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到大廳的時候,白芍真真被雷到了。
十人坐的巨大圓桌上擺著二十幾道說不出名字的美味珍饈,金燦燦的餐具都是用純金打造,金印正微眯著眼坐在主位,右手邊做了一名艷麗的女子,二十歲上下,左手邊坐著一名臉色略有蒼白的女子,她的神情恍惚,整個人萎靡的坐在椅子上。白芍想,這女子或許就是大小姐金華。
而那名艷麗的女子,她的視線從龍雲飛進門的那一刻起就沒有從他身上離開過,應該是二小姐金鈴。
主座上的三人視線都不在她身上,反而是客座上的人,一雙琉璃般剔透的眸子從她一進大廳便落在她身上。白芍尋著那視線看過去,心不由得一震,仿佛一直壓著的大石頭突然落地,忍不住眉眼含笑,「妖孽!」
妖孽的眉角抽搐了一下,要笑不笑的樣子,突然扭過頭,目光灼灼的看著金印,「金莊主,這就是你說的白芍莊主?」
站在門口的白芍突然有種不好的預感,直勾勾的看著妖孽站起身走到自己身邊,修長而冰涼的指尖挑起她的下巴,「你說你是白芍?」
咿咿?
白芍兀自看著他,「你什麼意思?」
勾魂的唇角微微勾起,「沒什麼意思,就是想說,姑娘若是想要假扮鄙人的妻主,至少要把這臉蛋修飾一般。」
白芍憤憤的看著他,「玄思繆!這玩笑開的不好笑。」
玄思繆一笑,扭頭看金印,「這人不是我家莊主。」說著,摔開她的下巴,大紅的緋衣刮過她眼角,轉瞬,人已經坐在金印對面,執起面前的茶杯悠閑的淺酌。
大廳里的氣氛一下子凝滯了,白芍看看臉色難看的金印,又看看悠閑自得的玄思繆,好你個妖孽,你竟然跟我玩陰的。
狠狠瞪了玄思繆一眼,白芍所幸轉身就走。
「等等。」一直沒出聲的金印突然出聲喚住白芍,「老夫不管你為何要假扮江南山莊的莊主,不過既然你與我女婿慘死一案有關,又是唯一的證人,案子破獲之前就不能離開金銀山莊。」
「我也沒打算離開。」白芍冷哼一聲,目光惡狠狠的看著玄思繆,不知他葫蘆里賣的什麼藥。
「如此甚好。」金印滿意的點頭,朝一旁的龍雲飛使了個眼色,龍雲飛了悟的走到白芍耳邊呢喃兩句,白芍心中暗罵,不敢不願的跟著龍雲飛離開大廳。
回到听濤樓的時候,正好看見沈曉雲在和一名年輕的女子說話,那女人見了她連忙走過來,雙手抱拳,「久聞白莊主大名,今日百聞不如一見,小女子賽江欣。」
白芍一愣,瞄見她腰間的佩劍,忍不住自嘲一笑,身後傳來龍雲飛的輕咳聲,「不好意思,可能有些誤會,這位姑娘其實並非白莊主。」他話音一落,果真見沈曉雲的臉上閃過一絲冷嘲,而一旁的賽江欣則微愣了一下,後又笑道,「無妨,江湖兒女,敢問姑娘貴姓?」
想來她是以為自己也是來給金印賀壽的。
「白,白草。」好吧,目前為止她只是個假貨,雖然她本就是個假貨。
賽江欣‘噗哧’一聲笑出來,緋紅的臉頰上露出兩個梨渦煞是好看,一臉的天真爛漫,「有意思,白草百草,神農嘗百草。」
白芍一笑,「大概是這個意思。」
「對了,白草姑娘,你用過午膳了麼?」
不提就算了,一提起,白芍頓時感覺肚子餓得慌,干巴巴的笑了,「還沒呢。」
「那一起吧!」賽江欣高興的一把拉住她的手,將她拖進听濤樓。
一樓的大廳里擺著張八人座的桌子,上面擺著十八碟碗,大小菜色一應俱全,隨沒有議事大廳的豐富,卻也相去不遠。桌面上擺放著白玉瓷碗,筷子是象牙的,捧在手里感覺像捧了一百萬的支票,恨不能小心翼翼的折疊好收進懷里。
龍雲飛不知什麼時候就走了,三個女人圍坐在一起。賽江欣是個愛說話的主,從頭到尾嘴沒停過,而沈曉雲顯然不太願意搭理白芍,只是偶爾向她投過一抹冷嘲的眼神。
從賽江欣的口中白芍得知,沈曉雲其實是葛林忠的表親,這次明面上是來給金印拜壽,暗地里是窺視金家女主人的位置。
當然,賽江欣的目的也不單純就是了,擱她的說法就是,金印雖然有三個女兒,可妻子早死,這些年一直鰥夫一人,今次借著辦壽的機會實則是要選一位妻子人選,所以這次來拜壽的美人俠女自然不在少數。
都說江湖人快意恩仇,可說白了,江湖人也是人,也要吃五谷雜糧,金銀山莊的夫人啊!任誰坐了那個位置不是榮華富貴一生享用不禁?是以,江湖中掛起了一場選親風潮,各路單身俠女一窩蜂的往金銀山莊擠。
