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航是下午三點左右去摁的胡麗萍家門鈴。但是卻是自己掏鑰匙開門進去的,陪他進去的還有一個警察,五個保安(張子淳公司的),一個雇來的鎖匠。
幾個保安進門就拍照,把屋里的骯髒凌亂,廚房的油膩,陽台上堆積的破爛,還有胡麗萍老媽的邋遢,妹妹一家的窮酸怪相,兩個孩子的拖下來的鼻涕,統統都拍了下來。
胡麗萍緊張︰「你們想干什麼,不許拍照,這是侵犯我*。」
徐航把張子淳簽字的授權書給胡麗萍看︰「這是張子淳的房子,我們授權合法入內,檢查他房子狀況,並且取證。」
胡麗萍更緊張了︰「取證,你什麼意思。徐航我們一直很要好的,你什麼意思。」胡麗萍哆嗦了,過去全世界人再沒比徐航態度更溫和,說話更親切,措辭更得體的,跟他相處,簡直如沐春風,胡麗萍還是第一次見他冷臉,而且臉一冷簡直像來勾魂的無常鬼。
這時照片已經拍完了,徐航對那個警察點點頭︰「王所,麻煩你了。」
王所笑笑︰「徐哥,下回有事盡管來找我。」
王所立即走掉了。
胡麗萍還以為事情完了,剛想松口氣。
徐航看著她,冷冷的說︰「胡麗萍,這房子是張子淳的私人財產。你住他的房子,屬于無償饋贈形式。法律上來說,因為你沒有給付對價——房租,也沒有簽合約,所以他有權在任何時候都取消這種無償饋贈。現在給你一個小時時間,收拾東西,搬出去。」
徐航轉頭吩咐保安和鎖匠︰「你現在就開始換鎖。你們幾個,盯著他們,只允許他們拿自己的私人用品,要是敢破壞家具,電器,馬上制止,明白嗎。」
胡麗萍大驚︰「徐航,你要把我們全家趕出去你怎麼可以這麼做,張子淳,張子淳,他不能把我趕出去,我跟他有孩子。」胡麗萍其實真正想說的是︰我跟他睡,他這房子就是補償。
「孩子的事情跟房子無關也跟性關系無關。」徐航看了胡麗萍一眼,把她沒說的話直接打了回票,「張子淳已經決定向法庭起訴,要求變更孩子監護權,你如果想要跟他爭的話,可以自己上庭,也可以去雇個律師。但是這房子,別說你沒跟他結過婚,即使你跟他有過婚姻,這房子也是他婚前財產,與你無關。現在你還是不要浪費時間了,趕緊收拾東西吧。」
徐航看了一眼手表,「我走了,你們把事情辦完,把鑰匙帶回來給我。」
徐航揚長而去。
胡麗萍本來以為她媽她妹夫會以死抗爭,結果所有人只顧著收拾東西,出奇的配合。
保安們才不管三七二十一,一小時時間一到,就把胡麗萍全家扔出門外。
胡家全家被保安們趕出門,也乖乖的,既沒哭又沒鬧,注意力全在搬出來的東西上面。
但是保安們一走,王惠貞就鬧開了,嚎啕大哭,滿地打滾︰「我們該咋辦啊,我們要睡大街了啊,張子淳,你這個挨千刀的啊麗萍啊,你給別人白睡了啊,你還給別人白生了個兒子啊」
胡麗萍身體一陣熱一陣冷,卻忽然有了獸性的勇氣和決心︰「我們先去旅館住一個晚上,妹夫,你去火車站買票,把麗英和媽媽都送回老家。我去找張子淳去」
王惠貞忽然不哭了,從地上一骨碌爬了起來︰「麗萍啊,媽不走,媽陪著你,一定要把房子奪回來。」
胡麗萍看了她媽一眼︰「不行,媽,你必須走。只有你們都走,並且永遠不再回來,我跟子淳才能重歸于好。」
王惠貞大怒,兩秒鐘後,忽然悲悲戚戚的哭了起來︰「我離開老家的時候,村里人是人人都知道的啊,都知道我是到北京去跟女兒享福啊。現在這麼回去,村里人人都會笑話我被女兒趕回出去了啊,你這是把我的臉踩在地下啊。我在村里再沒有尊嚴了啊」
胡麗萍驚奇的看著她老媽,怎麼也沒想到這個時候,老媽居然還有心情考慮自己在村里人面前的尊嚴。
王惠貞嚎了幾聲,忽然面容一變,惡狠狠的說︰「我知道了,你是跟他們串通好的,要把我們趕走,要把我和你妹一家統統趕走。你騙爹騙娘騙你妹,我怎麼沒生下來就把你掐死」——
胡麗萍把全家帶到酒店住下,然後派妹夫去買火車票,妹夫問她要了錢走了。胡麗萍自己去找高平江。
