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體里很暖,眼瞼上有陽光跳躍的微微癢意。
掙扎著睜開眼,那一抹刺眼的陽光讓她忍不住又狠狠的閉上眼楮,好一會在適應的再次睜開眼。
「醒了?」身旁傳來的聲音低沉而溫潤,帶著莫名的熟悉感。
白芍猛地回過神兒來,坐直了身體,才發現此時自己身在何處。
並非草地,並非林子,也並非馬車。身下的柔軟被揉告訴她,她確確實實是在一間屋子里,面前也確確實實坐著一個男人。
「公孫無?」她猛地睜大眼,還真不知道自己除此之外還能做什麼表情。
軒轅北冥那烏鴉嘴,當真是說什麼靈驗什麼。
公孫無抿唇輕笑,白皙如玉的臉頰上有片清淺的陰影,想來睡得並不是很好。右手下意識的模了模袖子里的信號炮,好在沒有被拿走。
「就沒什麼可說的?」公孫無笑著站起身,陽光從他頭頂灑下,給本就如仙一般的人渡上了一層金紗。
白芍聳了聳肩,說不怕是假,這人可以殺了三千隱衛軍,可是殺了天下第一莊那麼多人,可以殺了苗女,還有什麼事是他不敢做的呢?
「你要殺我?」她盡量讓自己的聲音听起來平靜一些,面對這種****級別的殺人魔,白芍覺得至少從氣勢上不能過于弱勢,否則自己很可能淪為下一個被殘害的對象。
公孫無平靜無波的臉上看不出表情,只是伸手揉了揉她的發頂,輕聲道,「你可知,你壞了我很多事。」
白芍心一顫,揚眉看進他深邃入海的眸子,好一會才道,「即便沒有我,你也未必就能成功。」想到老蔣的那批軍火,到現在她還是萬分的慶幸它們被自己給炸掉了。若是真的落到公孫無的手中,後果可想而知。
公孫無揚眉,一把扣住她的下巴,聲音冰涼,「你以為沒有了它們,我就莫可奈何了麼?那些陰兵你見識過了,抵得過千軍萬馬。」他自信滿滿的道。
「也不見得。」白芍冷道,揚眉直直的望進他的眼底,「陰兵也有弱點的,我想這一點你比我還清楚,所以你才積極的找到苗女想要得到魔教的聖物毒經,難道不是麼?」
公孫無微微愣了片刻,忽而一笑,「你真的很聰明。」
白芍癟嘴,「你承認是你殺了苗女?」
公孫無點頭。
「為什麼?」
公孫無輕輕扯了一下唇角,身子突然前傾,一張美的如仙如畫的臉瞬間在眼前放大,一股淡淡的龍延香瞬間沁入鼻端。
「說說看,你都知道了多少?」他頗有興趣的看著連連皺眉的白芍,「說對了,或許有驚喜。」
驚喜?
白芍覺得驚嚇更多才對,可她又沒法不說,這是個唯一弄清所有來龍去脈的機會,至少官府要抓到公孫無問詢的可能性小的可憐。
「尹素馨只是一個替死鬼,幕後黑手該是你才對,你得到了陳殿武手中的拿著暗衛隊伍,然後又覬覦襄王墓里的陰兵,你與苗女合作,進了襄王墓後殺了歐陽雲丹和隱衛軍,然後又用他們的尸體養蠱。在襄王墓里,你偶然遇見了那名軍官,從而在得到了陰兵的同時也覬覦那批軍火。」白芍說道,目光灼灼的看著公孫無。
公孫無點頭,抿唇一笑,「繼續。」
「用尸體養蠱,跟陰兵有關麼?」她覺得,用整個西郊的尸體那麼大規模的養蠱,不可能是用于煉制普通蠱毒傷人,一來那樣大規模煉制的蠱毒不會很毒,二來,容易暴露,若非是情非得已,不可能如此明目張膽的用尸體養蠱,所以,很可能是作為用來喚醒陰兵的餌。
「你猜的很對。」公孫無道,「陰兵在墓里埋了幾百年,缺少血肉之軀的滋養,要喚醒陰兵需要大量的血蠱。」
白芍挑眉,果然如此。
「那為什麼後來又殺了苗女?」這是她一直想不明白的地方,「如果你想晚膳陰兵,何以殺了她?是因為知道東西已經不再她身上,所以把目標換到阿蓉的身上?」
公孫無微微感到詫異,沒想到她連阿蓉也查出來了。
思及此,目光中閃過一絲陰咎,一股由內而外散發出來的殺氣讓白芍忍不住打了一個寒顫。
「你連阿蓉也知道了?」公孫無道。
白芍點了點頭,「或許阿蓉是對的,你確實派人去找她,那些陰兵不過是幌子,真正要抓她的,是賽江欣對不對?」她怎麼就這麼傻呢?賽江欣為什麼會那麼巧合的存在?一定是她發現了院子里的秘密,然後進了迷迭林,或者是已經見到過阿蓉,所以,阿蓉才會出于自我保護的意識把她抓了起來。