「你別看听濤樓就咱們三個,這山莊里,前前後後來了多少女人,倒也不是誰都能住下的,除了听濤樓,听風閣也住了三位,不過我倒是沒見過。」賽江欣喝了一口茶,笑道。
白芍忍不住翻白眼,感情這人到中年的金大叔還真是搶手,思及此,又想到既然大家各有心思,這個賽江欣的熱情未免過頭了。
似乎看出了她的狐疑,賽江欣也樂了,「我說妹子,你想多了,我來這里可不是為了金莊主,我是替我家爹爹送壽禮的,說來我爹和金莊主是拜過靶子的,我還要叫他一聲二叔呢。」
「哦,原來如此。」
「啪!」對面的沈曉雲突然放下碗筷,一臉寒霜的看著賽江欣,「二叔,叫的好听,誰不知道你塞家早就落魄,如今是來攀高枝來了,金莊主認不認你這門親還說不準呢。」說完,一扭身上了二樓。
賽江欣的臉色幽的慘白,看白芍的眼神閃躲了一下,默默的放下碗筷也準備上二樓。
「等下。」白芍一把拉住她的手,咧嘴一笑,突然湊到她耳邊道,「這親人到何時還是親人,若是莊主不認你,何苦把你留下。」
說完,果真見賽江欣臉上露出了笑容,「妹妹說的是。」
這人真好騙。
白芍忍不住暗道,看來金印確實是不打算認這結拜的兄弟了,連‘白芍’和玄思繆這外人都宴請到議事廳一同用飯,他若是有心認了這個佷女,怎會把她與沈曉雲放在同流?
食不知味的吃了午膳,一整個下午,白芍都被賽江欣拉著逛金銀山莊。
金銀山莊雖然沒有皇宮大,但比江南山莊的規模相差不遠,出行一般都有軟轎,當然能,男子其實甚少使用這東西的。
賽江欣和白芍畢竟是外人,倒也不好意思指使管事的要軟轎,便靠著步子在偌大的山莊里一點點閑逛。
賽江欣很能說,有的沒得,江湖里的,江湖外的,白芍只是用心的听著,偶爾插上兩具。
說道葛林忠和大小姐的時候,賽江欣突然壓低聲音說,「听說葛林忠是和斥候大小姐的女婢搞在一起被殺了,死的好慘,整個腦袋都被看下來了,听說尸體是在山莊十幾里外的一間土地廟被發現的,發現的時候,兩個人還維持著偷情的姿勢。」說到最後,白女敕的雙頰浮上兩團紅暈,扭捏的笑了。
白芍好笑的點了點頭,原來不管到哪里,女人都是八卦的天生之才。
「你說,這人會不會是大小姐找人殺死的?還有,你說這山莊這麼大,去哪里偷情不好,偏偏跑到土地廟去偷情,多怪啊,听說葛林忠家也是劍術世家,要想一劍就能削掉他的腦袋著實不易。」她歪著頭呢喃,白芍听的真切,忍不住問,「葛林忠功夫很好麼?」
賽江欣點頭,「很好。」
「賽姑娘,以你的功力,能一刀砍掉一顆人頭麼?」白芍問。
「你說笑呢吧!這種一刀斷頭,干淨利落的手法,沒有十幾二十年的功力是做不到的。」
「你是說,殺葛林忠的人功夫極高?」
「也不盡然。」賽江欣思索了一會道,「這種程度的,其實還有一種人能做到。」
「那種人?」
「劊子手啊!他們是專門看腦袋的,一刀斷頭,毫不拖泥帶水,就算是江湖高手也未必有他們那麼快準狠的刀法。」
「這殺人的手段凶殘,想必是和葛林忠有什麼深仇大恨吧!」白芍一臉驚愕的道。
「這倒也沒听說過,葛林忠在江湖上名聲很好,為人處事圓滑,沒听說與什麼人結怨。」賽江欣走著走著突然頓了步子,跟在後面的白芍差點撞上她的背,「咦,怎麼不走了?」抬頭朝賽江欣看去,見她眼楮發直,順著她的視線看去,不遠處的花園中,盛放的牡丹叢中一對璧人相對而立。
男的一襲大紅的緋衣賽過嬌艷的牡丹,女的環佩鈴鐺,嬌柔縴細,眉眼清麗,一雙含情的眸子眨也不眨的看著對面的男子。
這男子不是玄思繆又是誰?白芍忽而心頭微微澀了一下,看那女子的目光多了絲打量。
那女子顯然在與他說些什麼,精致的小臉由最開始的緋紅到後來的慘白一片,而後竟然揚手要打玄思繆的臉。
奈何妖孽就是妖孽,不解風情的一把擒住女子的手腕,微眯的鳳眸里閃過一絲銳利的殺氣,而後狠狠的摔開女子的手,不知道說了什麼,女子眼眶滾出熱淚,竟是轉身拂袖跑開。
目送女子離開,原本側對著她的玄思繆突然轉身,妖孽般俊美妖嬈的臉對著她勾出一絲以為不明的淺笑。
卡卡卡!
白芍覺得自己仿佛听見一顆少女心碎的聲音,再看賽江欣,一雙眼楮已經看得發直,滿目桃心。
心中忍不住暗嘆,妖孽呀妖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