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迪斯連忙推開東方，急退幾步直到浴池邊緣才停下腳步。
「不、不要靠近我——」哈迪斯豎起手掌，盯著東方道，「我是不會答應你的，你放棄吧。」
東方輕笑一聲，挑眉，明顯是不相信哈迪斯的說辭。
哈迪斯閉上眼楮，他的猶豫被看出來了嗎？東方兩次問了他確不確定……可是，他必須拒絕，而且……一睜開眼楮，哈迪斯正準備出聲再次拒絕，卻發現原本還有些距離的東方，卻已經站在了他的面前。
明明矮矮的個子，卻讓哈迪斯感覺到很有壓力。
「你確定嗎？」東方伸出手，按上了哈迪斯的右肩，「即使再怎麼寂寞，你也要一個人嗎？」
哈迪斯看著東方的那只手，手下正是他身上的刻印，漆黑的，散發出不詳氣息的怨靈的不幸之源。
哈迪斯一愣。
「哈迪斯•埃多紐斯，」東方看著哈迪斯道，「我想起來了，與你相遇的事情，還有這個刻印，全部都想起來了。」
哈迪斯的心情一瞬間低落下去，那麼，就代表著東方也想起來了，和他一起走過的那一段路程，所遭遇到的所有由他引起的不幸。
【唔，我在這個怨念的刻印上施加一個結界吧。】
【這個怨念太重，即使是我也沒有辦法解決呢，它會一直為你帶來不幸。】
【因為你讓我模到了好東西，所以幫你施加結界。】
【可以讓你自身不被這種不幸所吞噬，以後就不會遇到今天的事情了，差點被怨念深淵拉進去。】
【那麼，再見了。】
想起來了的話，以後……就再也沒有以後了吧。
那個時候，東方也是覺得在他的身邊很累，很煩人，很危險，所以才會轉身離去的吧。可是即使是這樣，和東方同行的那一段時光，到現在也是他最懷念和喜歡的記憶之一。
哈迪斯頭發遮住的眼楮，失去原有的光彩。
是啊，早就知道會這樣不是嗎？哈迪斯勾起嘴角，自嘲的笑了笑，再次相逢已經很不容易了，何必奢求更多？他是個只會帶來不幸的人。
哈迪斯定了定心神，雖然不明白東方為何執意要他的血統，但是他不可以答應，不管是出于哪方面他都不能接受，哈迪斯抬起頭來，紅色的眼楮里閃爍的是堅定的光芒，「對不起東方，我是個只會帶來不幸的……」
哈迪斯感覺到自己的的心仿佛隨著話語一樣越來越沉寂……只有這個人，他不想，不想因為任何理由而遠離這個人。
可是這就是命運，他的宿命注定是無法跟在這個人身邊的，連接近都做不到還遑論其他。
真是殘酷……
「哈迪斯•埃多紐斯。」東方打斷哈迪斯的話，「我對你這套說法很厭惡，收起來吧。」
哈迪斯心中一窒，仿佛呼吸不過來一般的難受，心髒一陣緊縮的痛，東方……竟然是這般的討厭他的嗎？
「……」哈迪斯張了張口，卻發現自己說不出話來，既然這麼厭惡的話，為什麼還要他的血統呢？果然是在開玩笑嗎？好過分啊，東方……
明明他那麼的、那麼的……
東方走到哈迪斯的身邊，伸手捧住了哈迪斯的臉，深深的看著那雙寶石紅瞳，東方諷刺的笑，「你……在逃避。如果真的會有不幸的話……」
誒？哈迪斯詫異的看著東方，不是厭惡他的嗎？
東方的眼神那麼認真，黑白雙色的眸子讓哈迪斯差點沉溺其中，然而，哈迪斯注意到頭頂吊燈的異常，嘎吱嘎吱就要掉下來——
「東方……小心……」哈迪斯想推開東方，但無論怎麼用力，東方都站在他的身前，仿佛雕像一般一動不動。
嚓——
