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郡王妃守在皇後宮中,看著熟睡的太子,忽然覺得心中一陣煩悶,說不出來的一種情緒襲上心中。不知道兒媳婦如何了,皇上有沒有找到她。
皇後將後宮所有妃子都召到自己宮中,開城布公道「皇上被關在城外,東郡王世子已經調兵在趕回來的路上。賢郡王隨時會攻入皇宮取而代之,到那個時候,本宮自然是抱著太子為皇上盡忠,但你們也一樣沒有好日子過。」
妃子自是驚恐不安,但也有面色有異的,東郡王妃掃視她們一眼,緩緩道「先皇妃子,不是守陵就是自願為皇上陪葬,你們可要想清楚了。」
「皇後打算怎麼做,臣妾自當跟隨。」明七娘也是現在的明嬪,第一個開口道。
「臣妾與皇後共存亡。」妃子們七嘴八舌,至少表面上都表示要與皇後同一戰線。
「封鎖宮門,所有人壓縮到內宮,御林軍在外,所有宮人奴婢集合到此。本宮和各位妃嬪就暫時留在這里,等危機解除自然可以回去。若是敢擾亂軍心,傳播謠言,一律處死。」皇後吩咐完,王妃拿起皇後的諭旨親自去傳令。
除了背上的弓箭腰上還挎著一把長劍,她是準備妃子中有不听話造反的,直接一劍捅了。好在這些人還挺識時務,都力挺皇後,她也就沒有動手。
宮中的布防忙得王妃昏天黑地,倒是一時放下了對陳皎兒的擔心。她不知道的是,此時兒子正在城門外,守著陳皎兒漸漸冰涼的身體,絕望的想要跟她一起去死。
「世子爺,讓小姐最後再看看孩子吧。」莊頭從山下別院里,把自己剛生了孩子的兒媳喊上來喂女乃。
吃飽了的小少爺,已經進入了甜甜的夢鄉,小小的身子,帶著女乃香,還沒展開的皮膚看上去皺巴巴的。
周明遠的眼楮已經快要滴出血來,他今天所說的話恨不得比他一輩子加起來,還要多。可陳皎兒就這樣睡在那里,動也不動,什麼也听不到。
他幾乎已經絕望了,木呆呆的看著蘇媽媽將睡著的孩子抱進來,輕輕放到陳皎兒腋下。孩子呢喃了幾聲,半睜了眼楮,似乎準備醒過來。但他咂咂嘴唇,吸吸鼻子,確認身邊是他最熟悉的味道,又呼呼睡去。
孩子的體溫溫暖著陳皎兒的身體,讓陳皎兒已經準備沉睡的靈魂又開始轉醒,是什麼,意識里掙扎著問道。
是孩子啊,陳皎兒的意識已經很難轉動,一件簡單的事,她思索了許久。對,我還有孩子,他餓了沒有,冷不冷,有沒有人照顧。一瞬間冒出來的想法,讓她的意識又開始慢慢轉動。
不能睡啊,睡著了,就再也看不到孩子了。是誰在說話,陳皎兒問道。沒人回答,又有聲音傳來,是誰,是誰的聲音這麼熟悉。
是周明遠,是相公,對了,他趕到了。他在說什麼,永遠不分開嗎?那我走了,你該怎麼辦,追到那個世界,不行,孩子怎麼辦。
陳皎兒睜開眼楮,嚴厲警告他,不許死,他死了誰來照顧孩子。可是眼皮在什麼地方,她找不到,無論怎麼努力都找不到。
不行,我要動一動,陳皎兒對自己說,開始一次又一次的努力。無數次被人拖到睡夢的邊緣,孩子帶給她的溫暖又讓她重新充滿的勇氣。
一次,不行,那再一次,終于,小手指好象劃過什麼東西,好滑好軟啊。是孩子,是她還沒有抱過一次的孩子啊。
「世子爺,媽媽,快看,小姐,小姐的手動了。」甘草捂著嘴,眼淚叭叭掉著,卻忽然驚喜的指著陳皎兒的手喊道。
陸火兒听到聲音沖了進來,周明遠坐到床沿,小心抱起她,「她身上,好象又有溫度了,火兒,快。」
郎中在外面听到,大喜過望,將煮好的草藥倒上一碗端了進去「若是能喂得進去,說不得還有救,世子妃的求生****非常強,相信吉人自有天相。」
甘草正要接下,被周明遠一把搶了過去,小心端著碗,慢慢吹涼了,用心喂下去。藥碗幾乎下了一半,卻都流到外面,周明遠帶著哭腔「皎兒,你張嘴,求求你,喝一口,喝了就會好了,我們一家人快快樂樂在一起,永遠都不分開。」
周明遠干脆放下勺子,用嘴喝下一口,對著陳皎兒的嘴親了上去。
「咽下了,小姐喉嚨動了。」甘草激動不已,又不敢大聲,直拉著蘇媽媽的袖子,搖個不停。