胡麗萍告訴高平江,她從此跟自己娘家斷絕往來,請高平江給張子淳傳話。
高平江驚奇的看著她︰「麗萍,你認為你只要把你家里人送走,從此斷絕往來,就能跟張子淳重修舊好。」
「難道不是麼?這不就是他想要的嗎?」胡麗萍天真的蹬著眼珠子望著高平江。
高平江一口茶差點沒噴出來︰「哎,得了,咱們都是農村里出來的孩子,誰跟誰啊。跟你家斷絕關系的話,你也別說了。我被我兄弟揍得那個慘啊,當時我也這麼發誓來著跟張子淳重修舊好麼,你也別想了。大家好好的,各過各的日子,反正你現在,手里有商鋪,有車,孩子歸他,你一個人輕松自在。有這些資產在,說實話,真不虧,今後找個老公還是很容易的」高平江懶得去做這無用功。
胡麗萍哭了起來,各種痛苦,各種訴說艱辛,各種軟磨硬纏,各種賭咒發誓跟家里人劃清界限,各種許諾哀告要跟張子淳鴛夢重溫,各種沒孩子不活了
高平江最終被磨得無可奈何,答應去做最後一次的說客︰「不過你別指望會有什麼效果。」
高平江到張子淳那的時候,已經晚上八點了,發現杜玫也在,徐航也在,屋里還有一個30多歲的美艷少婦,相貌跟杜玫酷似,但是身材嬌小,第一眼看見,會讓人以為是杜玫她姐,但是高平江知道不是,因為孫麗芳帶著那套白玉首飾,時髦艷麗。
高平江那個寒啊,杜玫老媽披肩長發小蠻腰,黑色絲襪配小高,阿姨您真是獨領風騷。
高平江嚇得說話都不利落了,結結巴巴把胡麗萍托他的話傳傳到,就躲一邊噤若寒蟬了。
其實孫麗芳倒是沒怎麼注意高平江——本來是應該注意的,因為高平江帶來的消息一點不討人喜歡,自然帶消息的這個人也不討人喜歡。但是整個屋子有個更讓孫麗芳不喜歡的人︰徐航。
徐航也是剛來不久,正在向張子淳匯報今天趕人的情況。但是徐航一進門,孫麗芳就大為緊張,同時也明白了女兒為啥對張子淳不感冒的原因。
孫麗芳那個氣啊——你個身家幾千萬的小律師,叉叉;你個北京小司長的兒子,叉叉;你個有副部長親戚當女朋友的狗眼看人低的小癟三,叉叉叉
孫麗芳連給了徐航幾個大白眼——呆一邊涼快去,不要妨礙玫玫的錦繡前程。
徐航知道孫麗芳的心思,但是既然都已經踫見了,也就只好硬著頭皮在那里應酬了。
兩個男人把各自的遇到的情況都跟張子淳說了一下,張子淳搖搖頭︰「等豆豆身體一好,我馬上把他送蘇州去。我爸已經知道這件事了,過兩天就從上海回來,他的意思是,找個人養著可以,但是堅決不能進我家的門(孫麗芳听得心花怒放,親家公真有原則)。還有那套房子,徐航你幫我找個經紀掛牌賣掉,看見它就煩。」
高平江對食物有特殊的敏感,一進門就聞到了那特殊的香味,然後就情不自禁的不時吸鼻子,同時感覺到胃部一陣陣的痙攣,口腔在不停分泌唾液。
杜玫看見高平江喉結上下鼓動,不時向廚房投射孤注一擲,鋌而走險的光芒,于是說︰「媽,你的湯也炖得差不多了吧,大家熱熱的喝完,都好回去睡覺。」
孫麗芳看了杜玫一眼,意思明顯不過︰我這湯是特意炖給小張補身子的。
杜玫不理,跑進廚房舀湯去了,一會功夫,端著托盤出來了,給三個男人各捧上一大碗濃香四溢的老鴨煲,給自己和老媽一人一小碗。
孫麗芳這湯煲了有三個多小時,只見一碗乳白色的濃湯里飄著幾顆艷紅的枸杞,下面是鮮女敕的咸筍(孫麗芳從上海帶來給杜玫的),和炖得酥爛的玫紅色鴨肉。三個男人都正當壯年,頓時食欲大動,埋頭猛吃。孫麗芳初次見面,不好原型畢露,卻心疼得直眨眼,心里一百遍的意yin怎麼沖上去把那兩個搶她乘龍快婿湯喝的家伙的碗搶下來。
杜玫看老媽那副痛心疾首,又不敢跳起來拍桌子的痛苦神情,不由的大為得意,問︰「還要麼?還有。」
三個男人一起點頭︰好吃,還要。
杜玫把鍋端過來,給三個男人又滿上最終,孫麗芳的一片苦心只剩下一堆鴨骨頭。
湯喝完了,大家紛紛告辭,劉大嬸上來值晚班,張子淳親自開車送孫麗芳回華景苑,並且說好,明天白天,孫麗芳再來幫他看一天孩子。
張子淳帶杜玫回會所的路上,心里甜甜的︰「你媽對我真好。」
