受傷後,筆博這些天一直都在睡覺,睡得天昏地暗,這不得不讓人懷疑是不是要利用這個難得的機會瘋狂補覺。但是筆博又不像是時間很緊的人,大部分時間還是可以用來自己支配的。不至于像《時間都去哪兒了》里唱的「還沒好好感受年輕就老了」那樣。
筆博醒來後發現自己躺在病床上,手上還打著點滴,滿臉詫異。他想動一子,誰知道本來就在床邊緣的他剛一轉身,就滾到了床下,點滴瓶也隨之掉了下來,正好砸在纏著繃帶的左胳膊上,砸的生疼。筆博條件反射地將手一縮,吊針向血管更深處扎去。筆博的腦子里忽然想起了徐志摩那句「尋夢?撐一支長篙,向青草更青處漫溯。」又一疼,手一伸,吊針又從血管內直接自動拔了出來,筆博感覺痛不欲生,手背上血流不止。
這巨大的動靜嚇醒了旁邊酣睡的病友,也驚動了正在為他削隻果的劉熙照。劉熙照看到筆博摔了下來,大叫一聲,直接將剛削好的隻果扔了出去,那隻果直接落在旁邊剛被嚇醒正睡眼惺忪的病友臉上,那病友一陣驚慌。
「筆博,你沒事吧?」表情驚慌的劉熙照扶起摔了的筆博,此時從門外闖進幾個白衣天使,手忙腳亂地給筆博處理了手背上的血,又扎上了點滴。
筆博這才安頓好,靠在病床上一動不動,忽然又神經病一般地想起了旁邊的女孩,問︰這位同學,請問到底發生什麼事了?你又是誰啊?
「剛才你真嚇死我了,我還以為你想不開自殘呢!哦,對了,我叫劉熙照,是那天車禍中你們撞的那個人。筆博哥哥,醫生說你這幾天就會醒了,所以我每天都會為你削一個隻果,等你醒來給你吃,可是你一直讓我等了五天,五個隻果,最後都是我給吃了。」那女生看著筆博說道,忽然想到了剛才匆忙之中扔掉的隻果,竟然又淡定從容地從一臉驚愕的人家那里拿過來。
「車禍?你說車禍?我難道發生車禍了?」筆博的腦子似乎殘存著那麼一些關于車禍的記憶,但又模糊得不敢相信跟確認。
「還記得錯哥哥騎著摩托帶你在省道上狂飆嗎?」劉熙照提醒道。
「哦,好像有這麼一回事,然後呢?」筆博天真地問。
「然後你就跟我撞到了啊!錯二沒事,我沒事,就你最嚴重。」劉熙照靜靜說道。
筆博躺在病床上,望著眼前這位女生,心里不禁產生了好感。這種好感是萌動的,是夾雜著復雜的感情在里面的。劉熙照就是一個容易讓人產生好感的女生,不過對于不同的人,產生的好感也是有所不同的,例如錯二對劉熙照產生了想要調—戲一番的好感,而筆博產生的卻是一種青春荷爾蒙分泌過多的好感。
「那錯二現在在哪呢?」筆博問道。
「他前天回小鎮了,他說他姐錯小玲開了一家輪胎制造廠,人手不夠,所以就回去幫忙了。他臨走的時候說希望你安心養病,早點康復回來找他去。」
「這小子終于正干了。」
「你就安心養病吧,估計再過幾天就能下床走路了。」
「對了,我的醫藥費是誰掏的?」
「我給你掏的。」劉熙照粉頰微紅,低頭說道。
「多少?」
「不多,哎呀筆博哥哥你就別提錢了,這點小病我還是能付得起的,你安心養病就是。」劉熙照急促地說完這幾句話。沒錯,她的確很有錢,對于筆博的醫藥費來說確實不算她的什麼,就像是幾件化妝品的錢。
筆博打心眼里感謝眼前的姑娘,但並沒有再提醫藥費的事,因為他並沒有太多的錢去支付自己的醫藥費。
幾天後,筆博終于可以下地走路了。與闊別了許久之後的地面再次相聚,筆博不禁心情激動,于是這樣懷著激動的心情下地,沒想到剛接觸地面,身子重心一歪便臉先挨了地,這下可嚇壞了劉熙照和在旁的年輕小—護—士,不過隨後一句大聲地「救命啊!」才讓她倆反應過來,連忙拉起了筆博。原來筆博臉著地的時候沒受傷,只是臉被刮傷了那麼一小片,臉蛋看上去髒兮兮的。不過幸好無傷大雅,因為如果換作別的地方,說不定反倒會加劇受傷。
所謂吃一塹長一智,許多事辦不成還是心態的問題。心態選不對努力等白費,這下筆博把剛才激動的心情去掉,改為敬畏的心情,嘗試著進行第二次下地。結果這地面也如同女人,你越激動她越是不滿足你,你越敬畏她反而越服帖你。就這樣在劉熙照的攙扶下,筆博終于在地面上站穩,接著像嬰兒學步似的邁出了重要的蹣跚一步,此刻他只想把那句舉世聞名的宇航員阿姆斯特朗的話說出來︰這是我個人的一小步,卻是人類的一大步。不過筆博這一步確實對人類也做不出什麼貢獻,所以那句話到這里也只好走味了︰這是我個人的一小步,也是人類的一小步。說完這句話,他的自卑感油然而生然後勻速彌漫開來。
