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靜文的病是三年前得的。」段平治陷入往日的回憶之中。
靜文嫁入段家的第二年冬天,靜文突然得了一種咳喘病,一開始只是單純的咳嗽,第三天,身體除了臉部意外的皮膚開始出現白色的斑塊,斑塊一開始類似于白血病一樣的病理特征,後來,斑塊開始不定期有出血反映。
左靜文得了這種病之後,段家大公子便有意要休妻。之後的事便是白芍知道的了。
段平治遇見了莊主,後來帶著嫂嫂住進了江南山莊。
至于段志平和左靜文之間的關系,很俗套,因為段平治是庶子,左靜文是嫡女,兩個人即便相愛也不能一起的。
好吧,這些在白芍看來不重要,重要的是,左靜文的病,她這病來得未免有些奇怪。
皇上要把段平治賜給莊主的時候是在那年冬天的十一月八日。
段平治曾經以死相逼拒絕來到江南山莊,而後,事情一時間僵住,十一月二十日,左靜文突然生病。
而後,段家大公子要求休妻,段平治為了就左靜文而答應來到江南山莊。
從段平治的住處出來,李少白已經等在蓮淵閣,臉上帶著一絲喜色。
白芍一笑,心知必然是有所收貨。
「怎麼樣?查到了?」
李少白興奮的點點頭,「你果然猜錯,那年冬天,左靜文確實發生了一些意外。十一月十九日,左靜文曾經回了一次左府,在左府住了一夜後,第二天,左靜文突然發病,而且,更有趣的是,左靜文的父親當時其實也與宰相謀反一案有所牽連,當是後來卻不了了之了。」
很顯然,左靜文這病得的蹊蹺,結合江南山莊里詭異復雜的各種勢力,白芍可以篤定,皇上本意是要段平治來江南山莊做細作的,但顯然段平治不想做這個細作。
但是是人便有弱點,而段平治的弱點便是左靜文。
「還有麼?關于左靜文的病,當時給她看診的是什麼人?」白芍問,總覺得,左靜文的病本身就有問題。
「很好,你問道關鍵了。」李少白一笑,「當時給左靜文看病的是宮里的御醫,御醫說,左靜文得的是一種罕見的壞血癥,此病很難根治,而且,這種病只能以毒攻毒,要用斷魂來吊著病。巧的是,斷魂這藥很是少見,又是劇毒之物,所以宮中並沒有。你猜,事後的發展?」李少白笑著賣了個官司。
「只有江南山莊里才有斷魂,是麼?」白芍翻了個白眼,這麼簡單的問題還用猜麼?
是在侮辱她的智商吧!
事情已經很明顯了,這完全就是一個套,而設套的人,就是那位高高在上的九五至尊。
白芍仰頭,從洞開的窗欞看著窗外翻飛的雪花,突然間覺得脊背一陣涼意。
她猜,左靜文的病也是裝的,為了就自己的父親,她裝病跟著段平治來到江南山莊,利用他對自己的愛,做細作。
這也可以解釋,她能自由出入洛陽間的原因吧!
肖白是廖無情的人,廖無情是皇帝的人,如此一來,整個事件便是針對沐風而來。
張翰必定是知道了他們的某些勾當,他也是京城里來的,也直接參與了宰相的謀反案,所以他對左靜文父親安然無恙肯定有所懷疑。
或許他已經認出了左靜文,所以才聯系素心,想把這事說出去,而于此同時,他可能通過某種手段得到了軍事布防圖,想把它交給素心。
「只是,左靜文是如何把他約出來的呢?」李少白突然問道,「既然張翰知道她很可能就是凶手,那麼張翰會傻得赴約麼?」
白芍一笑,「不是左靜文。」
李少白一愣,「那是誰?」
「江陰。」
「江陰?」李少白一愣。
「對,除了他,還能有誰可以把張翰約出來呢?」白芍道。
「我不明白。」李少白狐疑的道。
白芍咧嘴一笑,笑道,「能殺死張翰,而且把他放進大鍋里煮了,一個女人顯然不沒這本事的,而且,左靜文確實是沒有功夫的。翠花肚子里的孩子是江陰的,從翠花的話里可以听出來,張翰知道那孩子不是自己的,很可能也知道是江陰的,那麼,還有什麼比見情敵更好的理由呢?」
白芍一笑,「假冒孕婦的是左靜文,而左靜文的身份又是不能泄漏的,所以,她不可能主動去約張翰,而且,張翰也不會赴約。而肖白,張翰顯然是來山莊里有目的的,所以山莊的異動那麼明顯他不會看不出來,所以他也不見得會單獨見他,只有江陰,只要他稍稍利用翠花和肚子里的孩子刺激張翰,但凡是個男人都會赴約的。」
「可這都是猜測,沒有證據,如何定案?」李少白懵了。
白芍狠狠剜了他一眼,「不然這案子你還真的想定案?這是個套,皇帝親自下的套,要來設計沐風,然後順利接管江南山莊。」秀眉挑了挑,突然想到一個問題,「你這些資料都是誰給你的?」李少白一個初入六扇門的人,怎麼可能輕易得到這麼多資料?