杜玫淡淡的說︰「那是因為你爸有幾十個億。」
張子淳*%%#——
第二天早晨,胡麗萍再次去找高平江,問他情況如何。
高平江把張子淳要把孩子送蘇州去養,同時準備把房子賣掉的計劃跟胡麗萍說了。
胡麗萍頓時身餡冰窖,過了好幾分鐘才哭了出來︰「子淳他,怎麼可以這樣。他過去不是這樣的人我已經給我媽和我妹一家買好了火車票,他們明天早晨就走。我已經告訴她們永遠別再來了,再來我也不接待他還要什麼?他還想要怎麼樣?難道他心是石頭做的嗎?難道他對孩子對我一點點感情都沒有嗎?不會的,他說過會愛我一輩子,說過不管他爸怎麼反對,都會娶我,而且,我們有孩子,他不為了我,難道不為他兒子著想」胡麗萍泣不成聲。
高平江撓頭,他很怕女人哭哭啼啼的,看見女人哭就要不耐煩︰「哎,女人真莫名其妙。都啥時候了,還在這唧唧歪歪什麼愛啊不愛啊,兒子不兒子的胡麗萍,你別哭了好不好,哎,你真夠想不明白的,人家張子淳早就另有選擇了,他未來丈母娘都表示接受你兒子了,還幫他照顧呢」
胡麗萍五雷轟頂︰「什麼,他丈母娘要搶走我兒子,我跟她拼了。」
高平江又好氣又好笑︰「誰要你兒子,你當人家不會生啊。張子淳不是說了嗎,把孩子送蘇州去養。人家要跟老婆好好過日子。我的意思只是,人家丈母娘不在乎他有個私生子,願意把女兒嫁給他」
高平江每次都在說完後才發現自己又多嘴了,最後以高平江落荒而逃告終。
但是下午,胡麗萍一家人就出現在會所門口——先去的門店,但是張子淳不在,于是轉戰會所。但是不管胡麗萍一家怎麼謾罵,怎麼哀求,會所門關得死死的,里面鴉雀無聲。
一直到了晚上九點左右,胡麗萍和她老媽終于沒白等(妹妹一家已經回旅館去了),張子淳下來了,跟後面兩個身材苗條的女人一起鑽進了張子淳的那輛路虎。會所大門緩緩打開,車子駛了出來。胡麗萍不顧死活的往車頭一撲,身體壓在了車前蓋上,張子淳車子停了下來,但是會所里馬上走出四個保安,把胡麗萍和她媽拖到了一邊,
胡麗萍眼睜睜的看著張子淳絕塵而去,腦子里仿佛出現了張子淳厭惡的目光,和後座上兩個女人嘴角泛起的冷笑。
胡麗萍剎那間萬念俱灰,所有的憧憬和幻想都粉碎如泥,眼前只剩下赤-luo的殘酷——
周一,月嫂來了,張子淳總算松了口氣。中午張子淳在北京飯店宴請孫麗芳,一共四個人,卻開了個大包間,點了一桌子的山珍海味。午飯結束,張子淳開車送孫麗芳他們登機︰「阿姨,向伯伯,對不起,害的你們沒玩好。請下次一定要再來,多住幾天,我來帶你們玩去。」張子淳千恩萬謝。
孫麗芳眉開眼笑的把張子淳拽到一邊︰「這麼點小忙算啥,應該的。子淳,玫玫在北京,人生地不熟的,你可要好好照顧她啊,拜托你了。」
張子淳連連點頭,信心滿滿︰「好的,好的,阿姨,我一定。」
孫麗萍高高興興的上了飛機,仿佛一條億萬富豪丈母娘之路在她眼前次第展開。
張子淳也情緒昂揚,帶著杜玫回珠寶城的路上,不時微笑,心想︰杜玫,等我把手頭的這些爛事徹底處理完畢。我們就可以開始好好發展
但是張子淳一到珠寶城樓下,就笑不出來了,因為胡麗萍就站在新珠寶城的五層窗沿上,怎麼上去的?
新珠寶城剛裝修了一半,還沒把玻璃幕牆按好,所以不是全封閉的。底下一堆的人,徐航跟高平江都在,警察也來了,正在想辦法穩住胡麗萍
最終的談判結果是,房子繼續給胡麗萍住著,孩子也歸胡麗萍養,張子淳每月給胡麗萍一萬元生活費,直到兒子大學畢業
徐航找了個經紀,把胡麗萍的門面租出去了,30萬一年,每年租金漲5%。
胡麗萍妹妹一家離開北京回去了,老媽王惠貞走了又回來,繼續跟胡麗萍住著,名義上是給她看孩子,把孩子早晨吃的餅干用特快寄回老家去
張子淳店里的女店員一致感慨︰還是傍大款好啊,一輩子不用奮斗了。
杜玫說︰天下美女多而大款少,能傍上就是本事,能撈到更是本事,能撈足一輩子是本事中的本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