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是安然無恙的搶了過來,可寧璇的半邊膀子被林家嫂子打麻了,手一抖,孩子差點就摔地上去了。虧的沈桓眼疾手快,一把接了孩子過去。
「疼死了!」
不得說這山村農婦的手勁大的出奇,寧璇這般嬌貴小姐只有挨疼的份,抱著膀子倒退了好幾步,眼淚都快滲出來了。
沈桓眸色一暗,放了手中已不再哭泣的孩子,一把拉了寧璇過來,道:「可是疼的緊?」言語中隱約透露著緊張的意味,大抵是看著寧璇白了的臉,才提了心。
他的大掌揉搓著她被打的地方,怨不得是個會醫的,隨意給她揉了幾下,那刺痛的麻疼就消失了大半。
林家嫂子失手打錯了人,登時就急紅了臉,沈桓是不曾與她介紹過寧璇,可只見沈桓那緊張頭,也知寧璇是個重要人物。看看自家癱在榻間的男人,再看看莫約生氣的沈桓,她忙不好意思的搓著手上前道:「妹子沒事吧?我這山里人,平時風火慣了,剛剛也是沒看清,才……」
「我沒事,只是有些疼罷了。」
好不容易緩過來的寧璇,終歸是抗不過婦人那歉意善良的眼神,輕聲吐出了幾個以慰人心的字來。
林家嫂子這才松了口氣,拽了自家孩子過來通通趕出了屋頭,自己也是連聲致歉著:「實在是對不住。」
「你這莽撞的性子何時才能改改。」沈桓如是說著,話中透著的幾分熟捻無奈,只怕是他自己都不曾察覺的。
而寧璇,盡管疼在興頭上,可女孩子的天生敏銳直覺,教她生了疑心。因為,沈桓在說這話時,態度全然不似以往,而那話……也不像是講給她听的。
從他手中抽出了手臂,她臉色稍是不善,猜著沈桓定是錯將她認做了別人,心里憤憤轉頭就走了出去。
因此也錯過了沈桓那陰鷙失態的冰冷眼神。
可在屋子里的林家嫂子卻瞧了個真切,嚇的不輕,平日沈桓人前都是和氣親善的好大夫模樣,即便不笑也讓人覺著舒服。可像方才那等駭人的眼神,真真是要命,瞧著就害怕。
「沈……沈大夫,我家當家的他這傷……」
「我再施幾針,撿些藥便安然了。」
寧璇兀自出了屋,就往院里尋了塊石頭坐下,揉著肩臂細思方才沈桓的舉止話語,真是叫她整個人都不好了。
「姐姐,吃。」
細弱的童音在發顫,寧璇應聲看去,才發現是林家的孩子,七八歲的女娃,正手拿著一個長相奇怪的青果子遞給她。
「這是什麼?」她柔聲問到。
女娃腆著臉,掂了掂手中那只青皮狀似橘子的果實,小聲說道︰「是娃果。」
寧璇皺眉,她不曾听過這個果名,雖然這果子瞧著形怪,似乎還有些皺皮的跡象。但是女孩那期待熱切的眼神,真叫她不好拒絕,只能伸了手接過。
「為什麼給我這個?」
「姐姐剛剛幫了弟弟……」女孩低頭,聲音幾不可聞。
院子不大,除了站在她前面這個女孩子,其他五個孩子就在不遠處的籬笆角落里蹲著,那怯巴巴的眼神齊齊盯向她。寧璇少來與小孩子打交道,不免有些話短了。
「你娘常這樣打你們嗎?」想著那林嫂子熟練的動作,她就有些咋舌。
女孩猛的抬了頭起來,胡亂綁在腦後的兩個麻花辮也晃蕩著,小嘴微嘟道︰「沒有!沒有的!娘沒打我們!」
她的反應委實有些大,寧璇不曾料到,所謂此地無銀三百兩,瞧女孩那驚怕不敢言的神色,寧璇就知道那嫂子定然是個常打孩子的主。不過身在別個人家中,寧璇也不好多說什麼,忙轉移了話題。
「這果子好吃嗎?」
「好吃!當然好吃!」女孩忙不迭的點頭道︰「這果子可是齊夫子給的呢!」
寧璇彎眉,也沒在意丫頭口中的齊夫子為何人,只看她那欣喜勁,也知道是多寶貴這果子。寧璇平生沒啥大愛好,就是喜歡吃。以前是奇珍異果天天候著,如今到了這山里,自然是不能放過從沒見過的東西。
將果子隨意擦了擦,就往嘴邊遞去,豈料那小丫頭又來了一句——
「我都在床下藏了一個月呢,姐姐快吃吧!」
寧璇︰「……」
沈桓很快就完工了,掛著醫箱出來時,身後還跟著林家嫂子一個勁的道著謝。他是面色淡淡的回拒了,看著坐在院中的寧璇,就幾步過了去。
「走吧。」
寧璇本還在糾結著要不要吃那果子,床下藏了一月的東西自然是有些怪異,可女孩熱切的大眼叫她真心不好傷人家心。正兩難著,突然出現的沈桓自然是一道曙光。
「好了嗎?」她起身問到。
他理了理袍子角,點頭道︰「已經好了,我們走吧。」
寧璇順勢將果子揣在了懷里,跟女孩道了謝,就拉著沈桓快速離開了。待走遠了,寧璇還听見林家嫂子在後面喊著些什麼。
走在田埂上,寧璇拉了拉沈桓的衣擺,就問道︰「她常打孩子?」
「嗯,以前有听莊里人說過。」
寧璇頓時就氣憤了,她是從未挨過家長的打,不論前世還是今生。所以不甚理解別人為何要打罵自己的孩子,心中很是不平。
沈桓走在她旁邊,自然是將她那不滿的神情看在眼中,不免覺著好笑道︰「父母打罵自家孩子,不是很正常嗎?你這又是作何?」
寧璇立馬瞪眼,心說這種言論他竟然也說的出口來!
「我看你就是被你父母打習慣了吧……啊!」
話音未落,只見沈桓臉色大變,寧璇還沒來得及反應,便被他一掌揮開了。這一揮不要緊,偏偏寧璇失了重心,便從高高的田壟上滾了下去,重重的摔進了水田里,裹了一身泥濘。
「你瘋了!神經病啊!」
她腦袋發懵的從泥水里爬起來,就沖著上面的沈桓大罵。而那一刻,她也看清了他的表情,冷,很冷。清越的眼中射出的恨意,竟是那般的蝕骨,叫她狠狠打了個冷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