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潮生好不畏懼地看向這個養育了自己二十幾年的人,心情很是復雜。他曾經渴望在這個人身上得到母愛,卻一次又一次地落空,他雖然感激她的養育之恩,卻因為妹妹的事情徹底覺悟了——無論是他還是彤彤都不能永遠被她牽著鼻子走!

「媽,你們把我養大,我一輩子都是你們的兒子,這個事實永遠都不會改變。可是我長大了,彤彤也長大了,我們都有自己的想法,也會擁有各自的人生,不會一輩子都當大哥的附屬品!如果您還是想犧牲彤彤去成全大哥的話,我只好帶著她離開這個家!」

說出這句話的時候,潮生感到全身的血液都在沸騰,心口有什麼東西破繭而出,讓壓在他心頭二十多年的一口悶氣被擊得粉碎,身體好像突然變輕了,不再有被鐵鏈鎖住手腳的感覺。

——終于說出來了!整整二十幾年!這句話在他心里埋了整整二十幾年。

何鳳艷氣的發抖,卻怔怔地張著嘴,半個字都說不出來。潮生的話帶著破釜沉舟的氣勢,銳利堅定的目光刺得她不敢直視,這還是那個好脾氣的老二麼?

她氣到極點,感覺一口氣堵在胸口都快要暈過去了,然後她抓著一臉木楞的江良,突然發出了嚎啕的哭聲——

「哎呀,江良啊,我這都是造了什麼孽啊,這一個兩個的都氣我啊,我這是白養了他們啊……」

一看婆婆開始撒潑,崔琳琳自然不會放過這個機會,配合著婆婆那歇斯底里的哭聲也開始了,「這個家我是呆不下去了,我嫁到你們家,給你們生了孫子,可有人壓根就沒把我當成一家人啊,我這大嫂當的呀,真是……」說著說著就好像要落下淚來。

崔琳琳柔弱無助的樣子大大激發了江百川的大男子主義,他站起來指著弟弟的鼻子罵道︰「看你干的好事!把媽和你大嫂都氣成什麼樣了,你他嗎今天不磕頭道歉就別想走出這個家門!」

哭泣的哭泣,怒吼的怒吼,撒潑的撒潑,場面亂成一團,只剩下慌了手腳的江良,和抱在一起的潮生兄妹。

潮生冷冷地看著這些讓他心寒的「家人」,他再也不會忍氣吞聲,再也不會對他們妥協——

「夠了!」

當老師的人,肺活量都不小,何況是他用盡全力的一吼,這倆字不僅蓋過了所有的雜音,更讓那些人停下了哭鬧。

潮生雙目圓瞪,胸口激蕩的情緒讓他的胸膛劇烈起伏著,「我永遠不會忘記你們的養育之恩,如果我今天說話的語氣重了,那我道歉,但那都是我的真心話,你們自己好好想想,我哪句話不對!在這里家里,除了爸,有人在乎過我和彤彤的感受嗎?這個家永遠都圍繞著大哥轉,可我們也是活生生的人,也會難過會傷心!彤彤明明是我們三兄妹里面最優秀的,卻要為了大哥的前程被你們當初交易的籌碼,你們難道不應該反省一下自己的自私嗎??」

潮生用盡全力的怒吼就像在這個家中投下了一顆原子彈,炸得在場的人久久都沒回過神來,而他在扔下這些話後就拉起了妹妹頭也不回地走出了這個家。房里的幾人反應過來想要去追卻被江良給攔住了,「讓那倆孩子出去透透氣吧!都別鬧了,這年讓你們過的啊……」

哥哥的手顫抖得厲害,江萬彤感受著哥哥澎湃的怒意,漸漸止住了眼淚,他那番話一出口,便再沒有轉換的余地,他也許再也無法像過去那樣留在這個家里,而這一切都是為了她……

哥哥為了她犧牲了自己,所以她絕不能再這麼懦弱,哥說的對,他們也是人,不能一輩子當大哥的附庸!

直到兩兄妹的身影消失在視線中,何鳳艷依然在數落他們的不孝。崔琳琳看這頓飯是吃不成了,便把那些擠出來的眼淚抹了抹,攛掇著老公帶著孩子早早就回去了,最後只剩下罵罵咧咧的何鳳艷和不停嘆氣的江良,渡過了這個「別有滋味」的大年初一。

江良擔心倆孩子就這麼出去會有事,還趁著何鳳艷不注意打通了潮生的電話,听到他們已經在一家旅館安頓下來的時候才松了口氣。

「潮生哪,你好好安慰下彤彤,我這邊勸勸你媽,都氣都消了就趕緊回來,咱們這樣哪還像一個家啊。」

「知道了,爸。」

「還有,錢的事,你再考慮下,我看看能不能說服你媽拿錢讓彤彤出國。」

「爸,這事您別費心了,我已經決定了。」江爸的提議太不靠譜,連他自己說這話的時候都是虛的。

「可你和佳雯怎麼辦?」

潮生嘆了口氣,鎖著眉頭說︰「我會跟她說的。」

大年初一仍然營業的旅店可沒幾家,而且這個時候的住宿費高得嚇人,潮生之前帶著妹妹兜了一大圈居然只發現了一家氣派的五星級酒店,雖然最便宜的標間都得差不多兩千,但為了讓妹妹能趕緊平復心情,潮生還是咬咬牙住進來了。

