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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7】如此作踐

七歲那年,情竇初開,我喜歡上了蕭祐,並以為自己會一輩子都喜歡他。

十五歲這年,移情別戀,我愛上了連夜,把心交給了他,把身子交給了他,我虔誠地覺得,我這一生,得這個人,值了。

十五年來,我難得遭遇一次幸福,可,太過幸福的時候,人總是容易被沖昏頭腦的。懶

就像我,就像我,就忘了一件很是要緊的事了。

我忘記了︰上天它,從來都不曾對我溫柔過。

你看,它要把連夜收回了…….

卿安走後不久,顧歡就來了,她月兌下了先前那襲玄色的羅裙,換了一身妖嬈的粉衣,俏生生地站在我的面前盈盈地說。

「君凰妹妹,小夜已經被我找到啦!」

我知道,我知道的,可我說不出話。

她就扯了條凳子坐了下來,拄著下巴一臉天真無邪地望著我說,「你難受嗎?需要我幫你把冰絲暫時解開嗎?」

不需要。

我難受的是心,你解開冰絲也沒有用的。

我的全無反應,令她覺得有些苦惱,她面孔絕美,眼神清澈,稍稍歪了歪腦袋將我打量了片刻之後,她嘆了口氣喃喃地說。

「小夜喜歡你,我,我自然是知道的啊……可,可我這九年來,日日都是靠著要再見到他、要嫁給他這個信念支撐著過活,我,我不可能把他讓給你的啊!」蟲

我連眼楮都要睜不動了,哪里還有力氣同她爭辯什麼?

我的無言以對,令她的話越說越多,且越說就越發的深刻。

她說,「嘛,他喜歡你這件事,我其實是並不介意的。九年不見,我已經變得更漂亮,也更堅強,我不再是以前那個只供觀看的貴族女女圭女圭了。我能幫他坐穩江山,能為他出力好多,我變得有用了不是嗎?他一定會喜歡上我的!」

她說得頭頭是道的。

我沒反應,我宛若死人,一點兒都不影響她自顧自地說任何話。

她說,「君凰妹妹啊,你,你也不要難過,你很好是沒錯啦,可……可你繼續喜歡阿祐不好嗎?小夜他是我的啊!」

听到這里,我的身子很冷很冷,心底也越來越冷了,果不其然,緊接著,她用天真懵懂的語氣,徑直就為我叛了死刑。

她說,「你把小夜還給我,我會勸阿祐喜歡你的!你不是喜歡他整整八年了嗎?這樣多好,我們就都幸福了!」

說這些話時,我不知該說她是毫無城府,還是心機太深了,她的語氣很誠懇,也很直接,心底怎麼想就徑直說出來了似的。

她坦率得令我無力極了。

——她愛連夜,顯然很愛,也許比我對他的感情還要多。

面對這樣的女人,我恨不起來,只是覺得太無力了。

人為刀俎,我為魚肉,卿安說,我沒得選的。既然沒得選,你又何必要再來往我傷口上戳?

顧歡,你未免也太欺負我了……

我閉上了眼,嘴唇烏青,僵硬,一個字都說不出來,顧歡大約是看出了我的疲倦,想說什麼,可又怕打擾到我休息似的,她默了片刻起身便走了。

臨走之前,她說了最後一句話。

「你恨我我也沒有辦法……感情都是很自私的。」

她的語氣執拗,堅決,帶著一股絕無轉圜余地的不顧一切。

你看,她從來都不是真的要同我商量的.

