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冰冷的視線，就這樣直視著司馬文，而司馬文，亦如是。
兩人臉上的表情，同樣的正色，也同樣的凝重，仿若正在進行一場無聲的戰斗。
半晌，司馬翌方才冷沉開口︰「除了這個要求，其他的，都可以。」
他說這話的語氣，比司馬文方才的堅定執著，毫不遜色，一張俊美的容顏上，更是一派冷峻嚴肅之氣。
「我只有這一個要求！」
司馬文卻依舊執著地強調，仿佛其他的一切，他都可以不在乎，都可以失去，卻只有梅玉傾，是他怎樣也不願意失去的。
「我說過，除了這個。」
司馬翌亦是冷聲強調，眼中神情越發如九天玄冰一般冷得徹骨。
兩人正誰也不肯退讓地僵持著，司馬文的身後，卻忽見太後帶了不少宮女太監和宮中侍衛，從內殿疾步朝此處走來。
遠遠的，她的一聲冷喝，從後方傳來，同時傳入兩人耳中。
「鳳衍！你這個亂臣賊子！枉先帝待你不薄，一路將你提拔至此，你竟然犯上作亂，逼宮篡位！如此忘恩負義，你有什麼資格坐上皇帝的寶座！」
隨著這話音落下，太後的身影，竟以前所未有的速度來到了司馬文的身側。
此刻的她，正滿面怒火地看向鳳衍，那眼中流露出的恨意，是那般得毫不掩飾。
「來人！亂臣賊子人人得而誅之，動手！」
太後一聲令下，她身後那些侍衛們立刻拔劍舉刀，欲朝鳳衍圍攻過來。
然而，他們還沒來得及有所動作，鳳衍身後的那支精銳部隊已然以更快的速度，眨眼間沖入隆慶宮內，將太後身後的那一干人，全部以刀劍制縛住。
如此的速度，快得簡直不可思議，卻也顯露出鳳衍教出來的部隊，實力是多麼的強悍。
情勢，在一瞬間，已然呈現一邊倒的狀態。
太後剛才的那一聲令下，無異于秋後的螞蚱，臨死，卻還想做盡最後的掙扎。
只可惜，一切都是徒勞。
穿著一身明黃色鎧甲的鳳衍，迎風而立，背脊挺得是那般的筆直。
他那邪魅惑人的俊顏，看向太後之時，臉上出現的，卻是一抹充滿了譏諷的笑意。
「如果按照你這麼說的話，那麼，為了自己的榮華富貴，親手害死自己親生姐姐的你，豈非更沒有資格成為太後？！」
「你！」
此言一出，太後立刻驚訝得瞪大了雙眼，看向鳳衍的眼神，一下子變得不可思議起來。
「你怎麼會……」
她似是雙腿一軟，眼看就要站不住。
站在她身旁的書眉姑姑和王嬤嬤見狀，連忙驚呼一聲︰「太後！」
兩人伸手攙扶住太後搖搖欲墜的身體，眼中充滿了擔憂之色。
而鳳衍卻並未因此而有任何的心軟，相反的，他的眼里，那抹嘲諷和冷銳，比之先前更甚。
「我怎麼會知道嗎？」
鳳衍冷笑一聲，隨即，他舉起左手，慢慢地，攤開手掌。
他的手心里，只見一枚色澤瑩潤而又剔透的玉佩慢慢呈現。
玉佩上，精致無比栩栩如生的龍紋雕工，以及那個「翌」字，就這樣突兀地呈現在眾人面前。
太後一見到這枚玉佩，似是更加確信了心中所想，卻也更加震驚無比地軟了身子。
「你是……你竟然是……」
她斷斷續續充滿不可置信的話語，響徹在隆慶宮內，卻也令不少內侍都听得一頭霧水。
卻只有書眉姑姑瞧見這枚玉佩之時，倏然間神情大變，口中更是驚呼一聲︰「你竟然是翌太子！」
所有的人里面，就只有司馬文和司馬翌，臉上的表情，從頭至尾，都沒有過多的變化。
司馬文的平靜，更是昭示著，他早就知道了他的身份。
而司馬翌，卻是冷冷說道︰「現在你還覺得，我不配坐這皇位嗎？」
無疑，他這話，是問太後的。
