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下到了一定程度,也就成了雪災。
陸府一家也因得延遲了行程,出京之日推遲到了初春。
陸望有公事在身,走不開,送到門口也是低聲承諾道︰「我一有了機會就去陪你們,到時一家團聚,我會好好補償見舟那孩子的。」
陸夫人點頭,有些感慨地說︰「你在朝中多看著點見翼,不要又鬧出什麼禍端就好,我與見舟匯合後,在蘇杭安家等你們回來團聚。」
「嗯,再見!」陸望扶陸夫人上了床,背著手握在一起,對身後的陸見翼嘆了一句,「我感覺自己一下就老了。」
「爹怎麼可能老呢!爹年輕地很!」陸見翼嘴笨,又不知道怎麼夸,被陸望當頭一揮差點蒙了。
陸望罵道︰「說到這里我就來氣,那麼好的媳婦被你休了,不然這個時候我跟你娘都能抱上孫子了!我也用不著在這里獨守空閨望穿春秋水!」
陸見翼這下聰明了︰「這又不是我一個人能生出來的事!再說了,不是有我這個寶貝兒子陪著你麼?這算哪門子空閨?你還有個娘可以望我可是什麼都沒了,至今都搞不懂怎麼就莫名其妙地光棍一條了!」
陸望覺得自己兒子確實怪可憐的,于是也不再多說了,父子倆相依為命地進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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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蘇杭,陸夫人才匆匆召見了陸拾柒問︰「你今日可與知更谷聯系?見舟近日可好?」
陸見舟老實答道︰「有過兩封書信,見舟吃好睡好,生活細節也有三當家悉心打點,讓夫人莫要記掛。」
「你走了她的人身安全有保證麼?」陸夫人本來是要陸拾柒跟著陸見舟的,可是回到京城沒幾日,她竟然把年詩給帶回來了,還說是陸見舟不放心她一個人回家。
陸夫人知道陸見舟十歲那年是出了事之後,一直很擔憂會不會有人暗地里算計她,所以看到陸拾柒不再保護,這段時日都很焦急。
「知更谷都是絕頂高手,陸夫人大可放心。」陸見舟只得如此說。
「我倒不是不放心知更谷,我是不放心見舟,那孩子性格比較執著,我怕她還是呆不住出來找年詩,七年前那事怎麼想都跟堯王一家有關,雖然詩不會害她,可我還是覺得憂心,所以才不得不將她們分開。」陸夫人娓娓道來,「只是奇怪,她這次竟然不像我算的一樣跟了來,反而老老實實呆在知更谷?」
陸見舟干笑。
陸夫人又推測道︰「看來那丫頭沒我想的那麼喜歡年詩,這樣也好,你去知更谷把她接來,我帶她見見大千世界,也好真的忘了那段孽緣。」
「諾!」陸見舟說完就走了,打著算盤去哪里磨蹭兩個月算是「接」陸見舟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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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蹄噠噠哧溜了幾圈,出了春,陸見舟不知不覺又繞回了京城。
「我還回來干嘛」陸見舟自己也覺得好笑,勒了馬頭就要轉走,
忽听得城牆上一人高聲喚道︰「年詩,嫁給我好嘛??」
陸見舟再勒馬頭,那匹駿馬都要受驚了。
說話之人,竟然是sindy。
她不是說好了不日便回家麼?怎麼就留在了京城?
陸見舟一陣不爽,買了塊方巾將臉給遮了,沖吊在兩塊牌匾中間示愛的蛇精病喊道︰「姑娘,上面危險,有話好說先下來!」
「別管她,讓丫吊著。」陸見舟這才看見錦依也在,從旁邊的酒樓伸個腦袋出來,很鄙夷地說道,「都吊了半個月了,吊不死她。」
錦依在,年詩肯定也在。
陸見舟瞥了一眼,真的看見了年詩的半個側臉,而她的對面,坐著曾在王府見過的秋瑛珞,秋瑛珞也在看陸見舟,覺得眼熟但一時想不起是誰。
陸見舟不快樂了。
「郡主美女,我不嫌棄你是寡婦,不顧及你是女子,不嫉妒你是刁性,這樣的夫君哪里尋,還比不上那個千夫所指的陸見翼?」sindy非常自負地說著,陸見舟也是听了這些才知道,這是年詩嫁了自己一次,市場就沒以前好了的意思?
不過寡婦是什麼意思!老子活生生站在這呢!還沒死!