終于華麗的水晶吊燈輕響一聲，在哈迪斯的眼楮里，水晶吊燈慢慢的下落的殘影——而他和東方，就處在著水晶燈的下方！
東方沒有采取任何行動——這個水晶吊燈，如果就這樣被砸中的話，少說也會頭破血流，哈迪斯狠狠的盯著飛速下落的吊燈，現在躲避明顯是來不及了——
「如果真的有不幸的話，」東方突然笑了，他踮起腳，在哈迪斯的耳邊輕聲道，「就讓它消失。」
隨著東方的話語，那個原本要掉下來的吊燈，真的就消失了。
哈迪斯睜大眼楮，讓他驚訝的並不是東方的行動，而是東方的話語。
「你直到現在都還活著。你知道嗎——活著，就意味著容許，天地允許你存在，」東方再次向著身前僵直的哈迪斯身邊逼近了一步，兩人站的那麼近，哈迪斯甚至能感覺到兩人的體溫差，「不幸這種東西，根本就不足夠成為逃避的理由。」
東方拉起哈迪斯的手，「現在，我在你的身邊，不幸的事情降臨了嗎？不幸的事情造成了什麼樣的結果呢？」
不幸發生了。
不幸也沒有發生。
「在強大的面前，不幸什麼的只是一句玩笑。如果你有力量，你就有能力，保護任何在你身邊的事物……」東方垂下眼眸，「所以以後不要再說了，不幸什麼的，我不喜歡。」
「東方……」哈迪斯喃喃出聲，東方，這是在關心他嗎？
哈迪斯看向東方，東方已經恢復了一派輕松的樣子。
「你是來泡澡的吧？」東方放開哈迪斯，在哈迪斯邊上找了個位置重新坐下，東方抬起手沖著哈迪斯招揮了揮，「自己找個地方，不必理會我。」
哈迪斯怔楞了一會，還是走到了東方的身邊，坐下了。恆定的水溫包圍著全身，是一種很放松的感覺，所以哈迪斯喜歡泡澡，一直以來，他都不得不抱著沉重的心情，只有這種時刻，才讓他感覺到輕松。
哈迪斯看著身邊的東方。
即使是側顏，東方也依舊美得驚人。
東方的美，不妖，不媚，不艷，只是一種純粹的美麗。對著這種純粹的美麗，心中是很難產生綺念的，欣賞才是共通的情緒。
東方閉著眼楮，長長的睫毛在臉上投下了一片扇形的小陰影，月光從外面照進來，顯得靜謐而美好。
哈迪斯伸出手，指尖就快要踫到東方臉頰的時候，東方突然睜開了眼楮，哈迪斯嚇了一跳，尷尬的收回了手。
到了現在，他還不明白東方為什麼說厭惡的理由的話，那麼他簡直就可以去死一死了。反而，他感覺到東方對他的好意。
他一直在否定自身，避免……呵，用東方的話來說，就是逃避著，與他人的相處，拒絕跟他人交流，說是為別人好，其實不過是害怕。
害怕的事情很多，不幸帶來的傷害，更重要的是，不想看見其他人嫌惡的眼光。
「你準備做什麼？襲擊我嗎？」東方看著哈迪斯，不滿道，「不要再別人閉著眼楮的時候做奇怪的舉動。」
哈迪斯抿了抿唇，低聲道了一句抱歉。
東方看了看哈迪斯，終究是嘆了一嘆。
他雖然知道哈迪斯的心結，但是現在的他，沒有立場說任何勸解的話，他以前是幫助過哈迪斯，但那時候不管是救了他也好，亦或是施加結界也好，都是過去的事情，沒有拿出來說的必要。
重要的不是過去，也不是遙不可及的未來，而是不經意的就在眼前的平淡的現在。
而且那個時候，他根本就不是因為擔心而出手，只是作為神明，他無法違背神的本性。
可是現在不同，他是真的想要好好享受這最後的時光，【俯瞰眾生有什麼意思？】到現在才驚覺以前的自己居然那麼寂寞……