李少白一愣,「自然是廖大人。」
「廖無情?」白勺愣了。
如果廖無情是皇上的人,為什麼會把事情透露出來?沒道理啊!
「是啊,有什麼不對麼?」李少白極其白痴的問,不過白芍倒是可以理解,江南山莊里的情況李少白並不知情,所以他會理所當然的信任廖無情,可是廖無情的目的呢?
白芍沒有說話,她在想,如果事情都是如她推理的那樣,那麼,江陰和左靜文與肖白之間是什麼關系?
同謀?還是另一伙人?
洛陽的死已經可以確定就是左靜文。
這至少可以看出,他們的目的顯然是達到了,那就是陷害沐風。可是為什麼要殺洛陽?虎毒還不食子呢?究竟是為了什麼?難道就因為洛陽肚子里有了個孩子?
想著想著,白芍只覺得心底一寒,洛陽肚子里的孩子到底是誰的?會讓皇上都容不下她?
洛陽的遺書里只說了那孩子不是沐風的,可到底是誰的?難道連她自己也不知道?
或許,她應該去江陰那里一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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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芍去找江陰,李少白則是再去找廖無情了解江陰的背景。
現在整個江南山莊的所有情報都被廖無情掌握著,既然前面他可以給出那麼多資料,白芍覺得,他現在還是在觀望。
她不會忘記在天下第一莊時廖無情說過的話,他不僅是朝廷的命官,他也是南宮家的一員,南宮家說白了,與朝廷有著說不出的仇恨,而廖無情的父親已是慘死在皇上手中,所以,廖無情的舉動,她多少可以猜測出一二的。
再次來到江陰的小院,江陰正在院子里唱小曲,穿著花旦的喜袍,臉上的油彩畫得很是精致,縴細的身段比女人還要柔韌,撫媚的唱腔悠遠而清脆,偶爾一個側身,那望過來的一眼已是風情萬種。
見到白芍從月亮門走進來,江陰臉上浮出一絲喜色,連忙收了身段,扭著腰肢迎上來。
白芍笑著看著他,突然覺得面前的男人既不柔弱,也不膽小,那捻起的蓮花指,或許是拿劍的手。
虎口有些細微的劃痕,掌心有厚厚的老繭,如果真是普通的孌童,斷然不會有這些痕跡。
「莊主,你來看陰兒了?」
白芍點了點頭,「不請我進去?」
江陰尷尬的笑了,「你瞧我這記性。」說完,率先走到門前推開門,朝里做了一個攤手的姿勢。
白芍走進房中,一股淡淡的馨香撲面而來,窗前的小幾上擺著一只銅鏡,銅鏡前是戲子唱戲前上妝的油彩和刷子。
「莊主,你稍等,我卸個狀。」江陰走到窗前,坐在小幾前開始卸妝。白芍坐在他身後,目光幽幽的看著他。
他用白布沾了一些特殊的藥水抹掉臉上的油彩,露出一張蒼白的有些消瘦的臉,寫了妝,露出了本來面目的江陰比他看起來還要小。
「你今年多大了?」白芍突然問了一句。
江陰微微愣了一下,「十六。」
十六?
白芍突然有些茫然,看著面前還只能稱得上是少年的江陰,腦中浮現他殺死張翰的場面,心底微微一涼。
翠花一定也是他殺死的,他殺張翰,或許也是為了那張軍事布防圖,除此之外,她想不到不別的,而翠花,顯然也是他殺的。
他說那晚他在段平治那里過夜,顯然是說謊了,而段平治也做了偽證。段平治愛左靜文這是任何人都看得出來的,所以他沒理由與江陰胡搞,而且,江陰這樣的人,當了那麼就的孌童,會真心接受另一個男人麼?這是不可能的事情。就像他高大翠花的肚子一樣,他在急切的證明自己是個男人,自己的性取向。可是段平治為什麼會幫助江陰隱瞞呢?
白芍目光灼灼的看著江陰的背影,突然說了一句,「你左手虎口有細細的疤痕,那是長年累月使劍留下的,你門口的榕樹,樹枝折斷許多,切口又很平整,想來是劍氣砍斷。你會使劍。」
感覺到江陰的肩膀一僵,沒有回頭,他也沒有反駁。
白芍見他無反映,又道,「翠花是你殺的,是吧!你從冰窖里拿走了冰塊,把冰塊放在了翠花的身子下面。翠花本就恨這孩子,張翰一死,怕是更沒有道理會留著她的。女人小產的時候最忌諱著涼,那麼大的一塊冰,會把翠花致死一點也不奇怪。碎花被你點了穴道,所以既不能動也不能言,眼睜睜看著自己死的。
我當時就奇怪,你說,一個女人若是有心不要自己的孩子,她在吃藥前肯定有所準備,房中一定會預備熱水,水盆,會把污血坐在盆中。
而屋里這些都有了,卻為什麼要躺在床上看著自己小產呢?這不符合邏輯的。
而且,小產會產生巨大的痛苦,床上竟然沒有一絲掙扎的痕跡。」她淡淡的說,因為是背對著她,所以她看不見江陰的表情,但她可以肯定,一定很難看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