潮生讓妹妹坐在大堂的沙發上等候,自己去了前台辦入住手續,卻被一個意想不到的人給撞上了。

宋玨昨晚是宿在自家酒店里的,昨夜和父母守歲的時候,宋父喝多了酒又提起了往事,言辭中還帶著侮辱那人的意思,他便同父親爭吵了起來。父子倆的口舌之戰一發不可收拾,到後來,宋父怒極,拿起陳列櫃上的古董花瓶就要砸兒子,心急如焚的宋母一邊拖著老頭子一邊催兒子離開家里,讓他等父親氣消了再回去。

所以宋玨便來到了離家最近這處「豪致雅園」下榻。他一個人也無事可干,只能坐在寬大的落地窗前,看著這個星火密布的城市,听著喧鬧的鞭炮聲,寂寞地思念那個久別卻無法重逢的人。

借酒消愁從來都是個笑話,當人的神經被酒精麻痹時,那些沉澱在心底最深處的想念就破土而出,折磨得他心如刀絞。

這麼渾渾噩噩地混到了白天,宋玨覺得自己再不能沉浸在回憶中了,便打算出門透透氣,就在這個時候,他遇到了江潮生。

醉了一夜,他的腦子還有點不太清晰,在看見這青年的第一眼,恍惚中,竟覺得那人回來了。他沖動地上前拉住了那人——

「阿澤,是你……」

在那青年轉過臉正對著他時,宋玨才發現自己弄錯了人,心里那點希翼的小火苗被突然熄滅,眼眸也黯淡了下去。

——是東哥的人。

「請問你是?」潮生驚訝地看著眼前的男子,他的眼楮布滿了血絲,下巴上布滿了沒來得及修剪的胡渣,顯得很頹廢。

「不好意思,我認錯人了。」宋玨朝他抱歉地擺擺手。

「呃,沒關系,」此時潮生已經拿到了房卡,便打算繞過這人去找妹妹。

而宋玨也沒挽留他,這是看著他離去的背影發愣。

——剛才那一瞬間,他真的以為是他回來了。

那個眼神,那種氣質,實在是太像了。

可終究不是他。

宋玨走出了酒店,大口呼吸著冰涼的空氣,用它們來驅散酒精帶來的微眩。然後他拿出了電話,撥通了一個人的號碼。

一夜未眠的海東麟正在家中休憩,被電話鈴聲吵醒後拿過了床頭的眼鏡戴上,看清了來電人的名字,「阿玨?」

「東哥,你說怎麼這麼巧。」

「嗯?」

「我總是能踫見你的那個小朋友。」

海東麟大約猜到了他指的是誰,但不太確定,「你是指……」

「能讓你這麼上心的,除了你的顧問還能有誰?他在我家東區的這家豪致雅園,還帶了個姑娘。」

海東麟有點懵了。

「還是個淚眼婆娑的小可憐,你知道嗎,我剛才看見他們那樣,還以為你的小心肝把人家怎麼樣了呢。」

「他不會的。」海東麟萬分肯定。

宋玨挑了挑眉,「這麼肯定?」

「我的人,當然能肯定。」

宋玨被海東麟的自信折服,一臉佩服地說︰「東哥,我真服你了,那你趕緊把他接走吧,我看他那樣子,肯定是出什麼事了。」

海東麟應了一聲就掛斷了電話,宋玨看著屏幕有一瞬間的失神,其實他想問問東哥,為什麼江潮生給他的感覺會那麼像那個人,可最後還是忍住了。

——到底不是他,問了又有何意義。

長長地呼出一口氣,等凝結成霧氣的白色氣體消散在空中後,宋玨邁開步子離開了酒店。

安頓下來的潮生第一件事就是安慰妹妹,他把毛巾用熱水沾濕然後擰干,遞給了江萬彤。

江萬彤接過去後輕輕地擦拭著臉上的淚痕,神情已經平靜了很多。

「哥,我沒事的。」

這小他五歲的妹妹總是這樣堅強地讓人心疼,潮生模著她的頭說︰「這麼大個事,你怎麼也不告訴我,我還因為是那小黃毛騷擾你呢。」

江萬彤扯了一個笑容,卻比哭還不如,「要是告訴你,你肯定直接把存折塞給我了,那你和佳雯姐怎麼辦。」

一提到任佳雯,潮生也的底氣就不那麼足了,可他心意已決,這件事上,他注定要對不起任佳雯了,「難道有那筆錢她就能立馬成你嫂子嗎?這錢對我來說,什麼都改變不了,所以別多想了,把臉擦好了躺著休息會,一會我去問問酒店有什麼吃的。」

江萬彤听他的話窩進了被子里,因為出國的事她這幾天幾乎都沒睡好,早上就經歷這麼大的沖突,現在早已累得眼楮都睜不開了。

可就在她閉上眼楮之前,像是下定了決心般,夢囈似的輕輕說了一句︰「哥,我不出國了。」

正要出門的潮生像是听見了什麼,轉過頭來疑惑地「嗯?」了一聲,卻只看見了睡得安詳的妹妹。

大概是自己听錯了……

作者有話要說︰彤彤真的挺讓人心疼的,不過潮生終于帶著妹妹從那個家出來了。這里我沒讓海大插手,這一關是要潮生自己渡過的,不然他一輩子都會被這個家牽著鼻子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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