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帳之內,安靜無聲息。君天奇從懷里拿出一包天蠶絲制成的錦布,視若珍寶,小心翼翼的展開。他的小心謹慎,足以說明了此物在他心中的分量。一縷頭發出現,那樣秀美的頭發,想來是一個女人之物。目光迥然有神的目光,突然暗淡,仿佛忍受極大的煎熬。瞳眸漸漸的濕潤了。他的手緩緩的撫模著秀發,全身止不住的抽搐。他的目光變得飄渺,擱的生疼的記憶,使他如坐針氈,坐立不安。
「芷蕕!」他低聲的呢喃!似乎費了他所有的力氣才念叨出這兩個字。他無力得靠在軟榻之上。明黃的裝扮,此刻看來是那麼的厭惡。
「芷蕕,等著朕!」誰說過時間會沖淡一切?人生有幾個八年?整整八年的時間,他學著去忘記她,然而這種記憶月月來月濃烈。思念已經突破平靜,在權利之下廝守一生是何其的難。他這回開始痛恨這至高無上的權利,還有著權利之下的枷鎖。一切都讓他喘不過氣!
「朕不相信,不相信,不相信你已經離開人世!」他狠狠的一甩手,桌上的玉淨瓶摔得粉碎。
恰在此刻,龍鑾之外響起一聲吆喝。「稟皇上,皇後娘娘求見。」君天奇的眼楮微微眯起來,掩住了眼里的憎惡。快速的手中的一縷發絲藏在懷中。
「宣」他倒是想看看這個女人,又要干什麼?須臾,身著九鳳,牡丹羅秀宮裝的女人,裊裊進入,屈膝行禮。
「臣妾,給皇上請安!」皇後柳薇頭微微的垂著。金瓖玉鳳凰展翅步搖在頭上輕輕搖晃,若是看在別人的眼里是這樣高雅別致的容貌,時間淘洗之後的氣韻風華,頗為的讓人著迷。然而這樣的柳薇看在君天奇的又是另一番感覺,她的手腕權謀,狠厲毒辣是天下間無人能及。
「皇後多禮了!」君天奇笑意吟吟的牽起,柳薇縴縴玉手,一同在榻上坐下。眼里一片清淨,根本看不見之前的厭惡。甚至可以說是含情脈脈,一往情深。
「皇後,一大早找朕何事?」君天奇柔聲問道。
「臣妾無事就不能來找皇上了嗎?」柳薇抬頭看著君天奇。眼楮像是跳躍的火焰,一時間不禁的痴了。這樣溫柔的他讓她不禁想起當年,菰山相遇時他舉劍就她的場景。只是世事弄人,二十年過,她站在他面前,而他卻不記得她了。縱然此刻他在笑,那笑卻是不達眼底,更無溫度可言,隨後低頭遮掩心中的蒼涼。她的心機,手腕,清醒只是換得了在的繁華日子活得熱烈。她算計了一切,擁有一切,唯獨算計不了他的心,擁有不了他矢志不渝的愛。
「哦?」對她君天奇太了解了。無事她怎麼會如此風風火火?「那倒是朕誤解皇後了!」
「皇上日理萬機,臣妾炖了一些旋覆花湯。」柳薇停頓了片刻,「將東西拿上來!」熱氣騰騰的瓷蠱,飄著淡淡香氣。
「有勞皇後了!」
「只要皇上喜歡就好!」
君天奇的笑容緩了緩,抬頭看了看柳薇︰「皇後貴為一國之母,以後莫要做這些了!」
「臣妾無德無能,不能為皇上解憂。唯獨膳食方面臣妾略有小成,況且能夠服侍皇上是臣妾莫大的榮幸。」
「哈哈!那朕就嘗嘗皇後做的旋覆花湯」君天奇拿起手中的湯勺,輕輕的舀起,微微的眯著眼楮,放在鼻翼上聞著。「入口甘綿,清涼甜淡。」
忽而抬頭,詫異的看著柳薇。「皇後還有其他事情嗎?」
「臣妾有一事不明,還望皇上指教!」
「這世間竟然有皇後不知道的事情?」君天奇的手微微一動,舀著湯勺的手臂停在半空。「皇後但說無妨!」
「皇上曾在大臣的面前暗示過,此次狩獵大會結束後會選出儲君。不知道這話可還算數?」柳薇迎著君天奇的目光。
兩人靜默,空蕩蕩的龍帳。無言的相對,彼此的呼吸聲那麼清晰。空氣似乎在那一瞬間凝結了。
然後,突然君天奇朗聲大笑。笑聲清脆高亢,似乎可以穿透一切。笑聲有那麼突然的停住,換了一種毫無笑意的聲音,冷冷的說道︰「皇後來此,就是為了問這事?」絲絲的凜冽之氣,絲絲的冷嘲。
那些侍女紛紛被皇上這樣的笑聲震懾住了,默默地低著頭不敢發出任何聲響,就連呼吸也變得輕不可言。
「臣妾斗膽?請皇上責罰!」柳薇微微的跪著。眼中是倔強,和無言訣別的冷誚。
君天奇回首看著這個陪伴自己二十幾年的女人。曾經美麗善良的她,終究被這個大染坊,變成另外一種色澤。幽幽的開口︰「皇後何罪之有?」冷冷的不帶一絲溫暖。柳薇不著痕跡的打量這君天奇。後宮不得參政,他這是動怒了!
