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齊正浩今年三十五,打多了高爾夫而曬得皮膚黯黃,看上去整個人又黑又瘦,毫不起眼。他說公務時語速快,不時爆出單字眼的粗口,這時候郭櫻一般不敢惹他,有什麼不滿也只能婉轉地表達出來。

她揉揉鼻梁上的晴明穴,做出已經疲倦的樣子,果然齊正浩接過筆記本電腦自己來。他盯著電腦屏幕,專心致志的樣子讓郭櫻一陣心軟,要說累,齊正浩只有比她更累,每天工作時間超過十二個小時,怎麼會不累。

郭櫻伏在桌上,側頭看著齊正浩忙碌。他對excel公式的熟悉程度已經不止一次讓她驚訝,做老板,會管人就行,何必樣樣親為。大概這是白手起家的老板的通病?她想,不放心下屬,總覺得自己能做得更好。

在替齊正浩做事之前,郭櫻再也沒想過她居然還有加班的日子,而且「不會」、「不懂」的詞眼在齊正浩看來絕不是理由,不懂就學,哪有人天生會的。

生活和從前變了個樣。

齊正浩唇角緊抿,郭櫻知道在做完這張表之前無論她說什麼他都听不到了,他不允許被打擾。她識趣地在一旁守著,齊正浩也不喜歡他在忙的時候她卻在玩。

大概她的本性中還有一條隱藏的,「找虐」,明明日子過得逍遙自在,卻非要自找苦吃。郭櫻自嘲地想,一年來發生的事簡直翻天覆地,婚姻差不多完了,但「準前夫」鬧了那麼一場又不肯痛痛快快地離婚。她輕輕咬著手指,誰知道他的想法,可能是不願意放她自由?不過她有自由又怎樣,齊正浩絕不會為了她離婚,更不可能娶她,他有言在先。

也許就是不服氣,郭櫻也想不清了,反正就這樣吧,目前的日子也沒什麼不好。

晚上十點齊正浩做完事才發現郭櫻已經伏在桌上睡著了。他彈了彈她的耳垂,她動了動,要避卻避不開的樣子。這讓他心情大好,湊到她耳邊大叫一聲,「郭櫻!」

郭櫻騰地坐直,眼神呆呆的。

「走了,我們出去逛逛。」他一把拖起她。

風馳電掣,冰冷的風打在臉上,刺痛中又莫名地痛快,頭發被吹得亂七八糟。郭櫻喜歡這種感覺,像行走在危險的邊緣,每每在心將跳出來的一刻又發現峰回路轉。

到了地方,齊正浩把車鑰匙扔給迎賓的小弟,進了門自然又有另一批人迎接他倆。

郭櫻也喜歡這種感覺,頤指氣使,哪怕哼一聲也會有人湊上來。

拼命地賺錢,然後拼命地花錢,這是齊正浩的人生。

一會各色人馬都到了,年輕的男男女女,頗有一些面熟卻一時間叫不出名字。郭櫻知道他們平時也是光鮮人物,他們的八卦新聞在娛樂板塊被津津樂道,他們的粉絲為了他們在網上開嘴仗。但那又怎麼樣,在這里齊正浩和她才是主角。

齊正浩拿著酒喝了口,突然想起他讓郭櫻去做的事,「袁可遇答應了嗎?」

郭櫻搖頭,「她沒說好也沒說不好。依我看不是沒可能,她不會為了錢或者其他,但齊文浩是她的軟肋。」

齊正浩懶散地靠在沙發上,他拍了拍沙發背,示意她也過去。郭櫻靠過去,他攪著她的肩,把杯子遞過去,讓她在他手上喝了口酒,「看起來她是個至情至性?」

「女人嘛,」郭櫻嘆口氣,若有所指地看著齊正浩,「容易犯傻。」

齊正浩知道她又在借題發揮,但他心情正好,哈哈一笑,並不在意,「你啊,就是太懶。一樣是做技術的,你看人家。」袁可遇幫齊文浩寫的幾份報告他都看過,除了理科生特有的邏輯清楚,文字也很流暢。加上那些不容忽視的職稱、證書,他簡直驚訝,老二這回找到了寶。

然而女人嘛。齊正浩微笑不語,比起熱愛追逐權力金錢的男人,她們奇怪地在意一些小細節。她們的胃口不大,只要哄好了,忠誠度絕對遠超男人。

這次讓他意外的是老二受了打擊,竟然能堅持上班,還主動接了活去了省會辦事。可惜的是,不管老二如何努力,有老三對比著,始終不成氣候。

齊文浩去省會送文件,傍晚回到公司看到會議室坐滿人,才知道工程上出了事。今天要上一條高壓電纜時,施工人員和項目倉管發現好幾個電纜盤不見了。那都是整盤的電纜,份量重,體積大,沉甸甸的全是銅,沒有里外勾結絕對運不出去。財務給出金額,這些電纜總值在三百萬,錢還是其次,關鍵從重新下單到生產又起碼大半個月,耽誤一天工期得多少損失。勞倫斯氣得跳腳,召集所有主管級以上員工開會。

