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分五域,東西南北中。南域,五域之中面積最小,但因這里四季溫暖如春,風調雨順,又少災害,是以五域中,以南域人口為最。南域商業尤為發達,民間有「天下財富若十分,南域獨佔其四」的說法,雖然有點兒夸大其說,但南域的富足可見一斑。
碧落峰,坐落于南域中南地區,高不過兩百余米,雖無險陡巍峨之勢,但勝在秀麗月兌俗。遠觀時,其色青翠欲滴,似一塊自然天成的碧玉,好不漂亮。當地民謠唱道︰「碧落峰,碧落峰,青玉降于空,引得百鳥安與此,夜行神仙駐足到天明。」
八月份,正直盛夏,也是南域最熱之時,而碧落峰卻似一塊涼玉,顯得格外涼爽。午後時分,在上山的主道上,一個小小的身影在輕巧的移動著,那是一個**歲的小男孩,一身青色小短衣,虎頭虎腦,一雙大眼黑亮,眉目之間透著一股靈氣,十分可愛。但他此時獨自行走在山野,卻顯得有些詭異,然而更詭異的是他背後斜背著一個黑色長盒,盒子倒比他還高出許多,有大半在地上拖著,山路雖多碎石,卻毫無損壞。盒子整體做工精美,又透出一股古樸氣息,微扁,盒身雕刻著兩條巨龍,龍頭相對,面目凶惡,龍口皆張,似有聲聲龍吟傳出。二龍之間,盒子中心處,有一刀型凹陷,其中似被血染,煞氣濃郁,透著些怪異。
不一會兒到了半山腰,那孩童像是走累了,停了下來,在路旁找了處陰涼,卸下背後的盒子,隨手丟在了地上。他靠著樹坐下,用肉呼呼的小手抹了一把額頭的汗水,輕噓了一口氣,又伸長了脖子,向著山下望了望,見空無一人,賊兮兮的笑了下,小聲的嘀咕道︰「死爹爹,整天逼著我練功,什麼逍遙無塵,什麼無痕一指,還要背那什麼……潛龍什麼內經的,煩死了,這哪有和狗子去抓魚好玩。」
那孩童收回目光,伸了個懶腰,舒服的哼了一聲,好不愜意。他右腳無意踫了一下地上的盒子,發出咚的一聲,響聲吸引了他的目光。看著盒子,他目光慢慢透出些惱怒,猶如看到敵人一般。只見他跳將起來,在黑盒子上狠狠踩了幾踩,好似還沒解氣,又重重踹了一腳,直把盒子踢得翻了幾番,滾了好遠。
「哈哈,臭盒子,哼!」那孩子似是很高興見到盒子的「窘況」,笑的很是開心,猶如報了天大的冤仇。隨即,他又跑到盒子邊,重重的坐了上去,大有以身碎盒之勢。盒子卻也堅固,未有絲毫破損。那孩童似是有點失望,不服氣的又坐了幾下,結果卻是一樣。
「你個臭盒子,黑不溜秋的,丑死了,可爹爹偏就不時的望著你發呆,還開闢了暗間,用香桌供著你,每天都要擦試,落上去一點兒灰他就心疼的不行,但對我卻總是凶巴巴的。今天我不小心把你打翻了,這又有什麼大不了的,爹爹卻呵斥我,說我大逆不道,不但打了我,還讓我對你磕頭賠罪。哼!不過說也奇怪,阿娘竟沒有阻攔,平日里她最疼我不過。」
那孩童又對著盒子罵了一通,不知是累了還是覺得無趣,拖著盒子,又回到陰涼處,以盒為枕,身體斜躺,倒是好不悠閑。
天朗氣清,所望之處,無半點雲彩。天空蔚藍無暇,純淨的讓人心生敬畏,時而飛鳥掠過,仿佛飛舞的精靈在聖潔的天幕上劃過,不留一絲痕跡,只有回蕩的聲聲清脆啼鳴,向這個世界宣布著它們的歡愉。
「阿娘總說我是她的寶貝,臭盒子是爹爹的寶貝,那我這個活寶貝偷了那個死寶貝,然後我們一起失蹤,看爹爹怎麼辦,嘿嘿。」
那孩童望著天,只見藍天與碧葉交融在一起,有種說不出的韻味。他看得久了,倦意襲來,眼楮眨了幾眨,似是舍不得眼前的美景,但終究睡意佔了上風,很快上下眼皮便親密無間了。
灼熱的陽光經過層層翠葉的過濾,溫和了許多,些許散碎的陽光透過葉隙,投在孩童身上,好似慈母溫暖的手撫慰著困倦的孩子。孩童睡得安詳,嘴角時不時的露出一絲壞笑,也不知夢到了什麼,是偷了隔壁阿嬸的瓜,又或在熟睡的教書先生臉上畫了王八?誰又知道呢。
黃昏,應是一天中最具詩情畫意的時候,碧落峰的黃昏尤是如此。夕陽如熟透的柑橘,散發著柔和的光芒,漫天灑下,落在青玉般的碧落峰,像是蓋了層金沙,如夢如幻。盤旋的鳥兒也看的痴了,緩緩飛入林中。林中此時生機勃勃,無數動物在這片天堂里嬉戲覓食,偶爾還會上演弱肉強食的血腥捕殺,為這自然畫卷添上悲壯的色彩,卻不會讓人有不忍之感,反倒使這片土地顯得更加和諧,這是自然的準則,也是自然生命的本質。
