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蘇鵬越出事之後，王彩霞還是第一次感覺日子過得如此有滋有味的有奔頭。而最能讓她高興的事，就是听到有馬蹄聲在院外停住，那意味著，一兩銀子又到手了。
距離蘇老爺的信發出去已經有一段時間了，蘇家幾個出嫁的姑娘陸續讓人捎來了銀票。
雖然蘇老大捧著幾個妹妹的回信臉色不怎麼好看，但王彩霞可不管這些，印著青紅花紋的銀票揣在懷里，比什麼都讓人感覺實在。
「喂，當家的，你看我買的這塊布怎麼樣？」王彩霞今兒一大早就在村口等著堵里正家的，算是讓她又蹭著一回免費的牛車坐，「顏色會不會太艷了點？要不是周大家的非要回來，我還能再挑挑呢~」
「這顏色就挺好的。」蘇老大手里忙著編竹筐，頭也不抬的敷衍，「裁個樣子好的衣裳，等辦事兒的時候，別給棟棟丟臉。」
「你說啥呢，我啥時候給你們爺倆丟過人了？」王彩霞的**在炕上挪了幾下，又拿出一塊藏青色的布料在蘇老大身上比劃，「話說，今兒過節，上房咋一點兒動靜都沒有啊？」
「唉~」蘇老大站起來揉了揉有些發酸的腰，「還能有啥動靜，給老三老四的信送出去這麼久了，一個屁的回音兒都沒有。老二這兩天又不知道干嘛去了，跑的不見人影。」
「那往年，不都有好些個節禮麼？」王彩霞不知道是真傻還是裝傻，「這都啥時候了，也沒听到動靜啊。」
「想啥呢你。」蘇老大突然沒了繼續聊天的興致，「別擱這兒墨跡了，趕緊做飯去，順便把藥熬上。」
「咋滴了這是，抽啥風呢~」冷不丁的被蘇老大沖了幾句，王彩霞不樂意地嘟囔了幾句。
「說你呢，還不去！」遺傳自蘇老爺的銅鈴豹眼一瞪。王彩霞不敢再說，乖乖的下炕溜出了屋。
望著抖動的門簾，蘇老大幾不可聞的嘆了一口氣。蘇家村就這麼大點兒地方，沒啥事能瞞的住人。
蘇家分家的事情。盡管已經做的很低調了，但幾個長工分工後，村里人就有些懷疑，等蘇二哥賣了一部分田產來抵債，其他人心里就門兒清了。
除了幾個顧忌著蘇老爺面子的老一輩，跟蘇老大同輩的這些人，幾乎是立刻就跟他們劃清了距離。現在在蘇家村里，還住在蘇家老宅這兩股人，名聲算是壞了。
杜家人來鬧的那一遭，雖然最後算是和解了。可明眼人都看的清清楚楚的。蘇老太年紀大了不好說啥，罪過都加在了蘇家大房這一股上。
蘇家二房的情況本來還好，可上次偷佔杜家宅子的事情，還是陸陸續續的傳了過來。
再加上蘇二哥平日里總喜歡端個讀書人的架子，這二房的人出去。沒被人戳斷脊梁骨，那還是看在蘇老爺的面子上。
這次雖然是蘇老爺點的頭讓寫信要銀子的，可幾個妹子把賬都算到了蘇老大頭上，信里的語氣客氣的過分。給蘇家二老的節禮也都減半了。
蘇老大盯著晃動的門簾發了半天的愣，不知道自己之前那麼做，到底值不值。
可當蘇鵬棟拄拐走路的「咚咚」聲傳來的時候，蘇老大一下子就回過神來。心里面的糾結也立馬被拋在了腦後。
「棟棟，回來了啊。」見蘇鵬棟滿臉的抑郁，蘇老大有些納悶兒，「發生啥事兒了？誰又說你啥了？」
「沒！」蘇鵬棟避過蘇老大的攙扶，憋著氣走回了屋里。
「你這孩子，跟你爹還不說實話呢？！」看蘇鵬棟這樣。蘇老大覺得事兒肯定小不了，「快，有啥話就說，憋在心里別又憋出病來。」
「放心！憋出病來也耽誤不了你們賣孫子！俺小兄弟頂用的很！」蘇鵬棟在外面听了一肚子的酸話，這時候算是徹底爆發出來了。
「你這癟犢子！說的啥話！啥叫賣孫子？！」蘇老大被蘇鵬棟的大嗓門給嚇了一跳。「你給我把話說清楚咯！」
「說啥清楚，還說啥清楚呢？！」蘇鵬棟想著自己還沒影兒的胖小子，抓肝撓肺的心疼，「你們背著我把啥事都辦了，人家買孩子的銀子馬上都給你們送來了，還說啥清楚呢？！你們比我清楚多了！」
「你說啥？！說要賣俺孫子？！俺給他拼命！」王彩霞在外面听的心驚肉跳的，不管不顧的就沖了進來，抓著蘇老大就搖了起來。
「嚎啥嚎呢？！都給我閉嘴！」蘇老大不耐煩的一掌把王彩霞給推到了一邊，「鵬棟，你到底都人說啥閑話了，一字一句的給我重復清楚咯！」