然而阿蓉神志不是很清楚,以至于後來又把她也抓起來了。
想到這,心底無端涌上一股失望之感,許是對賽江欣,許是對公孫無。
公孫無默認,目光灼灼的看著白芍,心底有幾分矛盾。對面的女子很聰明,聰明的讓人害怕,殺之覺得可惜,不殺,卻又是那麼讓人不安定。
難得嫌疑犯如此坦白,白芍一一把心中所有的疑問都問了清清楚楚。賽江欣確實是公孫無的人,只是苗女其實並不是他殺的,與張先賢一樣,苗女是自盡而死。兩人是種了同心蠱,母蠱死,子蠱不能獨活。
白芍有些驚愕于苗女的這種決絕的愛情,同時又深深覺得,愛情這東西本就是一把雙刃劍,傷人的同時也傷己。
苗女身上那麼多蠱毒,死後被蠱毒反噬,便是連骨骸都被仵作給毀了。
三年前苗女從魔教出走,為的不過是找自己的生母阿蓉,沒想到她會遇見張先賢,愛上一個有家室的男人。
白芍不能理解苗女的心,如同她無法理解阿蓉一樣,卻只覺得所有的一切都圍繞著襄王墓里的陰兵,所謂的陰兵,其實是多麼殘忍的一種驅使尸體的殘忍蠱術。
為此,死了多少人?
她直直的看著公孫無,好久沒有說話,知道公孫無幽幽的輕嘆一口氣,冰涼的手輕輕踫了踫她的眉心,「丫頭,你太聰明了,卻不知,這世上,太聰明的人總是活的並不長久,因為他們知道了太多不該知道的秘密。」
白芍仰起頭,忽而一笑,「你已經殺過我一次了,不是麼?」
擱在她眉心的手指微微一頓,公孫無的面色一沉,「你怎麼知道?」
「猜的。」
「你很會猜。」
「為什麼?」
「因為你見到了一些不該見到的東西。」
與白芍想的差不多,只是她不明白,「既然我看到了不該看到的,為什麼之後有不殺我了?」
「想知道麼?」公孫無突然湊近她,薄唇幾乎是貼著她的唇瓣道,「因為我發現你真的忘記了,失憶了。你是,死而復生的。」
白芍悚然一驚,覺得一股寒意瞬間從脊背竄到頭頂。
公孫無很滿意她的反映,抿唇一笑,繼續道,「我親自下手,你沒有生還的可能。」
「什,什麼意思?」白芍下意識的往後退,不敢置信的看著他。
「意思就是。」公孫無突然頓了一下,好一會才道,「你絕對不是沐風撿回來的那個廚娘,我要殺的人確實殺了,你到底是誰?」
白芍一驚,心中已是掀起滔天巨浪,不敢置信的看著公孫無,好長好長時間沒有說話,只覺得整顆心髒都提到嗓子眼里了。
公孫無卻不準備放過她,他逼近她繼續道,「你知道,那個襄王墓里的軍官跟我說什麼麼?」
白芍不能言,只覺得仿佛有一只無形的大手在死死的卡住她的喉嚨,連一個字都發不出來。
她覺得自己此時像似一個被剝光了衣服的女人,赤條條的站在公孫無面前,無力的忍受他的****。
「他說,他是從公元1949年穿越過來的。他是未來千年後的人。」他說的很是平靜,似乎對著麼詭異的事已經見怪不怪。
白芍感受到那灼灼的視線幾乎快要在身上燒出一個洞了,可她連說話都不能。
「他留下的那批軍火武器沒有人懂,可偏偏你懂,那是不是意味著,你也是千年以後的人?」公孫無咄咄逼人的道,一只大手死死的掐住她的下巴,「你,是麼?」
白芍的腦中嗡嗡作響,耳邊不斷循環著他的話。
好長時間,長到白芍以為這只是一場噩夢的時候,公孫無終于失去耐性的一把摔開她的下巴,修長的身體猛地站起來,居高臨下的看著她,「既然你懂得如何使用那些東西,那麼,是不是意味著,你會制造呢?」
「啪!」
繃在腦中的那根弦終于從中間斷裂,白芍一下子跌坐在地。
是了,她明白了,明白了。
他的目的怕是已經不是阿榮了,就算陰兵有不死之軀,卻畢竟沒有正常人類的思維,也只是血肉之軀,總有弱點。可在見識過槍械**之後,以公孫無的智商,怎麼會看不出這些槍械的問世會比陰兵更有殺傷力?
他的目標不是阿蓉。
是自己,是白芍!
白芍瞬間被一股說不出的巨大恐懼籠罩住,她愣愣的看著公孫無,突然間覺得這一次她怕是在劫難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