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呀,輕點」香居傳來易的叫喚聲。哪個叫雅的女人看起來柔柔弱弱,手上用的力氣可不小。
「怎麼大個人怕疼,真是的,沒本事還逞強,吃苦頭了吧。」雅看似責備的話語,眼神卻充滿關心。易雖然是一名懵懂少年,但此時眼前女子那關心的神色又怎麼會逃過自己的雙眼乃。看著眼前的女人,本來疼痛的傷口也覺得漸漸麻木起來,也就不那麼痛了。
過了一會兒,雅才把棉布拿開,檢視傷口,對著那里輕輕吹氣。易覺得涼涼的,有點兒舒服,雅的氣息里帶著一股不易覺察的暖香,叫他不好意思地紅了臉。
「好了,沒事了。」雅模模他的額頭,「看你刀術不錯,怎麼居然不經打乃?」
易無言以對,其實內行人多看的出自己贏了李風琪,可一刀要得手時候自己收了刀,沒有真氣護體才會受如此重的傷。
易拿過棉錦里面包起來的雞蛋,本來是雅為他去淤血用的,本想易一口放進嘴里卻讓雅一手打掉說︰「啊呀,你這個家伙笨死了。這個蛋已經不能吃了。」
「小易是餓了嘛?」以往總是看易小冉不順眼的花兒殷切地上來慰問。「還是躺下歇歇吧,一個跟斗,可別撞壞了腦殼子。」雨而說話素來不中听,不過亮晶晶的眼楮里也滿是關心。
「你們吶,就別在這里瞎操心了,等媽媽回來吧,這次可是傷了君熙年下面的紅人,雖說那個李風琪自己不是個東西,小易是幫雅姐出頭,可侯也怎麼想,難說得很。」也不知道是哪個一閣的姑娘說的「听說我們這留香居明里是媽媽在經營,其實背後的老板就是侯爺……小易這次可是傷了老板的人。」
女人們的臉色都暗了下去,她們能明白這次的麻煩是真的大了,就算傳聞不可信,顧西園不是留香居的幕後老板,以他富可敵國的家世,真要怪罪下來,別說把雅而一個花魁掃地出門,就是拆了留香居也未必不能。
她們把易看作保護這片地方的英雄,興沖沖地過來噓寒問暖,可是一冷靜下來,就知道她們這些出賣色相的女人和小易一個流浪來帝都的孩子,終究在人家眼里不過是螞蟻。
螞蟻能逞什麼英雄?
屋子里忽的寂靜下來,屋外的蟬鳴聲聲忽然就顯得分外的煩人。雅卻才此時低低的哼了一聲,「侯爺要怪罪,就怪罪在我一個人身上,沒有這里其他人的事,你們怕什麼?大不了把我掃地出門,他還能砍了我的手指,不讓我再彈琴?」
易小略略吃了一驚,沒想到這個媚惑如狐的女人也有這股 氣,倒像是個不省事的少女,生氣起來眸子透亮。周圍的女人們哼哼兩聲,也不再說話。
雅姐在留香居里的人緣算不得好,畢竟是花魁,哪個漂亮的女人都看花魁不順眼,憑什麼她矜持著不賣身,卻賺得比其他女人都多呢?何況雅對人素來是懶洋洋的,話里話外帶著刺兒。
簾子一掀,媽媽進來了,第一件事就是撲到桌邊,不管誰的茶水,拿起來一口喝干了,長長地舒了一口氣。
「侯爺那邊怎麼說?」女人們立刻圍了上去。
媽媽拍拍胸口,露出老懷大慰的笑來,「結了!沒事兒了!我剛去的時候揣著十二個小心,生怕人家話也不讓我說就把我趕出來。可誰料到,侯爺對我是以禮相待啊,反倒對我說了很多道歉的話。這時候就看得出了,世家子弟也是不一樣的,武臨侯君熙年,那是富可敵國的貴公子啊,風姿氣度都是一等一的。」
「媽媽快說說,侯爺的原話怎麼說的。」花兒性急。
媽媽清了清嗓子,一捋頭發,擺了個架勢,模仿君熙年的口氣︰「李公子雖然贏了,但是也看的出少年的本事。事情也就怎麼算了,以後我君熙年自然會給李公子交代」
媽媽說完,得意洋洋從袖子里抽出一個木盒,一打開,一股濃郁的香氣彌漫整個屋子,「就這塊沉香,比那一百兩黃金還值錢呢!是君公子送給雅兒的」
女人們尖聲驚叫起來,圍上去看那塊烏沉沉的香,眼里又是驚羨,又是妒忌。
「我又不喜歡沉香,」雅在人群外冷冷地說,「大家分了吧。」
屋子里的氣氛有些尷尬,女人們看看彼此,眼里都流露出幾分不悅,可是那塊沉香的誘惑實在太大了,一會兒,她們一個個又都換上笑吟吟的臉,同聲說︰「那就謝謝雅姐了。」
雅不理她們,走到易身邊拍拍他腦袋︰「好了,你這個英雄算是當得了,保護了女人,出了風頭,還不必掉腦袋。」
女人們哄笑起來,上去圍著易紛紛拍他的頭。易哭笑不得,只能捂著腦袋,在那股濃郁的脂粉香里,听見女人們叫著笑著,感覺到那些軟軟的手在他頭上拍著模著。
女人又轉向旁邊端著水盆的小黑,笑笑︰「小鐵,你們是同年同月生,但是小易比你勇敢,你就叫小易哥哥吧!有這一個哥哥,我們小鐵也會出人頭地的哦!」