「臣妾謝過皇上!」她與他之間除了相敬如賓,除了無法割舍的身份。假如這一切枷鎖不復存在那麼他們之間還剩下些什麼?是她奢求太多嗎?還是一開始的決定,就注定了這樣的結局?至高無上的地位又如何?依舊得不到他人的心。她不過是蒼茫人生之中,為愛痴狂的可憐人罷了。
他對她而言是不跨越的鴻溝。他在左岸,她在右岸。橫在他們之間的燈火搖曳的波光,縱然那個女人消失了,她也無法取代她的位置。她走不進他,他不懂她。她苦苦追求的愛情,是否不曾綻放,就在風雨中熄滅了?
「金口玉言,朕自然記得。」他對自己的身體,在了解不過。他的時日無多,里太子勢在必行。眾多皇子中,襄王,睿王,翼王。三人中能力最強,聲望最高。然而,他一心想把皇位傳給睿王,他是芷蕕的孩子。若不是皇後從中作梗,大臣從中阻撓,他早就立睿王為太子。
「皇上,若是有人臨時退出獵場!那有作何?」皇後頓了頓。小心謹慎的看著君天奇。
君天奇微微一愣,眉角一絲怒容。
「恩?」何人敢違背祖制?祖宗之法,何人敢挑釁?眉頭一陣黑氣,獵鷹般的眼楮足以將人凌遲。
「放肆!身為皇家之人,何人敢無視祖宗之法!縱然是朕,也不敢逾越。」君天奇狠狠的拍著玉桌。口中喘著粗氣。想來是氣急了。
「皇上莫要動怒。」皇後扶著君天奇,一絲冷笑溢出。在抬眸處,消失不見。
「告訴朕,是何人?」君天奇一副冷冷的神情!
「今早。」皇後猶豫了片刻,輕聲的說道︰「臣妾听聞,睿王和翼王不知何故突然回營!只是這事不知道真假.」君天奇目光不斷變化,但是冰冷的眼眸中寒意懾人。那兩個孽子,他竟然敢?
「來人,更衣!」君天奇一聲暴呵。
那些在龍帳外面的侍女和太監,情不自禁的顫抖。皇上這是盛怒呀!生怕一個不小心,腦袋不保。幾人拿著衣物,蜂擁而入。
「混賬東西,快些!」此刻君天奇心急如焚,而那宮女拖拖沓沓著實讓他不舒服。
低垂眼,宮女太監跪了一地。
「奴婢該死!奴婢改死!」侍女不停的磕頭。一揮手,那個做錯事情的侍女被拖了出去。結果可想而知!
皇後輕輕的抿著嘴唇,唇畔蕩起若有若無的笑。「狩獵林中除不掉你,這一次看你怎麼解月兌。」柳薇不得不崇拜自己一把。她對睿王妃下藥,不過是賭她在睿王心中的地位。賭他會不會為了她,不顧太子之位。沒想到,她真的這麼重要。若是此刻無人,她真相大聲的笑出來。哪兒賤女人的兒子,也是一個情痴。
「皇上,息怒!」柳薇在君天奇的身後。剛剛踏出龍鑾,頓時覺得寒氣襲人。柳薇將身上的衣服拉了拉,踱著步子緊跟在君天奇身後。
君天奇此刻哪有時間管她,滿腦子里只有,那兩個不孝子。惡狠狠的朝著他們的居所去。哪有之前的淡然樣。想一頭發怒的老虎。他這樣的表情,讓柳薇更加的得意。她就怕他不氣。那麼她所做的一切豈不是白費了。
君天奇的腳步出奇的快,很快就把這個柳薇甩在後頭。「傳出話,睿王和翼王,不顧祖宗之法,提前離開狩獵場。」柳薇回頭朝著空氣說話。若是能讓天下之人知道這件事!那麼.
一個黑影飛過,之後就無任何聲響了。柳薇得意的笑著。太子之位,浩兒勢在必得。
秋霜染白了萬物,漫山遍野,觸目的是一片白色。腳踩在霜結成的土地上,發出簌簌的聲響。噠噠的腳步,凌亂的不步伐。內力深厚的人,都知道趕路的路非常的急。一行人低著頭,大氣都不敢出。急速的跑著,險些凍霜的路面上滑到。
遠遠的遙望睿王的帳子,果然看見他的愛馬停在張子之外。看到這里君天奇就更加確信皇後並非空穴來風。臉色不由的更加的冷了!
「皇上駕到.」
整個聲音充斥著人的耳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