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爹。」
水奕平回神,水容容已經站在了他面前。平靜的秀顏上看不出悲喜,她把自己保護得很好。
「嗯?有話要說?」
「爹爹知道皇後娘娘已經出了洛城嗎?」
「皇後出了洛城?」水奕平倒是很意外。他這些日子一直沉浸在失子之痛中,哪兒有閑情逸致去關注那些事情。
「爹爹知道皇後去了哪里嗎?」
「她去了哪里?」
「鄲城。」
「她去鄲城做什麼?」
「皇朝即將開始吞並離國的戰爭,皇後前往鄲城,帶領那些離國的百姓們反了皇朝,滅了駐守在那里的皇朝大軍,摧毀皇朝的邊防線。」
水奕平卻微微訝異。「君挽華是皇朝的公主,卻幫離國去對付皇朝?」能他他有。
「君挽華是什麼樣的人,她行事向來沒固定的原則,隨心而為,隨性而為,更何況她如今掌控著離國的大權,如果能夠吞並皇朝,她也就掌控著皇朝的大權。爹爹應該很清楚,皇上對她是言听計從,與其說是她在幫離國,不如說她在借用離國的力量吞並皇朝。到時候整個天下都是她的!」Pxxf。
水奕平被水容容這席話說得有些心驚。君挽華素來是針對水家針對他的,她無數次地想把他拿下,只是一時間沒那個能力而已。若是她真的獲得了天下,到時候別說是他,就算整個水家,只怕也是任她宰割了!「她的野心這麼大嗎?」
「爹爹不信嗎?」
不信?在君挽華身上,有什麼是不能信的?她什麼事情做不出來?水奕平想想今後的情形,一陣膽顫。
「爹爹,你不想除去君挽華,以絕後患嗎?」
水容容的這話兒,讓水奕平倏然間盯住了她,並不是這個想法太放肆,而是他沒有想到他那素來只按照別人的規劃做事兒的女兒,居然會石破天驚地提出這麼大膽的提議。「容容,你……」
「爹爹,我怎麼了?」
「你……你變了……」
水容容掩下長睫,遮去眸底的情緒。「已經死過一次的人了,獲得新生,自然是要變的。」
「你還在怪我?」
「不怪。」
「為什麼?」
因為我已將你視作陌生人。水容容不語。
水奕平知她不想說了,也不便強求,如今的水容容讓他陌生。「不過,君挽華對于水家而言實在太具威脅性了。」
「那就把她除去!一旦沒有了君挽華,她的那個野種就沒有任何依恃了,到時候最有把握繼承皇位的便是睿兒。爹爹,睿兒體內畢竟留著一半水家的血。」
這個假設讓水奕平眼前一亮。「皇上會讓睿兒接替皇位?」
「難道爹爹不以為睿兒比君挽華帶來的野種更有資格接替皇位嗎?睿兒畢竟是皇子子嗣。」其實,水容容根本不關心睿兒接不接替得了皇位這個問題,那與她並無多大干系。她只是要用這個假設來打動水奕平。
這個誘惑力十足,水奕平點了點頭。「那好,我會試試除去君挽華,但是不能是現在。必須等她在鄲城把事情辦得差不多了,再伺機而動。我不希望在除去她的同時,也把離國給葬送了。」
「這個全憑爹爹定奪。」
水容容離開了靈堂,正好踫上她的二哥。「二哥。」她淡淡喚道。
「容容回來了啊!打算住多久?」
「容容這就回宮去了。」
「你一個人住在思清苑到底不方便,搬回家來住吧!」
「沒什麼不方便的,容容早已習慣。」
她二哥微微蹙眉,一時間也找不到話說了。
「二哥,三哥呢?怎麼沒看見他?」
「他啊!霍大將軍遇害,你三哥作為霍大將軍的女婿,自然是陪著你三嫂去大將軍府披麻戴孝去了。」
「這樣啊……那容容就不再打擾了。」
「怎麼能是打擾呢?容容,你愈加生疏了。」
「容容告辭了。」
以上便是水容容與她父兄般的相見場景。
再說君挽華,她離了洛城之後,一路往東,稍稍繞了繞,繞到均蘿鎮。做什麼?自然是去斷情崖了!
那是個陰沉沉的天氣,天地間仿佛充斥著一片陰霾。
君挽華獨自一人爬上斷情崖。站在崖邊,她一身素白的衣袍在山風吹拂中肆意飄飛,青絲亂舞。站在那里,衣袂飄飄的她,頗有一種欲乘風歸去的感覺。
站了良久,她改為坐在懸崖邊上。腳邊擱著一壇子酒,是她拎上山的,沒有杯子。她直接拎起那壇子酒,先是往崖下倒了一半,繼而重新擱到腳邊。
亦軒,听說你就是從這里墜崖的嗎?
你是真的死了嗎?
會不會其實你還活著呢?
可是當時的你傷得那麼重……
君挽華覺得自己想得多了,想得多了便使得一顆心糾結起來了。可是現在哪兒是她糾結的時刻啊!她拍了拍自己的腦袋,讓自己不再胡思亂想。山風呼呼地吹,也讓她的思緒逐漸清明起來。
亦軒,今日權當來個陰陽相聚吧!咱倆似乎從來沒有痛痛快快地喝過酒來,你跟在我身邊時,似乎一直都是我的侍衛。可是現在,我當你是朋友,是兄弟!我知道,已經遲了,可是你還是能感受到的,是不是?
君挽華拎起酒壇,一個仰頭,酒液嘩啦啦地灌進她的嘴里,也有很多從嘴角流下,順著脖頸流進衣襟里。這般灌酒的姿勢,在女子中也算少見了。
亦軒,我沒有替你報仇,其實我也不知道你的仇該記在誰的頭上。想啊想,想啊想,也許,害死你的是我……
君挽華揚手,又在自己腦殼上敲了一記,怎麼又想到這些東西上面來了?
她再度拎起酒壇子,這一次直接將里面的酒全部喝光了。晃了晃,確定里面再無動靜,她將酒壇子砸向懸崖下面,起身,迎著山風,雙手攏在嘴邊,大叫︰「龍亦軒,下一輩子,我們當兄弟,好不好——」
懸崖下水霧繚繞,看不見下面的情形。崖邊的風忒大,她的聲音傳出去,飄入雲海,也不知道能傳多遠。
自然是不可能有回應的。
君挽華放下手,仰望蒼穹,灰蒙蒙的天空似乎就在頭頂上,雖是都會壓下來似的。看這天氣,大雨將至吧!
亦軒,我還會再來看你的。
她轉身,揮別這崖邊的山風,一個人沿著來時的路緩緩下山去。沒有了身後緊隨的那個人,她的路,還是要繼續的全文字更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