小鐵呆呆地看著易,易也有點尷尬。他想起那時候小鐵拔出那柄古劍急急忙忙要往外面送,眼里滿是關切,心里忽的一軟,伸手在這個沒用的家伙肩上拍了拍,以示鼓勵。
「大哥。」小鐵說。
易小一愣,知道這個傻黑鐵誤會了他拍肩膀的用意,不過這也不是大事了,他伸出手去,跟一個大哥那樣緊緊攬住小黑的肩膀,嘿嘿地笑。女人們越發地開心起來,連平時對他們動不動吆喝來去的小霜兒也眯著大大的眼楮,湊得離易很近。
「好了好了,鬧完了,散了吧。」雅忽然變了臉,伸手把人們往外趕,「鬧哄哄的,不讓人休息了?」女人們得了她那塊沉香,也就心滿意足地往外走去,易小冉也站起身來跟著她們。
「小易你留下,」雅說,「你在我這里休息,那個李風琪,看起來是個心胸狹窄的人,侯也說算了,他未必能忍,就算你吃了他一腳,沒準還是會對你下黑手。你在我這里休息好了,沒人敢闖進這里來。」
易愣了一下,點了點頭︰「哦。」外面走廊上人聲漸漸遠去了,雅扣上門,轉過身來,神色已經變了,不再是懶洋洋的,眉鋒里有一縷銳氣。「你找我有事說?」易的聲音也冷了下來。「為什麼不借著這個機會出頭露臉顯示身手?」雅淡淡地說,「太張揚了吧?就算你想出人頭地,也不用如此激進,要不是蘇大人密術阻止你,你還真的下手了?」
「這個我知道的,我猜侯也不會因為這個發怒,他是商人出身,凡事不做絕,而且他也會算帳。」易一仰頭。「你倒是把侯也秉性都模清了啊,難怪蘇大人那麼看重你,可為什麼收手。」雅笑笑。
易拍拍自己的脖子︰「他的人頭還配在我的刀下!」
雅忽地愣了一下,默默地看著他,眼里閃過一絲異樣的光。易也愣了一下,只覺得她是在看一個自己熟悉的人,霧蒙蒙的眼楮里像是有雲飄過。
「您若沒有別的事情,我就出去了。」易 著說。
女人收回目光,淡淡地說︰「我不是要問你什麼話,蘇大人和你的事情,我也懶得摻和。我就是讓你在我這兒休息一下,免得那個李風琪又來生事。」
易覺得自己那句重話一下子落空了,只得點點頭,他看眼前的女人自顧自走到窗邊拿起剪刀修剪蘭葉,自覺站在那里很多余,轉身走向臥房。
「可沒叫你在我房里睡,你都十五歲的男孩子了,還睡女人房?」女人手上不停,嘴上淡淡地說。
易一皺眉,心里堵著口氣,從一旁抓過一個木枕墊著,直接躺在了地上。那次人的外屋地上鋪著竹席,這個天氣睡著倒也不冷。他轉過去把背對著女人。
「謝謝。」女人輕聲說。
「什麼?」易有點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謝謝你幫我出頭啊。」女人說,「真心的,不是作弄你。」
「我還得謝你呢……雅姐……」易小冉坐起來,低著頭,有點手足無措,「你要不幫我出頭,我在水閣雅間里就下不來台了。」
「你真是個老實孩子,」女人捂著嘴輕輕的笑,「這點小事就下不來台?」女人看看易「就算下不來台又怎麼樣?日子還不是得悠悠地過?」頓了頓,她幽幽地說。
易一愣。「其實我也不是為你了,蘇大人托我照顧你,我焉敢不從?你是蘇大人看重的人,你若是真有什麼不妥,他會怪我的。」女人色一變,又輕輕地笑了起來,「在這里啊,只有你知道我的身份,我知道你的身份,我們是同黨,我怎麼會不幫你?幫了你我也有好處嘛。」易小冉覺得這女人真是可惡,一時間倔強得像小孩,一時間狡黠得像狐狸,一時間又真誠得像好朋友,變來變去的,讓人心里煩悶。他決定不再跟她說話,又躺了下去,還是把背對著她。
「你看我這個人,嘴就是碎。」女人輕輕走到他身後,伸手輕輕模他的頭,「其實啊,就算我們不是同黨,我也會幫你的忙啊。因為你是我的侍童啊。」
「因為我是你的侍童?」易皺著眉,扭頭看她。
「是啊是啊,我們這樣的女人,只有身邊的人可以相信了……」哪個女人這樣輕聲的說,「人總是得相信什麼人的,對不對?」
沒等易回答,女人已經起身走向門口了,「我去給你要一碗紅豆湯來喝。」
易听著她的腳步在外面走廊上漸漸遠去,慢慢地在席子上放松了身體。
他忽然聞到這個屋子里的氣息,滿滿當當的,都是雅兒身上的**和沉香味,暖暖的,很適合聞著聞著睡過去。
哪一夜,易第一次睡的那麼安心,懵懂少年的心也在那也夜慢慢開花,可是誰又知道花期卻是那麼傷感
外面的蟬鳴不斷,他閉上了眼楮,忽然覺得這是他來帝都以來最快樂的時光,安安靜靜的,睡醒還會有一碗紅豆湯喝,當年在淵居也會人為他這樣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