小半碗藥汁,總算吞下了幾口,郎中又端來一碗。周明遠如法炮制,一口口喂下去,陳皎兒終于可以自己張開嘴吞下藥汁。眼楮雖然睜不開,卻能發出幾個鼻音。
「這麼多已經夠了,世子妃的脈象也平穩了許多。」郎中在一邊恭喜道。
「是不是已經沒有危險了。」周明遠疲憊的臉,終于露出一絲微笑。
「第一關最為凶險,世子妃都能闖過來,老夫相信後面的幾關,世子妃也一樣能闖進來。」病來如山倒,病去如抽絲。講的就是病來得快,去的慢,一般的病尚且如此,何況世子妃元氣幾乎耗損殆盡。
但這個時候,如果再將話說得嚴重,郎中懷疑周明遠能一直守在這里不吃不喝。皇上在外面可是好幾道秘令發出去,里里外外的人都忙活兒開了。
「是啊,世子爺去休息吧,這里有老奴和甘草在。」
見周明遠固執的搖頭,陸火兒也加入了勸說的大軍,可無論怎麼說,他都不肯離開。皇上听了陸火兒回報,嘆了口氣道「告訴他,造成世子妃今天這個局面的是賢郡王,而他現在正在京城里,準備對付東郡王和王妃。問他自己是打算抱著世子妃把自己折騰死,還是準備手刃仇人。」
听了陸火兒的轉述,周明遠這才肯站起來,卻因為跪得久了,血液不暢,差點又跌倒在地。被陸火兒架住送到外面,周明遠對親兵擺擺手,示意自己沒有問題。
吃了一頓熱食,又洗了澡,再睡上一覺,第二天一早周明遠已經一掃昨天的頹廢。到陳皎兒屋子里看了一眼,見她呼吸平穩,這才走出去。
他從安南帶回來的二萬私兵,已經駐扎在山下。皇上帶的五百御林軍留在山上,保護皇上安危。听親兵將發生的事一一匯報,親自來向皇上釋疑。
「家父回城一定是听到了什麼動靜,又來不及向皇上匯報。」
「你我之間需要說這些嗎,聯自然相信王爺的為人。賢郡王能調動的兵馬,不過區區幾千人,有兩萬精兵在,聯何懼之有。」
「聯只是想看看,這京城里,到底百官腳踩在那條船上。如果不能與聯共患難,就不配與聯共榮華。」天啟帝自信的一笑,似乎根本沒將賢郡王放在眼里。
「有傳聞遼東大將與賢郡王來往過密,若是調兵來……」到時候,外有強敵,內有奸賊,豈不是月復背受敵。而且京郊因地勢原因,大片田野,並無天險可依。
「聯受命于天,遼東敢來犯,聯就敢將他斬落馬下。」天啟帝捏住手心,謀劃多年,這一天,終于來了。他要一手砸掉擋在他身前的大山,讓天下臣民都知道誰才是這天下之主。
讓這些亂了綱常的亂臣賊子,死無葬身之地,開創屬于自己的太平盛世,成為萬世景仰的明君。
想到這里,天啟帝雙眼發亮,周明遠想問皇後和太子是否提前安置好。可看到皇上自信滿滿的樣子,只得生生壓下。
不知道父親和母親現在怎麼樣,想到母親念了多時的大孫子,不禁笑出了聲,心里暗想「娘,若是知道皎兒為我生了個大胖小子,您恐怕要高興不知如何是好了。您一定要等著我,帶著皎兒和孩子一塊回去。」
「想什麼呢,听說世子妃病情已經穩定下來,有真龍天子在這里庇佑,她不會有事的。」天啟帝難得的開了一個玩笑。
周明遠听了規規矩矩跪下三呼萬歲,倒嚇得皇上走過來親自扶了他「莫不是傻掉了。」
「臣是真心感激。」周明遠從小到大,幾乎是天天見他,除了頭幾回,後面是越來越沒有正形。天啟帝本來就不在意這些禮節,隨著他的意,皇上都這樣,旁邊自然沒人提醒過他。
還以為他都忘了該怎麼正經行禮,原來還記得啊,若不是為了陳皎兒,怕是聯都難得看到。天啟帝自嘲的一笑,以打趣他二句。
兩人開始對兩萬精兵做出布置,更有城里的消息通過各種渠道,一點點傳出來。
「虧聯對長公主夫妻這般信任,原來也是個騎牆的。」天啟帝拍著桌子恨恨道。
周明遠接過密報也皺起眉頭,按皇上的計劃,應該有人打開城門,帶著二萬人進城,將賢郡王擒拿。不過看皇上的表情,雖然氣憤,卻並沒有失了分寸,應該還有後手。
想到這些事情,以前皇上都是跟自己商量的,可這次,他竟不知道後手是何人。也許,是自己離開後,皇上才另行安排的吧,周明遠這樣安慰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