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錦珠哪里听不出話里嫌棄的意思,她雖不願意,可作為嫡出小姐的安錦華都忙著做事,自己一個庶出女孩兒,還敢偷懶不成?
想到嫡母夏氏在世,自己都沒受過這樣的委屈,後來嫡母沒了,文姨娘當家,那個不是巴結著她討好著她?
安錦珠將眼眶里的眼淚生生吞下去,站起身朝那體面的婆子笑道︰「我以前沒做過這些事兒,勞煩嬤嬤指派我做些事兒吧?瞧你們這樣忙,我怎麼能袖手旁觀?」
恰好這婆子原來受過文姨娘的氣,心里一橫,就派了個安錦珠添水加柴的苦差事。便是上面的過問下來,她也說二小姐體諒她們,所以才攬了這苦差事。何況,上面的未必會問!
有那樣一個心腸毒辣不知廉恥的生母,莫怪她不受待見。何況,她的心也不比她生母文姨娘好多少,自己一母同胞的親弟弟都嚇得了恨手的人!若不是看在她任舊是安老爺骨肉的份上,這府里哪里還容得下她?
這里熱得不行,安錦華所在的屋里卻早早就放了一大塊冰,桂娘見她來,忙松了口氣,「奴婢雖會寫字,可速度卻慢的不敢恭維,大小姐來了可算是看到了救星了。」
如果不是安家的總管得了病,下不了床,現去外面找,又不一定能找到合用的,這些事也用不著安錦華和桂娘了。
「桂娘還會寫字,我身邊的芍藥連磨墨都磨不好呢!」
桂娘笑道︰「芍藥雖不識字,卻是一心一意忠心大小姐的,這就比許多人強了去了。」
安錦華扭頭看著芍藥笑了笑,「我娘給我留下的人,都是好的,趙嬤嬤、桂娘也一樣,我心里都明白著。」
寒暄幾句,便有人一路唱著︰「忠勤侯府送來如意兩柄……」
安錦華坐到案牘前,拿起筆快速地記下來。還要將每家送的東西寫得明細,以便于回禮,或日後對方家里辦事,這邊送什麼禮也才有數。所謂禮尚往來,便是這麼個意思。
且這禮單還能看出另外的端詳,比如那家與安家交好,那家是萍水相交,更或者有些不過是官面上的走動,內里其實並沒有什麼交情。或者,有些官階較低,送禮卻送的極為貴重,禮金也十分可觀,便是有討好結交之意,或有事求助于安家。這一列類,大多是沒有請帖的,卻與安老爺有過一面之緣,或曾經共事過。
其實這次安家辦事,本就沒有特別地請多少人,這原是喜憂參半的,很多都是打發體面的婆子將禮送來便罷。也只有那些收到請帖的,一定會來恭賀。
桂娘見安錦華下筆如飛,驚訝道︰「大小姐這個年紀,這字寫的這樣快,還能這樣好,不知下了多少工夫呢!」
安錦華汗顏,這些都是前世練出來的,她呆在屋里無所事事,除了寫字就是做針線。
芍藥驕傲地道︰「那是自然,咱們大小姐做什麼都是做得最好的。」
「這樣說你主子,也不害臊?」夏宏邊說便從外面進來。
桂娘忙側身見禮,「四公子。」
夏宏點點頭,「我就過來瞧瞧表妹偷懶沒有,既然沒有,我走了。對了,我想問問,姑父也請了長公主府上的人了麼?」
請帖是安錦華經手的,並沒有這樣的印象,桂娘想了想委婉地道︰「以前咱們太夫人與長公主還有幾分交情,後來出了一點兒意外,便沒怎麼來往了。」
夏宏若有所思地道︰「許是我看錯了,剛才在大門口,我好像瞧見長公主府的人。」
話音剛落,就有三五個丫頭婆子捧著錦盒等物進來,沒想到果然是長公主府送來的禮!
安錦華疑惑地看著桂娘,她是府里的老人,一輩子跟在太夫人身邊,就是這幾年才去莊子上頤養天年去了,她說的必定沒有假,太夫人與長公主府沒有來往,禮卻送來了。
「要不要問問祖母,這禮咱們收還是不收?」
夏宏道︰「送都送來了,若是不收豈不是損了長公主府的臉面?」
桂娘點頭道︰「四公子說的不錯,長公主府肯送禮來,便是又有結交的意思了,這事兒我立刻告訴太夫人去。」
夏宏問完了,一邊朝外頭走,一邊道︰「我去瞧瞧之來了沒,表妹繼續忙吧!」
夏宏一走,就迎來了送禮最後的高峰期,等安錦華稍稍松口氣,外面便有小丫頭驚喜地叫喊,「新人已經進門了……」
外面熱鬧的喧嘩聲隔這麼遠亦能听見,芍藥有些心不在焉,安錦華便叫她出去,芍藥歡歡喜喜道︰「那奴婢先去瞧瞧,探探軍情如何?」
趙嬤嬤失笑,「這丫頭竟然知道軍情兩字了。」
安錦華知道她是有意斗自己笑,便也應景地笑了笑,芍藥一溜煙地跑出去,趙嬤嬤磨墨,安錦華將入庫的賬目做完,芍藥就回來了,張口便道︰「嫁妝還不少,堆了一院子,奴婢瞧著少說也又一百來抬。」
趙嬤嬤怔住,安錦華也暗暗吃驚,陳氏是庶女,嫁妝卻這樣豐厚,便有兩個意思。第一,陳氏有手段,在娘家便得嫡母陳夫人的心。第二,是陳家不肯輸了臉面,再說雖是續弦,安家卻不是一般家庭,屬京城權貴,這些嫁妝也是應當的。當初安錦華的嫡母夏氏嫁入安家,嫁妝就足足一百九九抬,其中還不包括田產地產和鋪子,因此文姨娘才紅了眼,想盡辦法要從安錦華手里將那些財物奪過去。
趙嬤嬤揣測著道︰「陳家倒是下足了本錢的。」
是啊,這麼豐厚的嫁妝,是有意抬高陳氏的身份,身為庶出,實在是罕見。
芍藥撇撇嘴道︰「誰知道里面到底裝的是什麼?」
安錦華不贊同地看了她一眼,就听到趙嬤嬤道︰「那些嫁妝一會兒還有其他客人去瞧呢,陳家不會做出參水分這樣的笑話來,否則新夫人以後如何在咱們府里立足?以後又如何出去見客?定會被人當做笑話講,那陳夫人不像是如此愚昧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