「東方，那麼……你願意在我的身邊嗎？」哈迪斯拉住東方的手，「我會保護你的，所以，時不時也呆在我的身邊吧。」
東方心中冷汗不已，這種手機中看到過的表白一般的氣氛是怎麼回事？
「現在的你沒有保護我的能力。」雖然哈迪斯很認真，東方也無意打擊哈迪斯，但是事實擺在面前，東方鄭重其事。
哈迪斯咬牙，東方，你要這麼直接嗎？雖然他現在的確沒有保護東方的能力，但是不代表他以後也沒有。
「而且……」東方苦笑了一下，他也不希望誰來保護他，已經不想在看到誰為了保護他而……
哈迪斯疑惑，「而且什麼？」
東方搖了搖頭，笑道，「沒什麼。你說保護我我很開心，你寂寞的時候就到我身邊來吧。就算不借給我血統也可以哦，因為……」
寂寞的不只是你一個人啊。
一直不允許別人靠近，連觸踫都很反感，可是在想觸踫的時候，卻橫生詛咒，真是諷刺。
直到失去之後明白這個究竟是晚了呢？還是永遠不明白會比較好呢？東方心中長嘆一聲，藍龍，你剛才跟我說的話，我怎麼做的到呢？
放棄自己的孩子，那樣會迎來真正的幸福嗎？可是如果我把你們救回來，就算是黎明嗎？東方心中搖了搖頭，他不清楚，但是他必須那麼做。
哈迪斯點了點頭。
神明擁有算是無盡的生命，可伴隨的卻是無盡的孤獨。唯一的敵人就是寂寞……他曾見過孤獨成狂的神明，真是可悲又可憐。
東方，也是那樣嗎？哈迪斯想起剛才那個藍發藍眸的神魂消失前跟他說的話。
哈迪斯伸出手，將東方擁入懷中，東方身上的溫度，激的他打了一個寒噤，說起來，今天他是第一次觸踫到東方，但是卻沒有想到，東方的體溫——居然這麼低，根本就不像是神明。
神明幾乎沒有這麼低體溫的。
在這種溫水中，竟然還是這麼冷。
雖然如此，哈迪斯卻將雙臂收的更緊了一些，讓兩人的皮膚貼在一起……東方，謝謝你。
雖然說法比較不顧他的面子，但是不可否認的是，這顆孤寂的心，的的確確被拉了一把。不幸什麼的，今天就滾到一邊去，因為和這個人在一起的話，就算是不幸也會變為幸福的。
東方詫異的抬起頭來，這個人……腦子有病吧？他記得他說的是到他的身邊來，沒說讓他過來抱他吧？
不過……東方將頭靠在了哈迪斯的肩膀，這樣也挺好的不是嗎？
「東方，我可以吻一下你嗎？」哈迪斯看著東方的眼，單手撫上自己的額頭，將那雙寶石紅瞳展現在東方的眼前，「東方，喜歡這雙眼楮是不是？我也是……很喜歡東方的眼楮呢。」
東方想了一想，點了頭。
也會有這樣喜歡黑白顏色的人呢，那種人一般是很率真的，從本質來說是很可愛的人。
哈迪斯看著近在咫尺的東方的臉，慢慢的低下頭，充滿著無盡的溫暖的眼楮，看著你的時候，就像回歸本源一樣的舒適。
仿佛受到蠱惑一般的，哈迪斯腦中想到下午的時候，東方好像要親吻他的唇，那個時候，他雖然驚訝，但心中更多的卻是一種不明的竊喜，哈迪斯的目光不自覺的從東方的眼楮轉移到東方的唇上。
淡色的唇，沾染著月光的顏色，像是他最喜歡的草莓芯的顏色，是不是也是和草莓一樣美味的感覺呢？
哈迪斯含住了東方的下唇，兩唇相接的時候哈迪斯心神都晃蕩了一下，果然是和草莓一樣，不，比起草莓更加好，這份柔韌的觸感簡直比大福餅更加美妙，哈迪斯忍不住伸出舌頭，就是這種淡淡的甜味，想讓哈迪斯得到更多……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