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志聰像往常一樣下了學堂,還沒走到家門口,就被一個同窗的書童追了上來。听了書童傳的話,林志聰先是返了家,從林大那里多拿了二兩銀子,這才隨著人去了怡春閣。
見到一桌子的同窗,林志聰上前一一打了招呼,都是慣熟的,也不客氣坐了下來拿了酒瓶就自己倒了三杯滿上。罰完自己,這才開口道「就幾個老爺們,有什麼樂子,快把小桃紅叫過來唱個小曲,。」
伺候在一旁的小小子,听得就是這個音,飛丫子去了後面請人。有個黑臉大高個就嚷道「每次都是听曲,听說新來的姑娘已經開始見客了,也讓我們拔個頭籌啊。」
「嘿嘿。」另外幾人都笑了,要不是今天是這樣的日子,他們何苦巴巴請了林志聰。要不是有幾個錢,誰會跟奴才秧子做伴呀,雖說心里都是這樣想的,表面上當然不會表露出來。
「何兄有此雅興,自當從命,來人……讓你們新來的姑娘過來看看。」林志聰暢快的大笑,心里卻是暗罵這幫同窗,前天請知府的少爺吃酒,怎的不叫上他,今天又稱兄道弟來了。
新來的姑娘果然個個皮膚白女敕,又貌美妖嬈,老鴇適時的出現,指著姑娘們笑道「公子們真真是來得早不如來得巧,今日就這五位姑娘,你們都要了去,其他的大爺們可要拿老婆子出氣羅。」
林志聰模了了半兩碎銀子,想了想又加了幾個銅板,塞到老鴇手上,將五位姑娘都留下來陪了酒。
正喝得高興處,就听得外面有人高喊著什麼,很快房門被捶得山響。伺候的小伙計,開了房門,對外面酒氣沖天的一位少爺抱拳道「這位爺,您是走錯了房間吧,不如小的扶您回去。」
「去你媽的龜兒子。」少爺一腳踹了上去,將小伙計踹倒,還沒等眾人反應過來,那少爺便將幾人的飯桌直接掀翻在地。
嘴里不干不淨地的罵道「去你媽的,今天來看看新鮮貨色,全被你們給佔了去,是些什麼東西,老子,老子打,打死你們。」
眾人均是一臉氣憤,推搡著少年左一句右一句的回罵。林志聰本不想參與其中,京城里紈褲子弟不少,他誰也招惹不起。這種事,就讓老鴇來處理最好不過。
可他不想參和,別人卻不放過他,少爺也不知怎的越過這麼多人,一拳打到他的面門。嘴里更是罵道「看你細皮女敕肉跟老子在小館倌玩過的角兒一樣,還學人在這里喝花酒……」
明知道對方喝醉了酒,可這話實在太過傷人,又加上鬧了半天,這少爺也沒個隨從或家僕來阻攔一下。再加上怡春閣也不是什麼權貴,紈褲愛來的地兒,也放了心,吼了一嗓子與對方扭打在了一起。
「啊,痛,痛。」林志聰抱著腮幫子,嚷了起來。
「現在知道痛了,昨天打的時候怎麼不知道痛,臭小子,把手拿下為,讓你娘給你好好上藥。」林大站在一邊指揮著志聰娘給兒子上跌打藥。
「就是這里,是這里,林志聰跟我們走一趟。」藥還沒上完,二個衙役上了門,二話沒說將林志聰從椅子上扯了起來,拉著就走。
等林大用足了銀錢,領著兒子回家時,林志聰已經被革了秀才的功名,十年不許參加科考。
「我怎麼知道他是誰的佷子,當時是他先打我的,他也沒報過自己的身份。」林志聰雙手抱著腦袋,他想不通,明明當天那麼多人,卻沒人肯為他作證。明明一群人都參加了斗毆,卻只有他因此獲罪。
「一人少說二句,人回來就好,不考就不考。這些年,多少存了點銀子下來,也不會少了你吃穿。」志聰娘心疼兒子,揪著丈夫不讓他再說下去。
「爹,爹,你去求求陳老爺,只要陳老爺肯說一句話,還有老夫人,她不是要把孫女嫁給我嗎,怎麼會讓我沒了功名。」林志聰忽然跳了起來,仿佛抓住了救命稻香一般,搖著林大的肩膀。
林大佛下兒子的手,冷哼一聲,蹲在一邊抽起了旱煙,林志聰也不顧不得再去嘮叨他不顧形像,轉而看像自己的娘。
「你爹去了陳家幾趟,人家連門都不讓我們進,還說兩家從無來往,讓我們自重。」志聰娘拿了衣角抹抹眼淚。
「可是,藥材鋪子老夫人都給我們了,還是記在爹名下的,怎麼可能……」這藥材鋪值多少錢,他們可是專程打听過的。也正如此,他們才會覺得婚事十拿九穩,不然老夫人怎麼可能會將這麼值錢的鋪子讓他們管理。