「蘇純義在家不？」還沒等蘇鵬棟開口，門外一聲嘹亮的叫聲就響徹了蘇家老宅，「麻溜兒的趕緊出來，要不這熱乎的銅錢我可就拿回自己家了啊~」
「來了！」王彩霞一听是周嬸子的聲音，也顧不上再繼續追問蘇鵬棟，歡天喜地的就跑了出去。
「呦~純義家的，你看著點兒腳下，跑這麼快，小心摔咯。」周嬸子笑眯眯地酸了王彩霞幾句，「這銅錢都是你的，沒長腳，跑不了。」
「嘿嘿，嘿嘿。」抬眼看到周嬸子腳邊那一大框銅錢，王彩霞臉上的笑就收不住了。果然還是黃燦燦的銅錢比輕飄飄的銀票看著有幸福感的多。
「呵。」周嬸子不屑的輕哼一聲，「純義家的，你可做的好買賣啊，這人家幫你娶媳婦，人家幫你養孫子，真是一舉兩得。」
「呃？你說啥呢？」王彩霞提了兩下都沒拎起來栓著紅綢的竹筐子，「俺們家自己辦喜事，誰幫俺了？」
「這白紙黑字的寫的清楚，你們難道收了銅錢就想抵賴不成？」周嬸子早就料到王彩霞會是這個反應，施施然的從懷里掏出了兩封信，「我就說你們欺負老實人吧，讓純生那孩子多留個心眼，他還不信，還好我臨走的時候，偷偷把信給揣了出來。」
「你到底說啥呢？俺可不是你能隨意編排的！」看到熟悉的信封，王彩霞心里有點兒發虛，可還是硬撐著撂了狠話。
「誰稀得編排你。」周嬸子清清嗓子，把在村東頭的大樹下說了無數遍的話又重新說了一遍，「是你們寫信給純生說鵬棟要娶媳婦兒了，等將來有了孩子要是男娃，就抱給純生家的去養，也算是給你們這枝三房留個後。」
「要不說純生那娃兒實在呢。」周嬸子無視已經石化在原地的王彩霞，接著說道，「看到這信啊，高興的不知道怎麼辦才好。你們信里要的二兩銀子，立馬就找人專門換了銅錢讓我給捎回來了，還說了，辦喜事兒有啥不湊手的，盡管提，都給你們置辦好了送回來。」
「你瞎說！沒這回事！」王彩霞看著周嬸子的嘴皮子一上一下的在自己眼前翻飛，一句話都听不下去了。
「我周李氏在蘇家村這麼多年，啥時候說過瞎話！」周嬸子氣勢十足的掐著腰，一只手不停地抖著兩封信，「你們信里寫的清楚，自己看去。這還有純生的回信，人家都說了，將來鵬棟媳婦兒懷孕做月子的銀子，也幫你們出了。只要孩子健健康康的，生下來不管啥樣人家三房都認了。」
「听明白了沒有？！還用我再解釋一遍麼？！」又听了一遍周嬸子的解釋，蘇鵬棟憋屈的想挖個洞鑽進去，對著蘇老大就是一陣大吼大叫。
「沒有的事！」蘇老大也被周嬸子的說法震住了，大叫一聲就沖了出去，上前奪下了周嬸子手里的信。
「有沒有不是你說了算，這信上寫著呢。」周嬸子被搶了信，也不著急，抱著胳膊等著看好戲。
「老二！你給我出來！」蘇老大書沒讀過幾天，認的字少，但看明白蘇雪晴掉過包的那封信還是沒什麼問題的。
「……」不知道是真的不在家，還是故意躲著不出來。蘇老大憤怒的咆哮石沉大海一般，並沒有激起西廂房的一點動靜。
「娘，東西跟話都帶到了，咱這就回家吧。」周興學見火候夠了，這才過來攙周嬸子。
「嗯。」蘇老大兩口子那副有氣沒處撒的樣兒讓周嬸子看的十分爽快，抖抖袖子就轉身準備回去了，「你們還要啥東西的，列個單子明兒卯時之前我來拿。」
說完這句話，周嬸子昂首挺胸的在周興學的攙扶下往自個兒家走了，留下氣急敗壞的蘇老大跟王彩霞對著院外一群圍觀的鄉親們大眼對小眼的干瞪眼。
「看什麼看？！」王彩霞被眾人看的臉上發燒，張牙舞爪的就要撒潑，卻被蘇老大一把逮著衣領給扔回了屋。
「沒有的事，都是誤會，誤會。」蘇老大的面皮抽動了半天，也沒擺出個像樣的笑臉，「都回去吧，等下個月都來喝喜酒啊，都來，都來。」
硬著頭皮剛說了兩句，蘇老大就再也撐不住，「 」的一聲把蘇家老宅的院門給關了個嚴嚴實實，把眾人或探究或鄙夷的目光隔絕在了門外。
「真……」蘇老大痛苦的把手里的信揉成了一團，狠狠地擲到了地上，惡毒的咒罵憋在嗓子堵的他呼吸都困難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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