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甄家大太太去年老蚌生珠又誕下一子,做母親的大多偏疼幼子,這大太太也不例外,視這小兒子如珍似寶,還沒起學名,只按小名叫做寶玉。不過甄太太畢竟上了些年歲,自打生了這個兒子,甄大太太的身子骨便有些不如從前,便把家事都交到了大兒媳婦柳氏的手中,自己一心照顧小兒子、將養身子。今日內宅出了這種事,連老太太都驚動了,連帶著她吃了頓排頭,她自然是唯柳氏是問。

柳氏被婆婆訓斥了一番,也是滿肚子的委屈,原來那日甄大公子甄士杰應下了甄士鳴的要求後,把此事說與妻子柳氏知曉,柳氏一听便知道不好,甄大公子一心撲在讀書上面,有些呆性,對于家族中的這些事情倒不如管理著內宅事物的柳氏知道得多,自家二伯與小叔是怎樣的脾性,柳氏如何不知,心里面很是厭惡,但對方是二房,她雖然是宗婦,卻也管不得人家的妻妾之事。

她已經吩咐人盯緊了鴻聲院,一旦發現有什麼不妥的蛛絲馬跡要立刻回稟,因而那邊剛剛鬧上,柳氏便已經得了消息,誰料她還沒來得及處理,那邊鬧得太凶甚至驚動了老太太,這才一發不可收拾。

「都是媳婦的不是,這才鬧出了這種丑事,媳婦愚鈍,眼下真是不知道該如何是好。那王婆子是二太太的陪房,那個小戲子是林家小少爺的人,王婆子倒還好說,到底是咱們家的下人,可那小戲子,媳婦又怎好越俎代庖。」說罷,柳氏為難的看著大太太。

大太太听了,心里頭的火氣便也都轉到了二房的身上,想了想今日發生的一切,不由得對二房諸多不滿,平日里胡鬧便罷了,如今這個節骨眼上,二房還這般行事,真叫人替他們害臊,大太太又埋怨老太太心偏得厲害,明明是二房惹出來的麻煩,卻怪到她們大房的頭上。

大太太心里面不舒服,待到晚上自然也與丈夫分說了一番,直道︰「不是我說長輩的是非,實在是為了老爺委屈,當初若不是咱們嫡親的娘親,府中哪里又有如今的榮耀,娘心地最好,扶了她出來,如今也是誥命在身的老封君,平日里倒看不出什麼,今日這事情趕在上頭,才發覺到底她最疼的還是她肚子里出來的。」

這番話如何在甄家大老爺心里面埋下了一根刺那是後話暫且不提,單說大太太因把這火氣都散了去,對著兒媳婦便緩和了臉色,略想了想,這才說道︰「你是咱們甄氏家族的宗婦,又是府上的管事女乃女乃,王婆子犯了錯,還怎麼罰你只管去做,不怕二房不服。

至于那個小戲子,一個巴掌拍不響,這些戲子之流也都不是好纏的,王婆子有錯,這小蹄子也可恨,林家小公子年紀還小,怕是不明白其中的門道,咱們家既然與林家有舊,便不能讓好好的孩子叫個下賤的小戲子給攛掇了,我看這小戲子也是個禍根,留不得。你也不必擔心越俎代庖,待會兒我派人送個消息去京城給林夫人,當面賠罪便罷了。」

柳氏一听心里面不妥,想著自家弟弟同自己說過的話,她對這年紀不大的林璟軒可是一點兒都不敢小瞧的,見婆婆這般吩咐下來,面上她應了,待回到自己的院子,立刻便叫心月復人把弟弟柳伯韶叫了進來。

待柳氏把內中發生的事與柳伯韶分說一遍,柳伯韶一听便知道此事斷不可像甄大太太吩咐的那般行事。褻玩戲子的風氣在姑蘇城里也是由來已久,從前的梨春班也不能免俗,班上的台柱子春鶯兒就是一點朱唇萬人嘗的倡優之流。可自打璟軒接手了這梨春班,情況可就大不相同,憑你是什麼身份,若是梨春班的人不願意做那唱戲之余額外的事,旁人半點兒都強求不得。

不少有頭有臉的公子哥兒都被掃了面子,這些人都不是好想與的,明里暗里也沒少給梨春班下絆子,可梨春班卻是我行我素,憑你是怎樣的高門大戶,若是犯了梨春班的規矩,梨春班便再也不到那府上去搭台獻藝,興安侯府名下的各處產業也都對那些人家閉門謝客,怡然樓自然也不例外。

單單只梨春班的拒絕登台,許多人家便是受不了的,如今梨春班不僅戲子們本身的唱功一流,那些本子也是獨一無二,梨春班一旦出了新戲,姑蘇城里的世家無不聞風而動,誰家若是沒听過梨春班的新戲,出門應酬都會大失臉面。

再加上怡然樓也態度鮮明,興安侯府鼎力支持,南安郡王世子的遭遇又歷歷在目,因此這林璟軒的名氣,如今在姑蘇城里可是比他老子林如海都要響亮幾分。管中窺豹便知道璟軒對待這種事情的態度,柳伯韶與林璟軒的交情不錯,因而一听姐姐的話,便知道,若真按照甄大太太的做法行事,準得壞事。

「姐姐暫且先不要處置那個小戲子,我先出去與璟軒通個氣兒,叫他出面,到時候姐姐只推說還沒來得急處置那小戲子,外面便得了風聲便是,想必旁人也怪不到姐姐的頭上。」柳伯韶說罷,便即刻去尋璟軒。