在邁出了個人也是人類的一小步後,雖然筆博感覺稍微有些困難,但他也並沒有覺得周身何處特別疼痛,于是他大膽地嘗試了第二步,第三步,第四步。就像趙本山那句︰沒病走兩步,走兩步。走著走著就走瘸了,畢竟他負傷在身,逞能不過,原形畢露,最後還得劉熙照攙扶著,慢慢下了樓,走到室外,呼吸著外面新鮮的空氣,看刺眼的陽光放肆地照射過來,听鳥兒啼鳴,聞花香彌漫。
鳥語花香。
「你說我以後會不會永遠靠拐杖生活啊?」筆博坐在花園的邊緣上神經病似的問道。
「不會,醫生說你這次雖然傷得嚴重,但針對的是你全身,並沒有某個部位特別嚴重的說法。」劉熙照極其認真地說道,她臉朝向筆博的方向站在他的面前,身高遮住了坐著的筆博。這情景就好像一位母親在哄小孩。
「不對啊,我記得醫生說了我有一個地方特別嚴重,是哪里啊?」筆博認真回憶起來。
「哦,是啊,你腦子被撞得特別嚴重,智商恐怕給撞掉二了。」劉熙照開玩笑說。
「你說的,當真?難道真是腦子撞笨了?」筆博更加認真。
劉熙照忍不住「噗」地笑了起來,接著發現自己稍有失態,少做了一個動作,但是又忘了這個動作是什麼。忽然想起,媽的,原來是笑得時候忘了捂著嘴了,立馬用手捂嘴。這樣看上去尤為迷人,讓一直盯著她看的筆博也笑了,兩人單純的像個孩子。其實他們兩個都還不大,都是二十歲出頭的小青年,臉上掛著單純的笑也不足為奇。盡管這個時代讓人過早地就沒了單純,但時代是奪不走笑臉的,盡管它讓越來越多的人越來越多的大學生開始哭。這個社會,不活的無恥一點,還真不好混下去。
自從筆博出車禍後,錯二一直形影不離的堅守在他身旁。患難見真情,這才是真正的朋友。真正的朋友,是能夠伴你度過寂寞、孤獨以及沉默的那個人。
那天,筆博還未醒來的一個早上。依舊昏昏欲睡的錯二兜里想起悠揚婉轉而又怪異的太監聲音︰乞奏陛下,有一刁民求見,您說是接了還是斬了?以此重復,直到說第三遍的時候,錯二才從夢中醒了過來,慢騰騰地拿出手機,睡眼惺忪地看了眼上面的來電顯示︰姐姐。因為姐姐這「刁民」斬不得,于是他便接了起來。
「喂,小二,現在在哪呢?」電話那頭是錯二之姐錯小玲充滿女性誘—惑力的聲音。
「哦,是姐呀,我現在在市里頭的醫院呢?」錯二清醒大半,一本正經地回道。
「啊?你怎麼了?你又不是打架被人打傷被送進醫院了吧?」那頭響起了姐姐焦急而又氣憤的聲音。
「不是啊,姐你怎麼老想我被打進醫院啊?是我的好朋友筆博出車禍了,現在還在醫院躺著呢!我最近一直都在這里等他醒來。」錯二為證清白地奮力解釋道。
「哦,筆博怎麼了?怎麼會出車禍?」
「哎呀別提了,都怨我。那天不是帶著筆博出去遛風,因為摩托車年久失修,所以遇到緊急情況也難以做出反應,就給人撞上了。」錯二盡量把事態往小點說。
「那治病的錢誰給呢?你有錢麼?」
「沒有。不過有一個女的說給筆博醫藥費,那女的好像很有錢,幸好撞上了她。」錯二說這話的時候在暗自得意。
「還有這等好事啊?你撞了人家還讓人家給你掏錢治病。」
「我也很奇怪。對了,姐,你給我打電話干嘛啊?」錯二轉入正題。
「額。你不說我還忘了,你姐夫在鎮上開了一家機動車輪胎制造廠,現在廠里缺人,就叫你來。姐在這撐著場面,絕對不會讓你干重活,就是監管下工人有沒有偷工減料。」錯小玲把呼錯二的目的說了出來。
「就我姐夫那樣他還開廠?」錯二滿是調侃語氣。
「唉!怎麼說你姐夫呢?」錯小玲忙為其老公辯護,生怕不正干的弟弟再說自己老公不正干。看來女人是一個很性情的動物,沒結婚前偏愛著弟弟,結了婚跟老公過了就偏袒著老公。怪不得大街上餓死的竟是男人,不會餓死女人。這隨機應變之能力,豈是一朝一夕可練就出來的?
錯二听了也不再說什麼,反正他在心里壓根就不喜歡姐夫,他是一個更加花花的公子,更加紈褲的子弟,可堪稱為錯二的前輩。所謂志同道合者應該狗屎關系,但錯二愣是跟姐夫為狗貓關系。狗貓是勢不兩立的,至少是互相不服的。但他也沒辦法,在姐夫面前盡量保持微笑,客氣,謙遜。錯二對姐說︰那我什麼時候回去上班?
「現在有空的話現在就行啊!」
「那筆博怎麼辦,他還在昏迷狀態。」錯二心里還掛念著筆博。
「不是有那個付醫藥費的女的麼?讓她來照顧筆博就行。」錯小玲給弟弟出主意道。
「這樣行啊?」
「怎麼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