當晚子時,我再度被冰絲劇烈折磨,這是第二日,到了三日之期,我怕是就要被徹底摧殘死了。

渾身冰涼,全無感覺,唯有胸口被種了冰蠶的地方,滾燙滾燙,像是著了一把熊熊烈火。

那種冰火兩重天的感覺,像是用一把利刃生生將人給從中撕裂,我想哭,可哭不出來,我想死,我是真的恨不得有人來給我一刀,結束這漫長而又凌遲的煎熬……

那一刀很快就來了。

約莫半個時辰之後,我已是氣若游絲,連呼吸都覺得難以為繼了,密室的門被人從外打開,顧歡再一次來了。

這一次,她帶來了連夜。

——她命人將重傷昏迷的連夜帶到囚禁我的密室里面,當著我的面兒,將絕情散喂進了連夜的嘴巴。

嫣紅的藥水沿著連夜蒼白的唇畔淋灕滑下,更多的那一部分,卻是順著他的喉管,流入了他的四肢百骸,和每一條血管……

我發不出聲,動彈不得,就那麼眼睜睜的、眼睜睜的看著。

顧歡一手攬著連夜的身子,一邊朝我抱歉地說,「你也不要怪我無情……吶,小夜是一定要忘記你的啊,我這麼做,不過是想讓你也死心罷了……」

我早已呆滯,听不清她說什麼。

她咬咬唇,抬起眼,一臉真誠地望著我,「你放心,我顧歡說到做到,我,我一定會幫你奪回皇位的!」

我已然听不到她說什麼了,我努力將雙眼瞪大,卻依舊視線朦朧,我想看一看連夜,我想看一看他,可我絕望地發現,他本來就模糊不清的俊臉,居然漸漸地更加朦朧了。

我閉了閉眼,只覺喉嚨一甜,兩日來徹底喪失了知覺的身子竟然顫了一顫,烏青僵硬的嘴唇霍然開啟,「哇」的一聲便嘔出了一口鮮血。

那一刻,我的腦中竟然一派空白,什麼都不再想了。

胸口很熱,很熱,卻像是有什麼東西被憑空挖掉了似的,變成了地面上那灘殷紅的血。

顧歡看著我,她緊緊地摟著昏迷不醒的連夜,看

著我。

她的眉眼間是何神色,我早已看不清了,我撩了撩眼皮,太沉,又撐了撐,卻沒有掀開,而是徑直陷入了一片黑暗。

失去意識之前的千分之一剎那,我的腦子里劃過了一句話︰顧歡,謝謝。

謝謝你如此作踐于我.

等我再度醒來,已經是三天之後了。

我回了自己在君國的那處府邸,卿安坐在我的床邊,正用小勺為我灌藥,見到我的喉頭緩緩動了一動,他修長優雅的手掌頓時就僵住了。

我睜開眼,看到他滿目歡欣之色。

可是漸漸的,他的神色,由歡欣驚喜,變成了茫然驚詫,他幾乎像是見了鬼似的看著我。

我也回看著他。

——我不懂他為何如此夸張,我只是朝他笑了一下罷了。

我的那個笑容,也許詭異,也許可怕,令卿安幾乎整整一日都是恍著神兒的。他時不時會用忐忑不安的眼神偷偷打量著我。

我卻沒有工夫多去看他。

原因很是簡單,戰爭開始了。

一如卿安所言,聖女大人果然遵約幫我等實施奪位大計,我醒來的這一日,已經是兩方交戰的第二天了。

皇宮的守備果然兵力充足,饒是聖女大人從內部作亂,卿安率軍在宮外接應,我父親那方也沒有立刻落敗,而是如火如荼地纏斗了起來。

兩軍勢均力敵,打得不可開交,我听下屬的匯報時了解到,此次逼宮,死傷無數,血流成河。

听到這句話時,我的眼角掃到,卿安正小心翼翼地偷覷著我。

我面無表情地端起茶盞,抿了一口。他頓時滿臉驚詫。

我忍不住在心底冷笑了下。

以為我會勃然大怒嗎?

不會了。

世人是生是死,以前的我固然介意,可是此時此刻,我已不再是以前的我。

我是君凰,是被這造化弄人的世間欺辱了一次又一次的君凰,往日那個二貨兮兮卻善良無害的風雅……

她死掉了。

這世界從來不曾對我溫柔,我又何必費心去呵護它?!

那一日,我親自抄了劍上陣殺敵,卿安欲攔,我眼睫一抬,毫不猶豫地便刺了過去。

血流如注,他的胸口被我劃出了一道長長的口子。

我冷冷地看著他,冷冷地說,「你不是千方百計要讓我復國嗎?我想復了,你又為何攔我?!」

他捂著胸口,俊臉蒼白,張嘴欲言,我抬手又是一劍刺了過去,並附了一掌將他狠狠劈開,腳尖一踩,凌厲迅疾地落入了城下亂軍陣里。

我要殺人,殺好多人……

鮮血四濺,刀光劍影,我漸漸殺紅了眼,突然之間,有利刃朝我當胸刺來,我愣了愣,卻不想躲,就站著等著它破胸而過。恰在此時,卿安從身後用力扯住了我,他眉眼陰狠,一巴掌狠狠甩了過來。

「君凰!你如此作踐自己,不就是害怕知道連皇在哪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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