半山腰處。「好美啊!」孩童悠悠醒來,望著眼前之景,兩眼瞪得溜圓,碧落峰雖離家不遠,他卻沒來過幾次,更沒見過這里的黃昏。
「如此景象,須找個勢高之處,才能瞧的舒服。」孩童暗自尋思,四處望了望,最終目光落在眼前十幾米高的大樹,嘿嘿一笑,身子倒退,在離樹約有十米之處停了下來。只見他弓腰,雙腳猛地發力,唰的一下,身影如電,瞬間便來到樹前, ,孩童手腳並用,化前沖之力順樹而上,當真矯捷若猿,卻又身輕如燕,帶有幾分逍遙飄逸。
不大一會,孩童已至樹冠,觀其面,小臉微微漲紅,略有些氣喘,想是這一連串動作,對他也非易事。但這一切讓他人看到,定會驚為天人,誰能想到這可愛幼童竟會有如此身手,實在駭人听聞。孩童雙手緊抓樹干,小臉紅暈褪去,此時卻顯得慘白,雙腿微顫,偶爾瞥一眼地面,但又馬上緊閉雙眼,原來有些恐高,聯想他剛才的身手,實在讓人有些哭笑不得。不過畢竟頑皮天性,他馬上便調整過來,漸漸放的開了。
「啊~~~嗚~~~哈哈,啊~~~嗚~~~」孩童略顯稚女敕的嘯聲在林中響起,驚飛無數鳥兒,他似乎很滿意這樣的結果,只是打算進入夢鄉的鳥兒便遭了秧,美夢變成了噩夢。「飛吧,嗚~~~,鳥兒快飛吧,哈哈」天邊瞬時便出現了一朵會鳴叫的「雲彩」,不時的還會變幻出奇特的形狀,映著夕陽,倒不失為一道奇景。孩童正看的入神,忽听得有人道︰「年齡不大,功夫倒是不錯,只是頑皮了些,沒來由的擾了老人家的清靜,不好,不好。」
孩童猛地一驚,只覺那聲音不大,听著卻令人心驚,略顯蒼老,稍有沙啞,但無暮年之感,反倒充滿活力,忽左忽右,竟辨不出其方位,實在匪夷所思。孩童心生警惕,腳下輕移,悄然把身形隱在密葉之中。
「哈哈,放心吧小女圭女圭,老道我並無惡意。」
好像是對方有意的,孩童這次听到聲音從自己西邊傳來,循聲望去,只見離自己隱藏的大樹五十米之遙,有一人倚樹而坐,隔得太遠,那人面目瞧不真切,但應該年歲不小。他面前架著火堆,青煙裊裊,不知在烤什麼。孩童盯著那人,身子卻並沒動,只是調整呼吸,漸漸竟沒了正常氣息,仿佛死物一般。
「好狡猾的小鬼頭,有趣,有趣。小鬼,你信不信,你我雖第一次見面,我卻知道你的來歷。」那聲音停了一下,似是等待著回答,不過回答他的只有蟲鳴鳥叫。
「小鬼頭心性倒是不錯。我就猜上一猜,你姓蕭,剛才你上樹之時,用了逍遙無塵,你還練了潛龍無極內經心法。小鬼,是也不是?」孩童身子微顫,似是肯定了他的話。
「你父親乃是義俠蕭南山,你母親姓花名玲,江湖人稱柔腸毒仙,小鬼,是也不是?」
孩童心中大驚,那人說的不錯,自己雖不知父母的名號,但名字卻是沒錯。想自己與那人素未謀面,和他更無言語交流,但那人卻對自己知之甚詳,這如何不讓人驚奇。孩童想不明白,正欲開口詢問,心中又是一驚,原來那人在自己愣神之際,已然起身向自己這邊走來。只見那人身子晃晃悠悠,輕飄飄,似是醉酒,腳步忽左忽右,飄忽不定,但卻有一種說不出的韻味,看似很慢,但偏偏瞧不清那人的身形,重影疊疊,當真是詭異之極。
「小鬼,你叫什麼名字?」「蕭飛,啊~鬼啊!」孩童驚恐的看著身旁之人,嚇得一趔趄,險些從樹上摔下。自己方才沉浸在那人奇異的步法之中,卻不知他何時竟坐在了自己身邊。
「嗨,別沒大沒小的,罵老道我是鬼,小心你的**。」蕭飛穩了穩身,仔細端詳著眼前之人,忽然他樂了。那人整個一邋遢老道,估模能有五十多歲,瘦長的身軀,一身灰色道袍髒兮兮的,腰里綁個布袋,油乎乎的,花白的頭發在腦後束著,花白眉,花白胡,面容倒也和善。
其外貌倒沒甚麼可笑之處,但其現在的姿態實在不敢令人恭維。只見那老道右手拿一烤熟的兔腿,左手拎個足有半米高的大酒葫蘆,腰間還掛著一只少了條腿的烤兔。老道一口兔肉進嘴,再灌一口酒,吃的不亦樂乎。他眼楮眯著,倒像是在享受人間第一等美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