?

二人匆匆到棚門口,只見很多病人情緒激動地跳來跳去,有的呼喊,有的咒罵,有的看著手喃喃自語,有的哭天搶地,有的自虐自殘,有的企圖撞牆……士兵正極力的控制著。

二人看著眼前的局面,又是欣慰又是難過。

欣慰的是,幾天前在地上苟延殘喘動憚不得的病人。如今已能夠站起來情緒激動的嚷嚷;難過的是沒能替他們一並治愈,讓他們遭受這樣的痛處。

這時有人看到門口潔白的兩個影子。

人群靜了一下。

然後不知道是誰開始的,很多人嚷嚷著朝這邊撲來,恨恨的咒罵。「你們這兩個魔鬼!你們這兩個蛆蟲!為何不讓我們死去?!為何不讓我們和該死的臭蟲同歸于盡?」

「為什麼要將我們救回來繼續遭罪?!為何要讓我們過這種不像人的生活?!」

「我要和你們同歸于盡!我要把臭蟲塞到你嘴里!」

士兵阻攔不及,一群人就朝二人撲過來。

臨淵抱著寒玉輕輕一旋,離開了棚子。

二人坐回堆了眾多醫書的案前查找資料,隔著一截還能听到棚子里傳來的慘叫,或許士兵采取了強硬的鎮壓手段。

寒玉心里還糾纏著病人的話,「……為什麼要將我們救回來繼續遭罪?!為何要讓我們過這種不像人的生活?!」

臨淵不動聲色,仍然一顆心撲在書籍上。

「臨淵,」寒玉忽然開口,「你說我們做錯了麼?」

臨淵抬頭沖她笑了笑,「別傻。你若想當好大夫救人性命,便要經得住打擊和非議。這樣的事情在治療中時常能遇到,你不能因為病人的情緒影響到你的決策。」

「他們是病人,病人的情緒受到疾病的影響,是極為不可理喻的。等到治愈了。他們自然會回想到之前的種種不當言行,反而對醫者感激涕零。況且,寒玉,我和你救他們,難道是圖他們的感激嗎?」

寒玉搖搖頭,眼楮里已有豁然開朗之色。

臨淵含笑模了模她的頭,補充道。「人有一種珍愛生命的本能。珍愛自己的,也珍愛他人的。你我便是因為珍愛生命,所以才施以援手。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我們是對的,沒有錯。」