「藥材鋪子賣了,銀樓也賣了,不然你怎麼可能出得來。」林李氏想到這里就心疼得不行,辛苦經營了十年的鋪子,若不是為了救兒子,她是絕對舍不得賣掉的。
若不是自己存下一點銀錢,往後的日子還不知道要怎麼過才好。
被關在牢里半個多月,林志聰根本不知道外面發現的事,一下子接受了這麼多的信息,頓時傻傻站在原地動彈不得。這麼說來,他功名恢復無望,十年,人生有幾個十年,這根本就是斷了他一輩子的念想。
鋪子也沒了,一家人以後吃穿用度要怎麼辦,難道他一個秀才要淪落到去當伙計的下場。
老夫人說不認識他們,不讓他們上門,大老爺也不幫他們,他這輩子完了,完了。
看了蹲在牆角的父親一眼,他不甘心,不甘心,他努力了這麼久,怎麼會這樣,老天爺實在太不公平……
眼前一黑,吐出一口鮮血,林志聰就在回家的第一天,直挺挺的栽倒在地。
錦華居里,秦媽媽向老夫人匯報著外面的動靜「……藥材鋪子賣了,銀樓也賣了……功名也革了……是,是劉府出的手。宮里還沒有動靜,只知道賢郡王世子過問過,可後來也不了了之了。」
「沒事,皇上只是想劉大人辭官,目的達到了,不會多生事端,何況我們本意也不是跟皇上對著干。」老夫人並不敢百分百確定皇上也清楚劉淑荷的事,劉大人辭官後,事情才清晰起來。
「好了,這些事就當沒有發生過,誰也不要再提起。」老夫人一句話,為這件事畫下了句號。
將自己關在小佛堂里,老夫人卻遠不如之前鎮靜。雖然沒有證據,可皇上的懷疑比什麼證據都要更可怕。他必然猜出自己是為了陳綺羅在報復,一箭雙雕,除了陳府誰還會想同時對付這二人。
如果……這等皇室秘聞,別說皇上就是賢郡王也必然不肯放過陳家。有些事情,不能再拖了,可是,用什麼借口為好。
實在不行,也只能麻煩東郡王妃了,看在自己族姐的面子上,再賣上自己一張老臉,還是有幾分希望的。
而同在陳府的怡景居,陳綺羅也在慢慢恢復,已經可以下床小小走動幾步,更極少陷入到發顛的狀況中去。
「姐姐是不是感覺極好。」陳皎兒對陳綺羅笑笑,自己趁機在她身上實驗了幾種藥性,她自以為病情反復一點沒有查覺,倒是幫了不少忙。
「是,不知道妹妹為什麼還要讓我瞞著其他人。」陳綺羅是不解,不管她要自己做什麼,也只有自己病好了才有可能吧。
「姐姐想進宮嗎。」陳皎兒繼續微笑,笑得像個小狐狸。
「你,怎麼這麼說。」陳綺羅知道劉淑荷已死,高興了二天便沒了興致,害她的人已經死了。但她,已經背負了重病在床的名聲,她的人生已經不可能再像當初。
如果沒有這一切,也許已經和某位貴公子定了親。高高興興備嫁,也許嫁到長公主家里的人會是她。可惜這一些已經不能重來,失去的永遠失去了。
「姐姐應該很清楚,高門大戶娶妻除了門當戶對,更對婦容婦功婦德等等有所挑剔。姐姐什麼都不差,可是這身體,年紀輕輕臥床幾個月之久,相信沒多少人會願意娶這樣的媳婦上門。
與其這樣,不如進宮,如果得到了皇上的寵愛,相信對任何一個女人來說,都是不枉此生。」
「你有把握為什麼自己不進宮。」陳綺羅心里是嗤之以鼻,但為了自己的病,當然不敢在明面上得罪這個妹妹。
「我根本不想進宮,自由自在的翱翔在天地間,才是我的理想。」陳皎兒兩世為人,心態早已蒼涼無比,大仇得報她的後半生大概只能在東躲**中渡過,所以自嘲道。
「看你的樣子,我就當你願意羅。」陳綺羅低頭咬著嘴唇,悶不作聲。陳皎兒看在眼里,淡淡一笑。
她早在識破老夫人的心思時,就做了準備。她是萬萬不能進宮的,可胳膊扭不過大腿,這不是她一句不願意就可以逃避的事情。
好在有個重病的陳綺羅可以利用,不光要讓她替自己進宮,打消老夫人擺布她的念頭。更要假借至高無上的皇權,好好打擊一下不可一世的大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