「你!」勞倫斯眼梢里看到齊文浩,走到會議室門口叫道,「也進來。」

不是一天兩天的事,問責的話,齊文浩作為「前」老總有最大的責任,沒管理好,才會發生這種事。

工地的事胡存志一把抓,齊文浩不過一只橡皮圖章,在場的人心知肚明,勞倫斯不想得罪胡存志,借齊文浩出氣而已。他們不禁為節骨眼上回到公司的二小老板點了枝蠟︰再晚些回來不就能避開這場風暴?三小老板氣頭上六親不認,兩位小老板要是爭起來才好看,斯文和氣的二小老板看上去戰斗力一般,不是三小老板的對手。

「這件事我有責任,我會給出一個處理方案,盡快解決,不耽擱工期。」出乎眾人和勞倫斯的意料,齊文浩在被噴一頭口水後坦然認了責任。

他坐在那,認真,姿態略低。

這還是所知的齊文浩嗎,勞倫斯愣了下。當著外人的面,他沒好氣地說,「明天一早我要看到報告。現在散會。」

勞倫斯略為肥胖的身影一消失,會議室的眾人三三兩兩往外走,齊文浩叫住胡存志和他的幾個得力助手,「胡總,我們一起去現場看看?」

胡存志猶豫了片刻,終究沒說不,看他眼色行事的助手跟在後面,幾個人一起往外走。

「其實這種事到哪都有,當年我在外地做工程,老鄉什麼都拿,防不勝防,別說放在那的電纜盤,通著電的都敢割,絕對要錢不要命。」電梯里胡存志又像解嘲又像開解地對齊文浩說,「小老板年輕人火氣大。」

論起來齊文浩畢竟是公司的老板之一,胡存志看他面色凝重不同往日,也不想和他搞壞關系。和氣生財,小打小鬧可以,鬧大了就不好。

齊文浩一笑,「那是,胡總你見多識廣,正是要多向你請教。」

胡存志認識齊文浩以來,深知對方雖然不是霸氣的人,但也頗有少爺架子,此刻看他態度謙和,不由投桃報李,給他一把梯子,「要不要請袁工一起去現場?她搞電的,懂行。」在胡存志想來,齊文浩懂個屁,去看現場也說不出一二三,年輕人臉皮女敕不好意思當著他們面叫女朋友來幫手,不如幫他說出口,讓他領個人情。

「下班高峰,她從城里過來太麻煩,我們自己去看吧。」齊文浩也對胡存志的助手們笑笑,「有喬工何工在,一樣的。」

胡存志笑道,「袁工是工程師的工,他們呢,是工人的工。」但他也沒堅持讓袁可遇過來,這種事沒辦法,只有查點現存,缺少的按設計院當初給的清單重新購買。搞項目就是意外頻出,只能控制在合理範圍。

他們到工地門口,剛巧有卸完貨的長掛車出廠。剛出過事,保安和現場人員不敢怠慢,老老實實地爬上車檢查有無挾帶,檢查完在出廠單上簽字,又指點長掛車司機去找項目經理簽字放行。

齊文浩看著整套流程,總的來說有胡存志把關,該做的手續一樣都不少,就是不知道哪個環節出了問題。他看到有個保安縮在一旁,像是不受別人待見,暗暗把這人的臉記在心里。

臨時倉庫有幾個,電纜的在露天,由于件數多個頭大,平時沒人特別看住,所以直到用時找來找去才發現沒了,高壓電纜貴,又長,一根就四十多萬。臨時倉管嚇了一跳,再盤點又發現少的不止一根,竟有好幾根,這下屁滾尿流趕緊上報。

臨時倉管是矮胖子,四十多歲的年紀,臉曬得黝黑,愁眉苦臉跟齊文浩訴苦,「這邊大件區只有我一個人,又要收貨又要出倉,有時電機到貨,一下子就是一百多台,哪里忙得過來,每天的領料單和進倉單只好放到晚上加班做。我都快累死了,財務還說我失職,要扣我工資。齊總,你跟她們說說,我才三千一個月,哪經得起扣,再扣飯也沒得吃了。」

確實每次到工地,齊文浩都看見這個矮胖子奔前跑後地收貨發貨,說辛苦不為過。但胡存志認為不需要增加人手,完全不理會他的提議,齊文浩也就沒辦法。

「不是你的責任,是誰的責任?!」跟著來的喬工听不下去臨時倉管的嘮嘮叨叨,喝住了他,「再多說收拾東西,準備走人。」

臨時倉管被震住,扁著嘴帶著他們從前到後看了圈。

前後都有保安。按說,也沒有漏洞。然而事情就發生了。

齊文浩知道這不是一朝的事,眼下是從哪立馬采購一條同樣的高壓電纜,越快越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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