可此時的太後，卻已然震驚得完全說不出話來。
就在這時，卻听司馬文語氣平淡地提起︰「我剛才所說的要求……」
鳳儀宮內，梅玉傾坐在窗前的軟榻上，目光怔怔地望著窗外那條水澤碧綠的河水。
她的目光，落在那碧波蕩漾的水面上，久久不動。
像是那水波，足以令她看得如此出神一般。
而翠蘭，則是顯現出與她完全不同的焦慮和不安。
只見她一雙秀氣的眉宇始終微微蹙著，雙眼出神地想著什麼，令她坐立難安的同時，更是擔憂不已。
時間的流逝，在此時的她而言，竟然是那麼的慢。
她迫切地想要知道，皇上，他會變得怎麼樣？
這主僕二人，就這樣一坐，便坐到了日落時分。
外間有敲門聲傳來，翠蘭這才回過神來，急忙起身前去開門。
而梅玉傾則是收回視線，朝門口處看去。
一道光亮從門外照射進來，只見翠蘭滿面希望地打開門，卻在看到敲門之人後，露出一抹明顯的失望之色。
而後，梅玉傾方才听她問道︰「有什麼事嗎？」
「哦，是這樣，奴才看著是用晚膳的時辰了，可是還不見娘娘傳膳，所以特地來問一聲。」
外面傳來一道極其恭敬的嗓音，听起來像是一個年紀很輕的小太監。
但是，他說話的語氣，卻是不卑不亢的。
梅玉傾听著，心里卻不禁想道︰這樣的人，的確像是他手下教出來的。
翠蘭聞言，本來想直接回答，但是卻忽然間想起，這寢殿里，並非只她一人。
所以，她征詢的目光，自是朝梅玉傾所在的方向，看了過來。
梅玉傾則是淡然地說道︰「讓他們傳膳吧。」
「是。」
翠蘭得了令，這才轉過頭去答復︰「傳膳吧。」
須臾之後，飯菜上桌，幾名宮女太監們都知道她用膳的規矩，所以上完菜就又都退了出去。
梅玉傾見他們離開，這才緩緩從軟榻上起身，來到桌前坐定。
她目光一掃桌上的飯菜，心中卻松了口氣。
今天的飯菜，並不似以往那般「精心準備」。
看來，這宮里的人，他已經都清肅干淨了。
她拿起筷子，緩緩吃了起來，卻見翠蘭坐在那里，一動不動。
見狀，她自是笑著問道︰「翠蘭，你怎麼了？怎麼不吃？」
「啊？哦，小姐，我這就吃。」
翠蘭驚惶回神，一邊說著，一邊垂下眼簾，埋頭悶悶吃了起來。
她的這副模樣，落入梅玉傾眼中，終是感覺到了一絲非同尋常。
聯想起她先前的種種舉動，一個猜想，在梅玉傾心中緩緩升起，卻也令她感到震驚無比。
難道，難道翠蘭喜歡上了司馬文？
如此想著，就連她看向她的眼神里，都不禁染上一抹驚訝之色。
但是很快，她便收起了一抹驚訝，只是在吃飯的時候，越發留心觀察翠蘭的一舉一動。
窗外的天色，慢慢地暗了下來。
伴隨著天空被一片黑幕覆蓋，夜晚，也隨之而來。
寢殿里，此時已是掌燈時分。
可是鳳儀宮里，還是安靜得不像話。
終于，翠蘭似是坐不住了，來到梅玉傾身邊，一臉擔憂地問道︰「小姐，清郡王不會真的殺了皇上吧。」
梅玉傾聞言，則是安撫一笑，輕聲說道︰「你放心，他不會的。」
「真的嗎？」
翠蘭眨巴著一雙大眼楮，臉上神情卻明顯不信。
「真的，相信我，他不是那樣的人。」
梅玉傾這話，其實自己心里也不是很有底。
自古以來，成王敗寇，鳳衍究竟會如何處置司馬文，她也不是很確定。
只是，直覺的，他應該不會殺了他的。
哪知，她話音剛落，寢殿之外，便立刻傳來一陣十分耳熟的朗笑聲。
隨即，寢殿的大門，被人從外面，一把用力推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