這段時間年詩走在哪里,sindy就跟到哪里。
就算是在堯王府練琴,她也能抱個吉他在牆外和著,讓人不厭其煩。
所以她再怎麼說,年詩也是選擇跟秋瑛珞聊天,無視她。
「郡主真的就讓她那樣吊著麼?」外面看熱鬧的人越來越多,秋瑛珞也如是說道。
年詩喝了一口茶︰「我也不知道怎麼收她,最近耳根就沒有清淨過。」
秋瑛珞抬起一片餐碟,扔出去的同時嘴里說道︰「她要是自己失足跌下城牆,自然就安靜了。」
窗簾被迅雷不及掩耳之勢鋒利地割成兩半,向城牆上的sindy射去,年詩感覺到強勁的內力,瞬間起身,卻被一股更強力的沖勁給壓下了,秋瑛珞有些警告地看著她說道︰「為師這是在教郡主狠心,這種人就是你給一點甜頭就更粘著不放了。」
sindy踩空,尖叫著跌落,下面的人群也是鳥獸狀散開明哲保身,但是陸見舟卻由于離著不遠,將馬**一踹,直接將她接了過來︰「你活該!」
下了馬,sindy很是緊張,不敢相信這一切︰「我怎麼掉下來了?」
陸見舟從繩子斷裂處看見玻璃殘渣,目光很不善地仰望酒樓的方向,有些不滿地道︰「郡主真是愛憎分明,就算不喜歡人家,好好說說就可以了,為什麼非要來陰的?朗朗乾坤,要真的摔出人命來了怎麼辦?」
秋瑛珞听得問話,掀了簾子,居高臨下地看著她︰「哪里來的刁民多管閑事?大可問問這位姑娘自己,三天前還口口聲聲說著願意為郡主獻出一切的。怎得這點驚嚇都受不起了?」
「被人喜歡是一件好事,你們這樣踐踏別人的真心,很有意思麼?」陸見舟愈發地討厭起這個秋瑛珞來了,「天使的外表魔鬼的心,這樣待人是得不到好處的,只會少一個真心愛你的信徒!」
「那詩也該心存感激,這位姑娘能真的跟少俠說的那樣因此真的放棄詩了。」年詩從另一邊掀了窗簾,並立于秋瑛珞旁邊。
sindy看到年詩,馬上從之前受到的打擊里逃月兌了出來︰「對著明亮的月亮起誓,我是不會放棄你的,美女郡主要是喜歡,我還願意多摔幾次!」
說完推了推陸見舟︰「你可得接著我!」
「誰要接你讓她接去!」陸見舟怎麼可能不惱火,「再說大白天哪來的月亮,你一看就說的假話。」
「不接可不成!我給你一百!」sindy又推了推她。
陸見舟別了別馬韁,就要走,sindy又拉了她︰「三百一次,三百一次好嗎?你自己說個價,直接去將軍府的帳房里劃!」
我還自己去自己家劃你個大頭鬼
瀟灑地跨上馬,陸見舟覺得自己這次真的是來錯了,年詩之前雖然有些尖酸刻薄,但還不至于這樣草菅人命,而且兩人才分別多久,她就又與秋瑛珞成雙入對,怎麼看怎麼刺眼。
果然還是自己多想了,總以為自己在她心里有多重要。
其實還不就那樣。
落寞的背影縱馬走了,酒樓上的年詩看著,又多了些愁緒
——或許真的是太過想念了,怎麼看誰都覺得像你?
陸見舟,那個人,是你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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乾帝歷三十三年夏。
由得前一年雪災,已經鬧地民不聊生,各地怨聲載道,年乾帝風口浪尖又為宦官所惑,下令開渠造河,直通揚州。
「堂姐,你看,我喜歡什麼,皇阿瑪就為我建什麼,今天是運河,明天我要月亮,他是九五之尊,也能給我摘下來。」汾浽驕傲地看著年詩,自滿地說道,「將來你要什麼,只要你一句話,我有的都給你。」
年詩看她一眼,有些感慨地說道︰「詩有想要的東西,從來不會求人,都是自己去爭取,就算是拜托公主,你也幫不得我的。」
「你確實很有能力,也足夠狠心,所以我才欣賞你。」汾浽好不容易將年詩請到宮中,這才說出了一直想問的話,「就拿陸見翼來說,我早就說了你與那傻子不合適,當初我還真以為你這麼聰明的人,怎麼就吊死在一棵樹上?現在是終于明白了這世上比愛情可貴的東西多的是了?」
年詩淺笑,有些意味深長地說︰「公主之前沒有看錯,詩確實很喜歡相公,而且掉進愛情里面,就沒有什麼智商可言了。但是詩淨身出戶,卻並不是因為不愛了。」
「那是因為什麼等等,你的意思是你還喜歡那傻子?」汾浽打斷她,「前幾日我去找傾沁姐姐玩,還看他二人相處甚好呢!」
「是嗎?那倒也是良緣」年詩听得這話,竟沒有絲毫不開心,惹得汾浽更不明白了。
看她蠻力思考,年詩含笑說道︰「你還小,這些事自然還是不懂的,以後長大了就知道了。」
汾浽最討厭別人說她小,當下拍案而起︰「我早就說過了,我不是什麼小孩子。雖然我確實不懂你的想法,為什麼喜歡卻放棄,喜歡的話看見她跟別人在一起不應該很痛苦麼?不過你若是喜歡,我就幫你搶過來。我是公主,陸見翼不可能不听我的!」
「謝謝小公主,你就不要給我添麻煩了」年詩揉了揉太陽穴,看天色已晚,就告別要回去了。
汾浽卻又叫住了她︰「年詩,你當真不願與我合作?」
畢竟還是小孩子,都說了這麼多遍了還是任性,年詩都有些不耐煩了︰「此話公主問了不下五百次了,詩與相公現在已經沒有瓜葛,公主手上也就沒什麼籌碼可以威脅到我了,宮闈紛爭太亂,詩一介小女子,真心地不想趟這灘渾水。」
「那如果這趟渾水要將軍府來淌呢?」汾浽滿意地看到了年詩明顯變得犀利的目光,挺了挺胸,有些蠻恨地說道,「你可知道你進宮之時,我那不懂事的同父異母太子哥哥又瞞著宮人纏著他的忘年好友去了宮外,金絲鳥籠自然是寂寞,只是沒了高牆的保護,有心人只需要動一下手腳,那可是很容易出事的」
「你到底想要怎麼樣?」年詩第一次覺得,面前的汾浽,真的不是普通的小孩子,她的心,已經在被拋棄的那一次洗禮中,從雲端徹底跌倒谷底,涅槃成比同齡人早熟許多的地獄之子。
汾浽一擊掌,待命的肖勝便上來了︰「參見公主殿下。」
「肖勝,你是王公公義子,給郡主說說本宮前兩日從你那里買來的足以將打乾朝翻個底朝天的大消息可好?」她說完就去看年詩。
肖勝還沒有開口,年詩就已經深知自己已經被帶入了無謂的禍端里。
成了汾浽這派奪嫡的同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