因而璟軒正與王祁說笑的時候,便看到柳伯韶上了門,雖然同在甄家,但姑蘇的這些世家子弟都忙于與金陵的眾多世家敘舊,璟軒倒是好幾日沒曾見到柳伯韶,此時見他來了,倒是有些出乎意料。

「這是哪陣風把柳大哥給吹來了,稀客、稀客。」王祁一面笑著,一面吩咐人上茶。

柳伯韶苦笑了一下,看向璟軒,這才說道︰「我這次來可是給璟軒賠罪來的,說來慚愧,我竟沒料到,如今這甄家,也大不如前,居然在這種關頭,還能做出這樣的事!」

柳伯韶便把這甄家二老爺是如何看上了蓮哥兒,派婆子去誘逗她做妾不成反鬧將了出來,甄家大太太想要如何處置,他姐姐如何為難等等,全部都與璟軒說了一通。柳伯韶與璟軒頗有交情,對于璟軒,他是一向不敢小看的,這些話說出來,雖然很失臉面,柳伯韶卻也沒有隱瞞。

璟軒听罷,嘴角揚起了一絲冷笑︰「我就知道這甄二老爺要使ど蛾子,前兒薛家剛把這些女孩子送到我這里的時候,他就打著給老太太盡孝的幌子到我這來討人,可惜他那副嘴臉,我在梨春班里可就得多了,再加上他那名聲,稍一打听竟是無人不知的,全把我當做傻子不成?拒絕了他一遭,他還不死心,打起給太後、太妃排戲的名頭又來討人,這才鬧出了這一遭來。」

這些前因柳伯韶是不知道的,此時听到璟軒一說,柳伯韶這才明白,面上羞赧的神色更深,連連搖頭,璟軒卻是一笑︰「柳大哥來告訴我這些,我心里記著柳大哥的情義,柳大哥且放寬心,我性子雖然不好,眼下這迎駕的緊要時候,我卻是不會不曉事,就當是看在柳大哥和柳大姐姐的面子也該如此。不過,如果那甄二老爺恬不知恥還要作怪,可別怪我不講情面。」

說到最後,璟軒的話里面分明是帶了威脅,柳伯韶知道他的性子,又深恨甄家二房做出這種事來,連帶著他們柳家都因為有這樣的姻親而顏面大失,所以也不以為意。

璟軒送走了柳伯韶,略想了想,與王祁說了一番話,便去尋甄家大老爺,甄大老爺正在書房與幕僚說話,听聞璟軒來了,便讓幕僚先行離開,把璟軒讓進了書房,他還不知道內院發生的事,因而對璟軒的來意絲毫絲毫不知。

璟軒也不繞圈子,開門見山的說道︰「今日小佷卻是給大伯父賠禮來了,我的那些小戲子不曉事,竟鬧出了這種事,連老太太、太太都驚動了,真是叫我面上無光。」

甄大老爺听了這話完全是丈二和尚模不著頭腦,又隱隱的覺得有些不妙,忙問道︰「賢佷此話何解,我倒是听不懂了。」

「看來大伯父還不知道,我的那些小戲子里面有個叫蓮哥兒的,入了貴府二老爺的眼,想討她做個姨娘,這丫頭沒那個富貴的命,不僅不听話,還把中間牽線的紅娘給打了,在內宅里頭鬧成了一團,如今正等候府上的發落。」

簡單的把事情說了一通,璟軒不待甄大老爺說話,便話鋒一轉,繼續說道︰「這小的太不曉事,不過這老的也太不要臉面了,這些個小戲子可還是要給太後、太妃獻藝的,從來只听說過這做戲子的拋頭露面登台獻藝,還沒听說過誰家老爺的姨娘跑到台上去獻藝的,二老爺縱然再急,好歹也等到御駕離了金陵,到時候也不用他弄個王婆、李婆的出來牽線,那蓮哥兒的賣身契還在我手里呢,若是她願意,我自然是拱手相讓,若她不願意,二老爺卻也不會像今日這般在大庭廣眾之下大大的丟臉不是?」

甄家大老爺听了璟軒說出這一番話,又羞又惱,臉上漲得通紅,胡子都快翹起來了,既氣他兄弟鬧出這種丑事丟了臉面,又恨璟軒說話刻薄完全不留情面,可話說到了現在這個時候,甄家大老爺縱然對璟軒再不滿,都只能把這口氣暫且咽了下來,強忍著對璟軒說道︰「竟還有這樣的事,我卻還不知道,賢佷稍安勿躁,待我查明了這件事情,是非曲直,總要給賢佷一個交待。」

甄大老爺進了內宅,怒氣沖沖的進了太太的院子,怒喝道︰「今兒家里出了這麼一宗丟人的事兒,我竟然分毫不知,被一個外人擠兌了一番,你們一個個的都成了鋸嘴的葫蘆不成?」

大太太一听便知道是為了什麼,忙安撫怒極的老爺,先抱怨了一番老太太的偏心,末了又把自己安排下來的處置說了一番,這才委屈的說道︰「我實指望著這件事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哪里想到竟會走露了消息呢。」

甄大老爺見太太行事還算有章法,這怒火才消減了一番,見太太眼圈也紅了,兩個人老夫老妻,他便嘆了口氣︰「這不奇怪,鬧得這般大,丫鬟婆子不少人都撞見了,人多口雜,也不是你的過錯。」

見老爺息怒,太太這才松了口氣,繼續說道︰「听老爺所說,這林家小子也太不曉事了些,不過是個戲子,竟也值得這樣!我看他年紀不大,卻是張口閉口姨娘長、姨娘短的,可見到底是個姨娘養的黑心下流的種子,林家可是書香門第,卻出了這樣的孩子,真是有辱門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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