寒玉重重的點點頭,重新打起精神來看典籍。

黑夜已極。窗外冰雪紛飛,窗內一燈如豆。

除了此起彼伏的書篇的翻動聲,便是二人毫無放松可言的呼吸聲。

窗外風雪的呼嘯聲中,間或夾雜著病人一陣陣的鬧騰聲,使得氣氛愈顯肅穆。

沒錯。這是一場生與死的較量。

作為唯一有可能逆天改命的兩個人,負擔著幾千人的性命,壓力山大,誰也沒法放松。

幾日未休,疲憊已極。

卻仍然毫無進展。

臨淵轉頭看了看仍然聚精會神的瘦弱身影,心疼地道,「去睡一會兒。」

寒玉卻像沒听到似的出了神。

「寒玉……」

「寒玉……」

她這才回過頭來,卻不是因為听見了他的呼喚,她的眸子很亮,漸漸露出欣喜的表情,呼了一口氣。

「臨淵,我好像有個想法。」

臨淵心里一動。

生性沉穩的寒玉說有想法,那肯定不只有想法,她多數所謂的「想法」都是極為成熟的建議。

她跳下椅子,來不及向他解釋,匆忙的拉著他沖出來,直沖病人的大棚奔去。

微風吹過,被留在書桌上的一頁輕輕翻過,上面清晰寫著︰「華佗」、「刮骨療毒」。

大棚的門口用東西死死擋起來,有巡回的侍衛恭敬的向二人彎腰行禮。

寒玉顧不得那麼多,伸手就要去扯那擋著的東西。

那士兵滿臉無措。

臨淵不由好笑,伸手將她拉回來,沖士兵道︰「帶一個患者出來,注意不要驚醒其他人。」

那士兵果然听話的拖出一名睡得沉沉的中年男子。

寒玉上去便欲掀他的衣服查看傷口。

臨淵將她擋住,笑道,「我來。」

她這才想到自己一個女孩,去掀一個陌生男子的衣物是多麼不好。

她臉色一紅,便站在一邊看著。

臨淵問她,「你要看什麼?」

她認真觀察了一陣,說道,「臨淵,你看這些人的潰爛好像都只在固定的幾個部位,傷口本身有愈演愈烈的趨勢,但只是因為蛆蟲在四處拱咬,潰爛本身並未擴散……是這樣吧?」

臨淵認真想了想,點頭道︰「沒錯。」

寒玉听聞此言。愈加高興,認真道,「那麼如果這些被感染部位的腐肉和蛆蟲不見了,不就解決問題了嗎?」

臨淵稍稍一愣。「你的意思是?」

寒玉不答反問道,「臨淵,你知道東漢末年的神醫華佗的刮骨療傷吧?」

臨淵一驚,「你的意思是……」

「沒錯,」寒玉繼續道︰「神醫華佗刮骨療傷,是因為毒感染到骨頭上,故而將骨毒剔除。」

「如今血肉潰爛並不四處蔓延,蛆蟲噬咬卻加重病情,我們為何不試試將腐肉和蛆蟲割掉呢?」

「感染病的人都是從腐爛開始,然後便咳嗽發燒。或許咳嗽發燒並不是這疾病的主要癥狀。只是血肉潰爛引起的並發癥。」

「這樣的話,我們只要剔除了腐肉和蛆蟲,再長出新肉來,或許就沒有事了。你覺得呢?」

臨淵听罷她的話,呆看著她半晌不語。似是被驚到了。

寒玉自然知道他在驚訝什麼。

這太殘忍,太不符合常理了!

「臨淵,從如今的情況看來,蛆蟲尚在表里。可你我都知道,這蛆蟲一直啃食,如若不再行動,極可能傷及髒腑。若到那時,只怕無力回天。」

臨淵何嘗不知道?

只是……

腳手尚可,而……脖子……

他拉開那人頸上的衣物,眸子里滿是掙扎,最後閉上了眼楮。

相比較之下,脖子是最為脆弱的地方。為防蟲子傷人性命,按理應先解決這里。

可……

在脖子上割掉肉,又要顧及氣管食管血管等諸多命脈,這是多麼大的挑戰啊!

以這樣大的潰爛面積來說,避開那些命脈簡直是痴人說夢!

「臨淵……」她小心翼翼地喚他。

「臨淵……可不可以試試?」

試試?

他怎麼敢試試?

作為一個醫者。他要怎樣對病人去做這件,自己都覺得沒有把握的事?

他不能!

他可以殺人……但是絕不能以一個大夫的身份!

他站起來,深呼一口氣,盡量平靜地答復她,「這是不可能的。我們再找找其他的方法吧。」

二人重新回到醫館,臨淵再次打開書,埋著頭沖她道,「快去睡一會兒。我再找找看!」

他們誰都知道這樣只是在拖延時間!

根本沒有一本醫術上提出過這樣的病情!

根本沒有什麼現成的方法!

寒玉默默地看著那一摞摞翻看過的醫術,暗暗的下定了決心。

她淡淡回道,「那我去睡一會兒,你不要太累。」

房門悄無聲息的合上,臨淵合上書,第一次感到頹敗!

她大膽的想法不無道理——為了抑制病情,在危機的時刻,不明白病因,是以不能對因治療,那麼對癥治療也不失為一種好辦法!

可是……一想到那樣做,有可能親手殺死病人……他就放棄了。

讓他將一個活生生的人身上大塊大塊的血肉割去,又要保證不死亡!

這是一個多麼大的挑戰!

刮骨療傷?

那只是《三國演義》里一個虛構的故事,誰能保證它的真實性?

翌日一早,寒玉沒再進書房,士兵說早上在病人的大棚子看到她,他並未多想,以為她是去看病人的。

她沒再來他這里……或許她生氣了吧。

她那麼聰明,肯定懂得他的心思。

或許她在怨他,明明知道別無他法,卻又不敢嘗試!

或許她又在心里偷偷鄙視他這個「膽小鬼」……

所以她才不來吧?

不來也好,這幾日那般辛苦,她總也不肯好好休息。

如今正好讓她好好休息幾日!

第二日,大棚里傳來幾個人的死訊,據說死狀尤其恐怖,他心里有些動搖,卻不曾改變主意。

寒玉仍然未來,他沒有改變心意,心中愧疚,忍著不去見她。

誰知第三日就出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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